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將臣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裡碰見卿雲歌,他略略垂着眸,眉眼間是寡淡的疏離,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但是那雙墨眸中卻依稀有着血色在翻涌,一點一點,如同海水慢慢漲潮。
就在夜將臣俯眸凝視着紅裙少女的時候,包廂裡其中一個黑衣人恭敬地開口了:“主子,需要屬下派人下去處理嗎?”
說完之後,他比了一個“咔嚓”的手勢。
黑衣人知道主子向來喜靜,如果不是爲了某些事情,他們也不會來到招搖城裡面這種喧囂的酒樓裡來。
“不——”出乎黑衣人意料的是,夜將臣極輕地搖了搖頭,他輕描淡寫道,“許久也沒有看熱鬧了,姑且先看看吧。”
黑衣人還想說什麼,但觸及到那道清淡但卻不失凌厲的眼神時,最終,還是把想說的話嚥了回去。
反正他只是一個死士罷了,主子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二樓的包廂有很多,除了夜將臣這一個房間裡沒人出來,還有一個房間也緊閉着門。
那個包廂的門上依稀可見一個圓形的繁複花紋,還浮着淡淡的光,想來是被下了什麼封印型靈陣。
如果卿雲歌在這裡的話,她便能認出,這個包廂裡的人,正是她和容瑾淮在滄瀾城碰到的那個鳳凰族的獸人。
星闌之所以會來到招搖城,同樣是爲了某件東西,而這件東西,還是族長親自傳訊給他,讓他一定要得到。
他同樣是個喜靜的獸人,但他更不愛多管閒事,於是直接甩手用出了一個普通的封印靈陣,將外界的聲音都封閉了起來。
包廂裡安安靜靜的,靜得只能聽見平穩的心跳聲和輕微的呼吸聲。
星闌半闔着雙眸靠在牀榻上,原本就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此刻更是冷寒如雪。
他來到人族已經快半年了,可是走遍了整個四州界和中州界,他也沒有找到琅嬛大人的女兒。
其實,整個鳳凰族,根本沒有一個獸人知道當年鳳琅嬛所嫁的人類姓甚名誰。
哪怕是一手導致了滄瀾之戰的大長老,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個人類隸屬於四州界。
而大長老之所以找上赫連域,其一是因爲他是皇帝,有着一定的實權,其二就是因爲赫連域對鳳琅嬛的那一點小心思根本逃不過她的眼睛。
這樣一個人,利用起來再方便不過了。
於是,赫連域很快就進入了大長老給他佈下的套。
雖然發兵人族是鳳凰族長老團的意見,可是他們也只是聽大長老說那個人類會被派去鎮守滄瀾,於是爲了能夠徹底斬斷鳳琅嬛對卿風琊的情意,才答應了那次進攻。
並且,在那場滄瀾之戰上,大長老讓赫連域給卿風琊以及他所帶領的軍隊貼上了標記。
不僅可以以防萬一他們鳳凰族殺錯人,也可以確保那個人類死得乾乾淨淨。
滄瀾之戰結束後,鳳凰族凱旋而歸,爬出去參展的幾位七彩鳳凰騎士也都確定,帶有那些特定標誌的人被全部殺掉了,沒有一個存活。
大長老放心了。
整個鳳凰族也放心了。
在他們看來,只要那個人類死了,鳳琅嬛就不會在違揹他們的命令了。
從頭到尾,沒有一個鳳凰族的獸人去關心卿風琊到底是誰,家住何處。
因爲在他們看來,一個死人不值得他們去投入太多的注意力。
鳳凰族,太高傲了。
也正是這一點高傲,讓他們在一開始,就遺留下了禍端。
而今那個禍端,已經越來越大。
星闌不是沒有想過找大長老當初找的人,去逼問赫連域琅嬛大人的女兒如今身在何處。
可最大的問題就是,長老團一部分長老和族長因爲那件事情對立了。
雖然表面上仍然相安無事,但背地裡已是暗潮洶涌。
鳳凰族一共有七位長老,星闌是最年輕的七長老,他進入長老團的時間最晚,所以和其他六位長老也不怎麼熟悉。
相反,由於是鳳琅嬛將他一手帶大,他和族長鳳霄的關係要更好一些。
所以也只有他能讓鳳霄信任。
倘若這件事情被大長老得知了,恐怕還沒等到他找到琅嬛大人的女兒,那個孩子就被大長老的人殺掉了。
幸好的是,長老團的那些人並沒有將鳳璃劍和琅嬛大人的女兒聯繫起來,這讓他輕鬆了不少。
星闌想着,既然他都已經來到了招搖城,那麼不如過幾天去梅爾州看看,說不定就能在前來的人族學院中,碰到琅嬛大人的女兒。
只可惜……神凰之瞳不知道受到了什麼影響,到現在都沒有恢復正常。
沒有了神凰之瞳,他想不出來第二個辦法,可以快速而精準地找到鳳璃劍主了。
這件事,還真是難辦。
想到這裡,星闌睜開了眼,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便腿一盤,開始修煉。
左右日後鳳凰族都會因爲琅嬛大人的女兒而引起一場內戰,那麼就在那場內戰到來之前,讓他變得更強一些吧。
至少……可以去保護他在乎的人。
十五年前的事情,絕對不能重現了。
星闌並沒有出去看熱鬧,所以他並不知道一樓的大廳內就有他一直在尋找的人。
雖然即便見面了,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的巧。
一樓的熱鬧仍在繼續着,其他客人們也懶得勸了。
在他們看來,就是卿雲歌等人不知好歹,明明知道人家是伏蒼學院的學員,卻還要打腫臉充胖子,實在是太搞笑了。
而易染染那句話,也徹底引爆了戰火。
“就憑你?”高傲的女學員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着重地注意了一下易染染的胸,於是更加不屑了,“一個發育不良的小丫頭片子,還想撂翻我們?”
“誰給你的自信?”
“我去你大爺!”易染染直接就爆粗口了,她擼起袖子就想上前幹架。
他大爺的這個她絕對忍不了!
居然有人侮辱她的身材!
她不就是矮了一點,胸平了一點嗎?
哪裡小丫頭片子了?
再說了,胸也是會變大的好不好!
不行,忍不了,她要打死這個女的。
“呵笑死人了。”易染染在開打前,想着一定要把場面搬回來。
她像是譏誚地冷笑了一聲,然後“砰砰”兩聲,直接走上前去,站到了伏蒼學院坐着的桌子上。
然後,易染染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看着那個女學員,神色比她更加不屑:“你一個老女人,姑奶奶我一根指頭都能碾死。”
女學員年齡大約也在二十五左右,看起來絕對不老,但她臉上抹了很多脂粉,有些濃豔。
然後和易染染一對比,確實讓人感覺到她很老。
“你、你這個臭丫頭!”女學員被氣得七竅生煙,她哆嗦着指頭,然後怒吼一聲,“臭丫頭,老孃跟你拼了!”
她可是伏蒼學院裡最受歡迎的女學員,向來都是被衆星捧月着,而今天居然被一個沒她高,胸還沒她大的小丫頭片子罵了。
實在是太生氣了!
聽到“臭丫頭”那三個字的時候,易染染還沒有什麼反應,冷夜先是寒了臉。
但是易染染在剛纔的時候已經說了,她要一個人打,於是冷夜忍了忍,最終還是沒有出手。
媳婦兒想玩就讓她玩唄,反正這些人打死了也不足惜。
易染染這個時候的怒火倒是消了不少,她依舊很是不屑。
因爲她一眼就能看出,這個侮辱她身材的女學員不過魂階三段而已,她連玄訣都不用動用,靠着蠻力都能把這個女學員摁死。
也不知道這什麼破伏蒼學院是哪裡來的自信,敢和他們叫板。
四靈學院的一行人都在一旁看着好戲,該吃飯的還在吃飯,蘇沐顏幾個好吃的人吃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有被影響,反而饒有興趣地觀看着。
“阿芙,你別生氣,和一個小丫頭計較什麼?”就在女學員準備出手好好教訓一下易染染的時候,又有一個男學員開口了,“你坐着休息,我來幫你教訓她。”
那個男學員長得倒還是聽清俊,也算得上是個翩翩佳公子,但在四靈學院的幾個男人面前,就明顯不夠看了。
此刻他笑眯眯地看着那個女學員,眼神裡滿是渴望。
名爲阿芙的女學員聽到這話,不情願地冷哼了一聲,但是她還是很聽話地坐了下來,然後毫不客氣地吩咐道:“許碩,速戰速決。”
她之所以沒有說什麼反駁的話,是因爲這個叫許碩的人是她強有力的追求者之一,她覺得看得還比較順眼。
而且許碩的家境也十分殷實,雖然比不過十大玄法世家,但也是個不小的家族了。
很巧的一點是,許家還是白家的附庸家族之一。
然而,類似許家這種家族中州界一抓一大把,在白家的擁簇者裡,根本排不上號。
就算白家開什麼家族大會,邀請一些附屬家族來參加,也輪不到許家。
連許家家主都沒資格見到白家的嫡系子弟,更不用說許碩了。
因此,許碩根本不知道,白家的大小姐白竹靈就在這裡。
“喲,躲在男人背後了?”易染染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去嘲諷阿芙,“我還以爲你有多了不起,不就是胸大麼?怎麼腦子和體力都給胸了?”
其實,以前易染染是沒有這麼毒舌的,但是自從和卿雲歌待久了,就耳濡目染了。
久而久之,說話也開始這樣。
卿雲歌:“……”
她覺得她有些冤。
這句話又將阿芙氣得不輕,一雙杏眼都快瞪出來了,但一想到她要保持淑女的形象,於是提高了聲音尖叫一聲:“許碩,給我打殘她!”
她一定要這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生死不如!
此次伏蒼學院來的人裡,除了阿芙,還有另外一個女學員,她倒是於心不忍,但也不敢說什麼。
畢竟阿芙的追求者實在是太多了,學院裡只要有誰敢惹她,第二天那個人就會消失不見。
“打殘我?”易染染冷哼,“看着我怎麼把你們的四肢一個個卸下來。”
許碩朝着阿芙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向了易染染,他脣邊噙着自以爲很溫潤的笑意,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這位姑娘,想必你也知道我們都是玄法修習者,只要你給阿芙跪下來磕頭道個歉,這件事就算了可好?”
心裡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如果能陪他一晚就更好了。
許碩雖然看起來很正經的一個人,實則在背地裡,很多女子都被他活活地玩死過。
“不好!”易染染還沒有答話,阿芙先尖叫出聲了,“許碩,我命令你打殘她!”
“好好好,都聽阿芙的。”許碩敷衍地應了一聲,然後又開始對易染染說話了,“抱歉了姑娘,你今天必須要留下了。”
然而,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易染染腦海裡還傳來了一句話。
“如果姑娘你能陪在下一晚,在下就替你求情如何?”
易染染的臉色頓時一變,然後牙齒咬得咯咯響,像是在強力忍耐着什麼。
這副模樣映在許碩眼中倒是另一番意思了,他以爲易染染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於是接着用輕柔的聲音說。
“姑娘,你別怕,這是精神力傳音,只有我們玄法修習者會。”
易染染:“……”
這人莫不是個傻子吧!
“廢話那麼多做什麼?”易染染實在是受不了這羣蹦躂的智障了,她毫不客氣地直接凝聚起玄力,“不是要打殘我嗎?來啊!”
話音落地,許碩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不光是許碩,其他伏蒼學院的人也愣了,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因爲在易染染凝聚玄力的時候,她的身上就浮現出了冥階的專屬光彩——青光,而那青光還不是淺色的,看起來偏深。
這就證明,是冥階中段乃至高段。
青光一出,整個酒樓鴉雀無聲。
冥階啊!
這可是冥階!
剎那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易染染等人的不平凡。
有着如此高的修爲,怎麼會是普通的世家子弟?
伏蒼學院這是撞上了鐵板啊!
“姑娘你……”許碩僵着臉,不知道說什麼,最終憋出來一句話,“你的修爲真高啊。”
嘴上這樣說着,心裡頓時懊悔不已。
他一想到自己剛纔還在給易染染解釋什麼叫精神力傳音,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
他也不過是魂階五段,怎麼可能打得過冥階修爲的人?
阿芙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她根本沒有料到,這個看起來身材沒她好的丫頭片子,竟然有着這麼高的修爲。
“不、這不可能……”她顫抖着嘴脣,然後伸出了一根指頭,“你一定是用了什麼玄訣!”
是有某種玄訣可以改變玄力修行者的修爲顏色,但是……顏色再怎麼變,那周身的氣勢也變不了啊。
此刻酒樓裡修爲弱的人,在易染染可以發出的威壓之下,已經痛苦地開始咳嗽了。
“笑話,當姑奶奶是你啊?”易染染的拳頭握得噼裡啪啦的響,“姑奶奶要開打了!”
說着,她就衝了出去。
衝勢太猛,直接將伏蒼學院坐着的桌子掀倒在地。
不過數秒,所有伏蒼學院的學員們都倒在了地上,還站着的,就只有那個冥階九段的導師了。
“說好的姑奶奶一個人撂翻你們,就是一個人。”易染染哼了一聲,然後她擡起一隻腳,直接踏在了許碩的手背上。
頓時,看熱鬧的人都聽見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可見易染染用了多大的力了。
“還想讓我陪你?”易染染邊踩邊轉腳,許碩又是一聲慘叫,“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麼砢磣樣,丟人!”
“許碩?!”許碩還沒有說什麼,阿芙便驚聲尖叫,“你想揹着我幹什麼?”
“閉嘴!”許碩忍着疼,朝着阿芙怒吼一聲,“都是你!”
如果不是爲了給這個女人撐場子,他也不會這麼屈辱地倒在這裡。
“喲呵,還拿女人出氣,真是沒本事。”易染染毫不客氣地又是一腳,“一會兒卸你胳膊的時候,你可別叫出來。”
說着,她一個凌空踢,直接將爬在地上的許碩踢了起來。
踢完之後,就上手了。
許碩的額頭上冒着冷汗,眼看着越來越近的手,他瞪着眼睛咆哮一聲:“你若是動了我,白家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雖然他挺想說許家,但是許家沒有白家有威懾力。
白家……
“唰——”的一聲,十幾道目光全部匯聚在了白竹靈身上。
易染染果真還因爲這句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詫異地看了許碩一眼:“你是白家的人?”
這句話在問許碩,實則也是在問白竹靈。
“哈哈哈哈哈你不敢動手了是不是!”許碩忽然張狂地大笑出聲,笑過之後,他惡狠狠地說,“怕了的話就趕緊放了我,要不然我讓白家把你們全部幹掉!”
說到最後,越來越理直氣壯。
許碩覺得自己很聰明,竟然想到利用白家來壓制這些人。
“噗哈哈哈哈!”不知道是誰先笑出了聲,然後緊接着是一片笑聲。
笑聲的主人裡,當屬明焰笑得最誇張,她邊笑邊錘桌子,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卿雲歌也在笑,她頗爲遺憾地搖了搖頭,已經做好了看許碩自打臉的準備。
白家的大小姐可就在這裡坐着!
可一個自稱白家的人竟然不認識白竹靈,這還真的是搞笑了。
“你們笑什麼?”許碩頓時迷惑了,下一秒他的頭就被易染染掰了過去,然後是命令的口吻,“認識那個姑娘嗎?”
易染染指了指面無表情的白竹靈。
“不、不認識。”許碩吞了吞口水,目光迷離了起來,“但挺好看的。”
“哈哈哈哈哈——”
此話一出,笑聲頓時更大了。
“聽到沒竹靈。”卿雲歌打趣了一聲,“他還誇你好看呢。”
“那你還說你是白家的人?”易染染這一次沒有客氣,直接就將許碩的兩條胳膊卸了下來,過程中許碩又慘叫了一聲。
他邊叫邊怒吼:“你大膽!你居然連白家都不放在眼裡!”
易染染充耳不聞,接着卸許碩的腿。
“染染,回來。”明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便朝着易染染喊了一聲,“讓別人來吧。”
“哦好的師傅。”易染染卸完之後,就回到了座位上。
而在易染染回來之後,白竹靈起身了。
她緩步朝着被卸掉四肢的許碩走去,聲音冷冷:“聽說你想讓白家不放過我們?”
“沒錯!就算你們這幾個女的陪我,我也不會讓白家放過你們!”許碩疼得直吸氣,依舊一臉兇惡。
他想利用玄力修復一下身體,但發現自己的修爲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封住了,只能癱在那裡動彈不得。
“許碩許家?”白竹靈的眉眼又寒了幾分,“從今天開始,許家不會存在了。”
此話一出,許碩一愣。
“你以爲你是誰呀?”阿芙也聽到了那句話,嘲諷地笑了起來,“人家許家可是白家最得力的附屬家族,就憑你?”
她向來對長得好看的女子沒有好臉色。
其他客人也是嘖嘖嘆道。
“我還以爲伏蒼學院撞到鐵板了,沒想到人家背後還有白家啊。”
“那可不,白家可是十大玄法世家之一,唉,哪怕能進白家當個侍衛也是好的啊。”
“得了吧,就你這樣子,還想進白家?”
白竹靈並沒有解釋什麼,她只是拿出傳訊靈石點了幾下,然後發出了幾條訊息。
隨後,便回到了座位上,依舊面無表情。
“呵你們不過就是恃強凌弱!”阿芙接着嘲諷,她傷的沒有許碩重,還能勉強站起來,“你們就等着白家來收拾你們吧!”
這也是她爲什麼釣着許碩的原因,就是因爲許家跟白家有着聯繫。
阿芙走過去,將許碩扶了起來。
下一秒,許碩的傳訊靈石就亮了,然後便是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小兔崽子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爲什麼白家會突然宣佈除名我們?”
咆哮聲很大,整個酒樓裡都聽得清清楚楚。
衆人頓時一愣。
“爹,您、您在說什麼?”許碩的聲音有些顫抖,帶了一絲不可置信。
許家家主氣得心肺都在疼,他接着咆哮:“你到底怎麼惹了竹靈小姐,快去給人家道歉!”
竹靈小姐……
聽到這四個字,許碩如果還不明白的話,他就真的是個傻子了。
他愣愣地看着白衣女子,嘴脣顫抖着:“你、你居然是……”
“虧你還自稱白家人呢。”蘇沐顏這個時候已經吃飽了,她打了個嗝,哼哼兩聲,“連白家的大小姐都不認識,還白家?”
“不要臉!”
阿芙也徹底驚呆了。
這、這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裡面還會有白家的大小姐?
而且爲什麼在他們剛開始那樣說話的時候,這羣人都不生氣?
事情再度出現了轉折,客人們愣過之後,又開始竊竊私語了。
“我就說那些人看起來就不好惹,沒想到人家還是白家的大小姐啊。”
“嘁,是誰剛纔在誇伏蒼學院的?”
“伏蒼學院再怎麼厲害,能跟白家比嗎?”
一片嘈雜之聲讓伏蒼學院的人臉色很難看。
在看到自己的學員全部都被打到了,那個導師頓時就怒了,他冷聲道:“就算你們身份強大,也不能這樣羞辱人吧?”
此刻他已經忘記了,到底是誰先挑事的了。
“羞辱?”卿雲歌擡眸,勾了勾脣道,“這都算羞辱的話,你們的承受能力真是太差了。”
這種人不好好地教訓一下,遲早會成爲人族的蛀蟲。
“你們實在是太過分了!”導師的臉色陰沉,“不要逼我動手。”
他知道十大玄法世家,自然也清楚白竹靈那一輩人的實力。
所以導師很明白,這些人一定是打不過他的。
他要替他的學員們討回一個公道來。
“唔……聽說你們伏蒼學院要來參加學院大比?”卿雲歌挑了挑眉,“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地抵達梅爾州呢。”
“你也知道梅爾州?”導師一愣,心裡又開始琢磨着其他人的身份。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只感覺面前一陣風閃過,坐在那裡的紅裙少女就不見了蹤影。
再看時,那些伏蒼學院的學員們此刻又倒在了地上。
與先前不同的是,他們的手腳筋全部都被挑斷了。
“我覺得你更需要帶他們去治療。”卿雲歌已經回到了座位上,她慢悠悠地說道,“如果治療的及時的話,也許還能救幾個。”
她方纔將那些出言不遜的人全部廢掉了修爲。
不就是仗着能參加學院大比很驕傲嗎?
那麼就狠狠地踐踏這個驕傲吧。
四靈學院的威嚴,不可侵犯。
“你居然……!”導師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氣得七竅生煙,然後猛地怒吼出聲,“我要殺了你這個賤丫頭!”
說着,他便凝聚起了玄力,直接朝着紅裙少女衝了過去。
而其他人也看到了那深青色的玄力之光,光裡還有淡淡的淺藍色。
冥階九段巔峰!
明焰在瞬間就提高了警惕,準備將這個導師攔截下來,因爲在她的認知裡,自家小丫頭的修爲只有冥階中斷而已,根本不是導師的對手。
然而下一秒,明焰傻眼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以爲自己在做夢。
只見紅裙少女擡起了一隻手,然後就輕而易舉地將來勢洶洶的導師給控制住了。
導師紅着眼睛,根本沒注意,只想着一個勁地往前衝。
直到衝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他根本沒有前進半步。
導師猛地擡頭一看,驚得差點坐到地上。
因爲紅裙少女的身上也浮現出了光芒,同樣是深青色中帶着淺藍。
又是一個冥階九段巔峰!
酒樓裡的人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有些人甚至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天啊,今天怎麼出現了這麼多的高手?
而坐在二樓包廂內的夜將臣看到那玄力之光時,眸色微微幽深,他低聲:“沒想到你已經這麼厲害了……”
由此看來,他更要得到那樣東西了。
“嗯?殺了我?”卿雲歌歪着頭,“還賤丫頭?”
導師此刻根本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站在那裡。
“看來你很喜歡賤這個字。”卿雲歌見他不說話,手一擡,掌心之中便出現了一根筷子。
下一秒,那根筷子就動了,而隨着筷子的舞動,導師的右臉上就多出了一道血痕。
等到筷子停止了動作,那幾道血痕也形成了一個字,正是“賤”。
“唔……有點不對稱。”卿雲歌看了一眼,神色頗爲苦惱,“怎麼辦我這個人有強迫症。”
自言自語中,筷子再次飛起,然後這一次,導師的左臉上也出現了血痕。
一左一右兩個賤字,十分的對稱。
“這下看起來舒服多了。”卿雲歌摸着下巴,還笑吟吟地問了一句,“滿意嗎?”
一樓大廳裡靜默無聲,時不時地能聽見咽吐沫的聲音。
其他人都呆呆地看着紅裙少女,看着她修長瑩白的手指飛快地轉着染血的筷子,腦子裡都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了一個詞——魔鬼!
這個看起來牲畜無害、絕美動人的紅裙少女,根本就是魔鬼。
她雖然是在笑着,可給人的感覺卻那樣的森然,彷彿骸骨跳出了鬼魅的一舞。
但是又那麼一瞬,卻又彷彿天使緩緩張開她的翅膀。
矛盾至極!
卿雲歌的長相屬於豔而不妖,清而不淡的那種。
她可以笑得純淨清澈,也可以笑得妖異魅惑。
明明很極端的兩種感覺,卻在她的身上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
導師不知道自己的臉上發生了什麼,但也能看見有血順着自己的臉在緩緩流下。
他瞪了眼睛好一會兒,忽然一閉,只聽“哐當——”一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卿雲歌覺得,她都替這個導師感覺到了頭疼。
“沒用。”她聳了聳肩,然後將筷子扔了出去,便朝着其餘也有些呆愣的同伴們說,“我們走吧,吃也吃完了,找個客棧去休息。”
說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其實卿雲歌並沒有打算出手,因爲她這個人懶,抱着能少打一架就一架的想法。
反正伏蒼學院這些人,也用不着她去教訓。
但是就在剛纔,她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背後盯着她一般。
這種感覺讓她十分的不好受,於是就想盡快離開這裡,索性就出手了。
利落乾脆,殺伐果斷,這是她的信條之一。
至於那股危險之感……卿雲歌打算等晚上的時候,自己出去打探一下。
而在卿雲歌出去之後,酒樓裡的另外十一個人仍坐在那裡,顯然還沒有回神。
“我……靠,小、小師妹太變態了吧。”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易染染,她感覺整個世界都玄幻了,“冥階九段誒!小、小師妹還沒滿十六吧?”
“六月小丫頭才十六。”明焰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神色恍惚不已,“你說得對,是挺變態的。”
不到十六歲的冥階九段,不要說混沌大陸了,就連整個九族也是頭一個啊!
這到底是怎麼修煉的,居然能這麼快?
“而且……”這個時候,吳蕭開口了,他聲音淡淡,“雲歌師妹還是靈品煉藥師。”
此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驚。
一般來說,煉藥師的修爲提升的並不快,因爲還要兼顧煉藥。
在修煉玄力的同時,還要修煉精神力,兩者雖然可以兼得,但是速度就會慢下來。
此刻其他人還不知道,卿雲歌不僅是煉藥師,還是靈陣師,甚至……是九族之中獨一無二的馭靈師。
“走吧。”明焰冷靜下來後,也起身了,“整理整理心態,好好參加學院大比,這一次可是很特殊,別因爲小丫頭已經冥階九段了,你們就掉以輕心。”
“知道啦師傅,你可真囉嗦。”易染染朝着明焰扮了一個鬼臉。
然後很有眼色的在明焰準備揍她的時候,立馬蹭的一下跑出去了。
“這丫頭。”明焰無奈地搖了搖頭,朝着冷夜道,“替我看着她真是辛苦你了,小夜夜。”
在聽到“小夜夜”這個稱謂時,冷夜的眼角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他微笑着頷首:“客氣了,明焰殿主。”
明焰聳了聳肩,並不說話了。
她早就看出來她的徒弟和冷夜之間的貓膩了,只不過沒點破罷了。
明焰就是想看看,這兩個人能忍多久。
……
是夜。
招搖城的人過得是慢生活,很多人經常從下午的時候,就開始坐在酒樓裡喝酒了,一坐就坐到零點之前。
所以這裡的夜生活還算豐富,由於也是臨海城市,招搖城在氣候上跟南淮城倒是挺相像。
衆人在得到明焰的允許之後,便都出去逛了。
卿雲歌拒絕了易染染和蘇沐顏等人的邀請,說要在客棧裡修煉。
“哇小師妹你還修煉?”易染染表示很不能理解,“你修爲都比我高了,你再修煉讓我們這些人怎麼辦?”
這句話說完,就被冷夜給拖走了。
卿雲歌:“……”
這種相處模式真的是兩個互相喜歡的人嗎?
有些好玩。
但是在其他人都各忙各的事情了之後,卿雲歌也出門了。
出門的時候,她用鳳璃劍斂了自己的修爲,然後又變換了自己的容貌。
做完這一切之後,卿雲歌就大搖大擺地上街了。
她倒不是對攤子上賣的那些小玩意兒感興趣,她想着去探查一下當時在酒樓裡的那種危險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於是,她先去了白天的酒樓。
但是酒樓這個時候並沒有什麼異常。
卿雲歌想着那股危險的感覺,應該來自於某個在酒樓落腳過的客人,於是只能作罷。
然後她接着百無聊賴地逛着,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其他讓她感興趣的東西。
也就是這一逛,卿雲歌忽然有感受到了那股危險的氣息。
她猛地擡起頭來,然後目光四下一掃,很快就鎖定了一個穿着雲紋月華錦服的人。
那個人的步伐不急不緩,很有目的性地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卿雲歌感受到危險的時候,正是那個人和她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
殺手的直覺向來很敏銳,卿雲歌能確定,這個人一定就是她在酒樓裡感受到的氣息的主人。
玫瑰紫色的瞳孔微微沉了沉,她身形一轉,然後便跟了上去。
那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有人在跟着他,仍自顧自的向前走着。
他並非是朝着寬闊的繁華大道走去,反而是穿過了一個又一個小巷,然後道路變得越來越狹窄。
卿雲歌確定了周圍沒人能看見後,便用暗夜笛隱匿了身形,接着跟那人。
直到那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停在了一個很普通的門前,是那種一眼就會忽視的地方。
那人伸出手來敲了敲門,很快,便有人出來迎接。
並沒有說什麼話,卿雲歌只聽見了幾道笑聲,便看見那人側身進入了門內。
而在這個時候,她也看到了那個人的臉。
瞳孔在瞬間收縮了起來,因爲卿雲歌發現那張臉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