天氣挺熱的,一直悶在洗衣房裡渾身都不舒服,我撩起袖子一看,媽的,起疹子了,估計是熱疹。
我又揉了兩把衣服,然後停下來擦汗。
“夏姐你是不是累了。”潘穎最先注意到我的異常,關切地問,一邊拿手給我扇風。
我看着她的樣子有點可笑,但是感受到撲面而來的一點風,雖然真的很小很小,我還是忍不住舒服得彎了彎嘴角。
“穎兒,謝謝你了。”我對着傻傻的她說,“你去忙你的吧,我沒事。”
“別在這兒擋着路,讓開。”一個女子輕聲但是粗魯的趕走潘穎。
我看着她把穎兒推到一邊的動作,有點不悅。
“夏姐~”她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容,“給你喝口水吧,天這麼熱你也累了。”
我冷冷看她一眼,生平最看不得這種嘴臉,只是從來不表現吧,本來就是人之常情也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如果是放在平時,我可能會假惺惺的應付她兩句,讓她自以爲討好了我然後去吹噓。
但是……她剛剛推了穎兒。我不打算給她好臉色看。
“怎麼不接?”見我遲遲不伸手拿她遞過來的水,她遲疑地問。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我懶洋洋吹了吹自己修長的指甲。
“不敢不敢……”她有點尷尬還有些暗怒,可也只得忍着,“可這不是爲夏姐你好麼。”
看出她的爲難和自覺丟臉,我嗤笑一聲:“夏姐也是你能叫的麼?”
自從我當了這一方的頭頭,大家都叫我老大,除了潘穎王玉李花幾個,還沒有人敢越矩。套近乎也不要用那麼令人厭惡的方式吧。
“你!”她握緊了手中的水杯,因爲長久的支在那裡手臂痠疼又不敢放下。
“穎兒,”我不再理她,徑自把潘穎拉過來,“陪我去醫生那兒看看。”
“好。”潘穎跟在我身後,一起出門去了,跟看守的人解釋一下,也就放了。
相信大家感覺到我的示意,她這一段時間都不會有好日子過了,而潘穎,也不會有人敢動。
走了兩步,我感覺身上的衣服緊緊貼着背部的皮膚,非常不舒服,也忍着,過了會,我開口:“穎兒,對不起。”
“嗯?”潘穎呆呆的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一段時間以來,其他人由於嫉恨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
對於這一點,我十分內疚。她們暗地裡給她下絆子,原因我清清楚楚,但是……我管不了,在那個位置上其實是有許多的無奈,因爲你一個眼神都代表了許多,所以必須做到公正,才能讓人心服口服。
潘穎紅了眼眶:“夏姐對我好,我知道。”
“是麼?”我看着前面地上被陽光照耀着的一片白光,感到些微的淒涼和無力感。
“如果真的對你好,又爲什麼對這些事不聞不問?”我的聲音裡是說不出的失落。
“夏姐……”潘穎說不出話來,似乎無可反駁但是卻表達了百分百的不認同。
“一直以來,你爲我忍受了多少,我
不是不知道,”我接着說,“真的很謝謝你……”潘穎爲我做了很多,她委屈,而我,只想她無憂無慮,我只想好好地保護好她。但是我卻沒有爲她做些什麼。
“夏姐,我們到了。”潘穎擡起頭笑得一派天真。我只是感激,不管什麼時候,她都願意信我,一心爲我。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醫生幫我看了看,結果我身上出的是溼疹。
“看來得好好養幾天了。”醫生認真地說。
“又不是什麼大事。吃點藥就好了。”我忍着胳膊上的癢,笑說。
“這是病假條,我幫你去交了。”醫生乾脆地說,“像你這麼多病多災的小姑娘,不好好照看自己可不行呀。”
我只好微笑,這個醫生,不知道爲什麼,唯獨對我特別照顧。
我打趣道:“上次把我的手包得那麼醜。還沒找你算賬呢。”
“呵,你可真不乖,”醫生笑着搖頭顯然沒有生氣,“我給你治療你還敢嫌棄。”
“誰不知道夏姐是個沒心的!”潘穎也笑着接了一句。
“什麼呀,變相地說我蠢是吧,”我嫖潘穎一眼,“晚上回去,有你好看的!”
後者帶點有恃無恐,又有點慫慫地吐了吐舌頭。
醫生也哈哈哈笑出來一大串單音節。
我眯起眼睛,其實吧,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
我理所當然的得到了三天的假期,每天一羣小弟忙前忙後地照顧着,我好吃懶做像個大爺似的成天不下牀,潘穎嘲笑我,就缺個人給你把尿了,於是我黑了臉又把她收拾地只知道哀求再也不敢了。
這一段時間我也幹了點正事,首先是跟外面的人聯繫上,弄關於上訴的事情,當時被誣陷販毒吸毒而入獄,這裡頭疑點重重,我不能放棄對自由對真相的追求和爭取。
然後就是跟獄友們商量怎麼對付新推行的制度。
監獄裡是一個完整的生活體系,你工作,也會得到微薄的工資,也有些門道可以買到外面的東西,這關係到整個的生活水平。
從那個獄警找我,我就察覺到不對勁兒了,果然,第二天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有一個按例來巡視的長官宣佈,食堂賣的那些食物,都漲價了。而工資不漲。
這關係到每一個人的利益,誰都坐不住了,我這才知道獄警來找我的用意。
我自然不會跟獄警站一邊兒,於是我和李莉,還有一個頭頭,我們三個一起聚起人商量,要抗議,一定要撤回這一項什麼狗屁改革。
“但凡是來了這裡的,骨子裡就不會是孬種。”我中氣十足的說,“大家說是不是。”
——“是!”
——“夏姐說的是!”
——“咱們不是沒骨頭的孬種。”
突然就喧譁起來,我擡起一隻手示意大家停下,然後換了一副深沉口氣:“想想也沒有比這更差的了,有什麼好怕呢。不反抗的話,我們的生存空間只會越來越小,誰知道那些錢,所謂長官都弄到了哪裡去!”
“就算被處分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李莉認真地響應我。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點慫了。李莉這個人,雖然陰險狡詐,倒是也講表面上的道義,陳雅潔走了,也就沒再跟我們作對。
現在關乎大家的利益,她們要積極得多。
“好,我提議,咱們絕食抗議。”我沉聲說道。
一粒石激起千層浪,話音剛落,大家就都面面相覷,然後議論紛紛。
突然有了片刻的沉寂,相信大家心裡都有了個底。
“我覺得老大說的有道理,除了這個,還有更好的辦法麼?”我的一個手下說。
——“反正我是想不出來了。”有人應和。
最後就這麼定了,晚上我躺在牀上,思慮良多,可能天生反骨,天生看不慣冠冕堂皇的壓迫。
第二天傍晚。集體餐廳裡。
所有人打好了飯,直直地坐在座位上,沒有人吃飯,也沒有人會說話,氣氛陰沉沉的,到處瀰漫着不滿和黑氣。
“李花,你怎麼不吃東西啊?”來巡視的人奇怪地問,語氣裡卻是帶了三分狠絕。
李花看着她不說話。
他瞪視李花一眼,接着往前走,“李莉你怎麼也不吃?”
到現在我們已經忍了一個小時了,真的是很餓,一旦有一個人當了叛徒,所有人就都不會堅持,巡視的人看透了這一點,帶着哄誘:“真的不吃麼?”
然後拿筷子夾起一片青菜吃了:“味道挺不錯呀!”
周圍都是咽口水的聲音。
李莉怒了,拉下那人的衣領子來:“告訴你,今天老子說什麼都不會吃。”
那人驚訝了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李莉已經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坐得癡氣。
“好呀,你們這一羣腌臢,造反了!”他來回走着,狠狠地說。
“食堂漲價是上面的決定,你們有本事不要在這裡爲難我呀?”
突然他看到了我,直直走了過來:“夏小竹,你跟我走。”
我不解,後來想到不能跟他走,不然就無法立足,定會被當成是叛徒。
我搖頭,眼神清明。
“你的上訴被駁回了。”他說。
我猛地擡頭看他。
他接着說:“你可以出去了。”
我呆了好久,不知道“出去”的含義是什麼,真的是我想的那樣嗎,我目光中帶了希冀和不敢置信。
大家也都把關切的,打探的,仇視的目光,投射過來。
“走吧。”他說。
我雙手扶着桌沿,緩緩站起來,問:“去哪?”我記得刑期有很久很久。
“出獄。”他似乎不想多做解釋,簡單地說,“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吧,第二天一早,就走吧。”
“嗯。”我還是有點蒙,想想應該是有人保我了。在金錢面前,還有什麼是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更何況,我本來就是遭人陷害。
“你們也都吃飯吧,這情況已經反應上去了,確實是有些關係不好調節。”
聽到這種解釋,大家都嗤之以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