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音節稍稍提了一下聲調。
聽起來輕柔細膩，仿若東風拂過，桃花飄落。
然而，那一個“嗯”字，卻讓神龍族長和神龍族後都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還有凜冽的殺機。
耀靈還沒高興多久，就聽到了這麼一句壞他心情的話，頓時生氣了。
“管你什麼事啊？”他注意到說話的人，只不過是他外祖父身旁的一個普通的白衣男子，眼神瞬間變得不屑了，“哦，我說呢，原來也是個平民。”
“平民就只能配平民，兩個低賤的貨！”
說完，耀靈還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他心裡可一點都不怕。
反正寵愛他的家人都在這裡，他就算再怎麼放肆，也有人護着他。
何況他罵的人，也只不過是他們家族的一個平民。
不要說罵了，就連殺了也是無所謂的。
這些平民，只配給他端茶送飯。
“耀兒住口！”孰料，聽到這句話，神龍族長的臉色大變，連忙呵斥。
該死，他知道他在跟誰說話嗎？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還在仰着小腦袋得意不已的耀靈，臉上瞬間就被甩了數十個巴掌。
寂靜的亞特蘭蒂斯大殿堂內，只能聽見“啪啪”的巴掌響聲。
衆水族看得冷汗涔涔，目瞪口呆。
但沒有一個人敢上去阻止，就那麼眼睜睜地看着紅裙少女一隻手提着耀靈，另一隻手拿着一個瓷盤在他的臉上來回地扇着。
巴掌聲足足持續了十息之久，最後纔在瓷盤墜落的聲音中結束。
等到衆水族在定睛看時，耀靈的臉已經腫脹了起來，連五官都陷了進去，根本看不出是華貴的神龍族小殿下了。
卿雲歌拍了拍手，勾脣一笑：“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她雖然是在笑，但眼神冰冷至極。
罵她她也許懶得計較，但是罵她家阿淮，這就不是一個巴掌能解決的了得事了。
先不提耀靈是否跟幻魔有關，就他這個脾性，不好好教訓一下，長大後還了得？
就是這麼護短。
“嗚嗚……”耀靈扯了扯嘴巴，而因爲劇烈的疼痛眼淚都冒了出來。
但他又不敢哭，因爲若是傷口沾染了淚水，那麼會更疼。
所以耀靈只能瞪着眼睛，目光兇狠無比。
這個平民實在是活膩了，居然敢這麼打他！
耀靈忍着淚水看向了神龍族長和神龍族後，想要讓他們爲他教訓那個不知好歹的平民。
然而，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寵愛他的祖父，居然也憤怒地擡起了手。
“混賬！”神龍族長氣得不輕，巴掌最終還是沒有落下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如果說先前，他還只是以爲耀靈是受了那個名叫瀟瀟的族人的蠱惑。
那麼現在，他可以確定，他這個外孫就是這樣一個性格。
神龍族長滿臉失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他明明記得，耀靈以前很乖巧懂事的，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難道是他這個外孫隱藏的太好了嗎？
神龍族後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她連忙把耀靈抱了起來，一邊哄，一邊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陛下，您怎麼能任由我們的耀兒被一個平民打成這樣？”
“就算他說的話有失分寸，但也不能被平民欺負啊。”
“住口！”神龍族長怒喝出聲，“他之所以這麼頑劣，都是你慣出來的！”
靈雨看到自己的兒子被打成了那樣，臉色雖然也不怎麼好看，但她覺得打得挺對。
今天這件事，實在是太讓她失望了。
如果耀靈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她真的會直接以王法處置。
神龍族後還從來沒有被神龍族長如此訓斥過，頓時嚇了一跳：“陛下？”
這一次，神龍族長根本就沒理她。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走到了一旁的白衣男子面前，深深地彎下了腰，神色愧疚不已，帶着濃濃的歉意。
“十分抱歉，諾蘭大人，小孩子不懂事，還請你不要責怪。”
這個稱呼落地的瞬間，整個亞特蘭蒂斯大殿堂都聽到了倒吸氣的聲音。
緊接着，是酒盞落地的“哐當”聲。
不光是來參加宴會的水族，就連神龍族後和靈雨也不禁吃了一驚。
諾蘭大人？
整個九族除了諾蘭·格蘭德，還有誰有資格被神龍族長稱爲諾蘭大人？
難道這個其貌不揚的白衣男子，就是傳說中的諾蘭·格蘭德？
可以有着龍族和精靈族那麼好的基因，諾蘭大人怎麼可能長得這麼普通？
聰明的水族，已經猜到了真相。
恐怕是……諾蘭大人易容了，畢竟這位龍族殿下真的很少出現在衆人的面前，想必沒有蒂恩·格蘭德那麼高調。
容瑾淮並沒有因爲神龍族長的話，就斂了周身的寒意。
一雙金色的鳳眸被冰冷佔據，旋即，他似乎笑了一下：“龍隱你這個孫子，倒是有些不簡單。”
他沒有看錯，在耀靈的身上，有着很重的魔氣。
幻魔？
容瑾淮微微眯了眯眸子。
想必卿卿也應該看出了這一點，纔沒有手下留情。
不過……被自家夫人護着的感覺，還是十分的好。
但在方纔來宴會的路上，龍隱還給他說了一下耀靈，言語之中隱隱有着自豪之意。
一個小孩子要是能在神龍族長的視線之下，將真實的性子隱藏這麼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何況，還有着靈雨這位巾幗紅顏。
所以耀靈的轉變……很有可能是因爲魔氣入體？
容瑾淮想到了深海歸墟旁的那道他已經封住的黑色深淵。
那裡，就有着很濃烈的黑暗氣息。
當時以爲是從九幽之境中流露出來的，現在想想，更大的可能性，應該是幻魔纔對。
但——
按照龍神的說法，星辰海洋，是唯一一個幻魔沒有入侵過的地方。
幾萬年來，依舊純淨如初。
而現在……也難逃幻魔的爪牙了麼。
那雙絕世的眸子沉了沉，容瑾淮側了側身，眸光逐漸轉冷。
恐怕，連龍隱也不知道自己的外孫被魔氣給侵蝕了。
而神龍族長龍隱在聽到這句話後，額頭上就冒出了冷汗。
他惶恐不已，兌袖再拜：“還請諾蘭大人開恩。”
雖然是這樣說的，但龍隱也知道，面前的人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就放過這件事的。
而且……
剛纔那句“我的人”，委實讓人心驚膽戰不已。
神龍族後則是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靈雨也有些不忍，但她只是頷首，神色冰冷：“母后，如果老是這麼慣着耀兒，他以後還怎麼繼承神龍族？”
聽到這話，神龍族後一想，也覺得有道理。
反正他們水族在治癒領域的造詣極高，這點小傷很容易就可以治好。
“沒受傷吧？”容瑾淮走到紅裙少女面前，他將她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番，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卿雲歌無奈地笑了笑，“一個小孩子，怎麼會讓我受傷。”
但是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是很好的。
容瑾淮眸光淺淺，微微一笑：“那我們走吧。”
剛纔他得知，滄止已經被瓔珞按着去相親了。
這場宴會，不參加也罷。
而且，現在要解決的，是耀靈和幻魔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卿雲歌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龍隱有些訝異，他試探道：“諾蘭大人？”
“龍隱，看在你與我相識多年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提個醒……”容瑾淮偏頭，神色淡淡，“好好地查一下，你這位王孫，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又爲什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聽到這句話，龍隱的身子震了一下，瞳孔中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相信：“諾蘭大人你的意思是……”
容瑾淮看着他，然後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在看懂那句話的時候，龍隱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