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妹妹意下如何?”溫宏宣問,“我是無所謂的,你們要去逛,我就護着妹妹們去。”
溫芷雲不說話,望向琉璃。
指望着我做決定?無論怎麼選,到頭來都有不妥當的地方。你想兩頭不負責?真是老貓鼻子上掛鹹魚,休想啊休想。琉璃心道。
活了兩世,她最最討厭這種油滑的人,看似端莊穩重,實際上是總想把別人推到前頭,自己平安。倒不如溫倚雲那樣草包在明面兒上的人,還可愛些。
兩人大眼瞪小眼,琉璃不怕尷尬的沉默,最後是溫芷雲繃不住了,用商量的語氣問,“二妹妹,父親訂的茶樓正好臨河,還是水面最窄的河段。一面可以看水賞月,一面能觀燈,聽說待會兒還有舞龍舞獅隊經過。依我說,倒是在這裡玩更好。即不會太擠,看得還清楚,你說呢?”
“全聽大姐的。”玻璃多麼溫順啊。
而且,她不願意喊姐姐,因爲配得上這很稱呼的今生就只有一個。所以,改叫溫芷雲大姐。
既然無異議,溫家一行人就到了茶樓上。當然是一間位置極好的雅間,東西貫通,果然是一邊有河景,天上水中,明月映照。另一邊是街景,人流熙熙攘攘,燈火連綿,天上人間。聽說按慣例,三個月前就得訂下房間,租金不菲。溫凝之爲了在人前顯貴,指不定怎麼肉疼呢。
雅間很大,放了兩張大桌還很寬敞,不過能坐下的。算上妾室也不過是六個人,乾脆分男女而坐,每桌三人。其餘除了站在身後貼身侍候的,哪怕是再體面的管家和婆子,也都在樓下包的散座那裡。更多僕役分散開去玩了,到了約定的時間再到此地會合。
琉璃這回出來,帶的是小茹和小薇兩個二等丫頭。青黛喜靜,加上身體不太好。不太愛出門,正好留下看家。青檸和唯唯倒是好動,可惜今晚還有重要事做,來不了。琉璃心裡記着對這兩個丫頭的虧欠,打算回頭好好補償。沒辦法,誰讓她們倆一個會武功,一個腿腳麻利呢。
可惜啊。她不能親自看戲。每當這時候,她就無比想念二十一世紀,攝像頭、偷拍、電腦監控。若有這些,她何必如此費力?
想到這兒,琉璃偷瞄一下溫凝之。今天下午鬧了這麼一出,他還有心情賞月嗎?但見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老白臉卻真的陶醉在美景之中,一會兒看看左邊。一會兒看看右邊,和溫宏宣討論詩詞。因爲雅間裡備了筆墨,父子倆還臨景作畫。溫映宣於此道不擅長,只殷勤地在旁邊研墨。不過照琉璃看,溫宏宣倒是興趣缺缺的樣子,只是應付差事而已。
再看這桌,大姨娘心事重重,溫芷雲心不在焉,琉璃沉默不語,三人只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點閒話。無聊極了。
但很快,有人打破了這局面。小二進來回報說,隔壁是威遠侯府一家,聽說寧安侯府的人在這邊,有人想要過來敘敘。
溫凝之自然滿口答就,於是忽拉拉進來七、八個人,場面一下就熱鬧了。
威遠侯府來的,自然有和溫宏宣“交好”的王大公子。帶着嫡親兄弟,嚷嚷着要向溫侯討教與明月有關的詩文。另有幾位和溫芷雲熟識的小姐,以及與含巧同輩的妾室。打聽到寧安侯府有什麼人,對方來的都是同檔次的。絕不會弄混,可見貴族之等級觀念之深。
這麼多人中,就王五小姐見到琉璃時,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王琳琅素來清冷,此時微微一笑,倒真和天上的晶瑩明月有得一拼,很是美麗。
爲什麼這樣的姑娘,沒能和蕭真成就姻緣呢?琉璃突然想,隨後不禁失笑。看起來,她很像是壞人情分的罪魁禍首。俗稱:小三。
“前些日子就想找你出來玩,偏聽說你病了,就沒叨擾你。”王琳琅清冷慣了,雖然見到琉璃很開心,但不像其他小姐似的,上前就親熱的拉手,而是搖着團扇往露臺上走,以殷切的眼神邀請琉璃。
琉璃感覺很舒服,因爲她也不習慣和才認識不久的人肢體太親暱。並且,大多數小姐們之間親親熱熱的拉手挽臂,卻不一定真正相好。弄得那麼假,何苦來哉。
“沒大病。”琉璃跟過去,“就是不小心割傷手,又沾了水,結果傷口紅腫,身上發熱而已。”
所謂的露臺,就是探出樓層的部分,寬只有三四尺的樣子,倒是很長,從房間這邊一直通到那邊。棗紅色的亮漆欄杆呈現大肚弧型,下面是坐的地方,還鋪了薄薄的錦墊。
琉璃和王琳琅就並肩坐下,身子半扭,胳膊搭在欄杆上,看向外頭的河水。
河面上也有燈,是各色的蓮花燈,還有不少豪華鮮豔的畫舫穿梭其中。因爲此茶樓所在的河段相對狹窄,只容一艘畫舫通過。那時,船上距離露臺不過一丈之地。
因爲各位如夫人和小姐們都圍在一桌說話,另一桌上男人們也高談闊論,倒是露臺這邊鬧中取靜,清淨又適合聊天。
“其實,是我們那邊坐不開了,這才跑到你們家來擠。”王琳琅轉移話題,忍不住又笑。
跟面前這個直截了當的水大小姐在一起,王琳琅也不知怎麼,心氣兒都順了,感覺無比的自由自在,自然說什麼也不藏着掖着。
琉璃不禁莞爾,這就是家裡人口簡單的好處。像威遠侯王家,一個府裡住了五房人,嫡的庶的兒孫一大堆,全家出行的時候,包了整個二樓才坐得開。可偏偏在這種佳節,別說只是侯府,就是親王府也不能包場。東京都那麼多權貴,資源分配是有限的。
再說當今皇家。一個個蕭家男人精力旺盛,能生得很,每個男人成家後,都連男帶女生出一個幼兒園大班,所以皇權更替的時候,總是搞得腥風血雨。
不過,蕭十一縱橫花叢這麼久,卻一男半女也沒生下?是他有問題。還是他會解決問題?
想到這兒,琉璃嚇了自個兒一跳,因爲又記起那個混蛋,而且聯想到那個方面。
“怎麼了?”王琳見琉璃發怔,問。
琉璃甩甩頭,苦笑,“突然想起一個討厭的人。”有句話說得對。敵人之間的想念,遠遠勝於情人之間。在她心目中,蕭十一是個危險人物,應該歸於敵人一類。
“上回那事,調查得怎麼樣了?”雖然身邊沒有人,琉璃還是壓低了聲音。
“查到一個丫頭。”因爲事關琉璃,王琳琅並不隱瞞家醜。“可是還沒審問,她自己在柴房懸粱自盡了,什麼也沒問出來。”
琉璃怔然。
溫宏宣好手段!他是怎麼哄的那個丫頭,居然爲他鋌而走險,寧死也不泄露幕後人。這得是懷着什麼樣堅定而強烈的愛,才能做到這一點。就像冷香,被她裝神弄鬼的嚇半個死,也沒有透露溫凝之當年做下的惡事。最後雖然死得可疑,但就算是仍然苟活,也會保護心上人吧。
這些女人。爲什麼被洗腦得如此徹底?愛情是什麼?在溫氏父子手裡,愛情是魔鬼!
“後來,我哥哥打聽到,當時在前院差點傷了妹妹丫鬟的僕人,是臨山郡王府的,也同樣以不久後自盡了。兩件事聯繫起來,雖然沒有直接證據,長輩們卻以爲。實在太蹊蹺了。”這話很含蓄,就差直說懷疑蕭十一就是幕後黑手。
“有人栽贓。”琉璃肯定的道。她不想給蕭十一辯護,但不能讓溫宏宣把自己撇清。
溫宏宣這招借刀殺人玩得漂亮,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蕭十一拉下了水。若非她透露些消息給蕭十一。連那個傢伙也會覺得莫名其妙吧?但既然蕭十一已經知道溫宏宣敢對他下手,要採取什麼報復措施呢?儘管現在他隱忍不發,卻不代表他會容忍這件事。
還真是……令人期待啊。琉璃惡劣地想。
“這麼肯定?”王琳琅很好奇。
“因爲若那天的事故是針對我,我想不出臨山郡王爲什麼要那麼做?沒有好處的事,他那個人會費心機嗎?他那樣的身份地位,又不常往你們王家跑,怎麼可能認識個內宅的丫鬟啊。”
“有人說……”王琳琅遲疑片刻,最後覺得琉璃不是扭捏的小女子,乾脆直言,“有人說臨山郡王就是爲了跳下水……救你,才費心做局。”
琉璃啊了聲,分外詫異。
這是有人覺得,蕭十一的動機,就爲了在水中抱抱她?這也太高看她了。那個男人算不得御女無數,卻也經驗豐富。她又不是絕色天仙,他犯得着衆目睽睽之下做出這樣舉動嗎?急*色成這樣,他直接採*花不得了。
“真白癡!”她無奈搖頭。
王琳琅苦笑,“我也不信這個說辭,要知道這事牽扯到我們家。臨山郡王雖然和我祖父與父親都不太對付,卻也並沒有交惡。我覺得,是實在查不出什麼,於是隨便拉個替罪羊。”
“他倒是挺方便當替罪羊的。”琉璃抿嘴樂,半點不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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