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雨幕之中,有一把黑色的油紙傘,分明優雅地劃過其中,雨水順着傘沿上畫着的青藍色黃蕊的梅花滑落,彷彿花朵在落淚,何其哀婉美豔。只是執着傘的人,一身素衣縞裙,連發髻上的釵環也退的一乾二淨,不過是取了兩朵茉莉簪在耳畔,清雅脫俗得宛如墮入凡塵的仙子。
踏着雨水,她慢慢地走到許府門前,許家有喪,她這身裝束恰與這滿門的白紗白帳,融爲一處。她趕忙收了傘,看門的小廝正好奇這執着黑傘的姑娘如此風姿翩翩,卻不知容顏如何驚人,都屏息等待。然後,溼漉漉的傘斂去,露出的卻是一張覆着白紗的面容,但僅僅是這雙眉眼,已然足夠驚鴻。
她提着傘,左顧右盼,眸光掃到許府門前那棵古杉時,樹上的鳥兒紛紛躍起,撲翅而離。她遂斂了眸光,上前遞了拜帖。拜帖上用的是李碧合這個虛構的名字,小廝並不識得,雖覺得此女單身前來頗爲奇怪,但想這姑娘氣度不凡,必是貴客,便沒有阻攔。
她順利進入許府,滿眼都是哀意濃烈的慘白,滿耳都是悲意淒涼的哭聲。她跟着其他賓客,慢慢地往靈堂走去。由於許家的地位,前來弔唁許相卿的人很多,只得一個接一個地排着隊伍,而她排在倒數幾位。她的心思浮沉,略有些害怕被人認出,畢竟夏紫瑛來了,對於許府裡任何一個人而言都不會是個好消息。也因此,她沒有帶着暮煙,而是悄悄的獨自前來。
時光在等待之中漫漫離去,終於輪到紫瑛,許家的侍婢嚶嚶哭着遞給紫瑛三柱清香。紫瑛雙手奉着清香,拜了三拜,侍婢前來取香欲插上牌位前的香爐。誰知,還未插上,便熄滅了一柱。侍婢不好拂了來客的面子,又燃上,另一柱卻又熄了。好不容易保住三柱插在香爐上,一陣陰風襲來,竟把牌位拂道了,一時譁然四下。
後院又傳來一陣噪雜,在許府多年的廚娘,亦媽媽邊跑邊叫,道,“快讓開讓開啊,雞都瘋了,見人就啄,力氣大的壓不住。”亦媽媽話音落下,幾個廚房幹活的小婢子一邊哭一邊跑,不是傷了眼睛,就是傷了鼻子嘴巴的,一幅血淋淋的慘相。
靈前哭泣的許家少奶奶,忽然抱着許相卿的牌位,大喊道,“相卿啊,相卿啊,你是不是有什麼話還沒來得及說啊,相卿相卿啊,如果是的話,你把那靈前的兩根長明燭也熄了,我這就去給你請神婆來,不必折騰家中雞鴨。”
許家少奶奶哭完,不一會兒,那長明燭果然熄滅了。雞鴨也頓時安靜下來,然而許府並沒有安寧多久,忽然一隻牛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直奔靈堂而來,靈堂前的親眷賓客各個都嚇得面容蒼白,幸好一直立在人羣深處的長軒澈挺身而出,隨手操起一根出殯用的儀仗,與那牛對峙起來。長軒澈身上到底是有雪兒相互,那牛不敢怎樣,被敲了一記,便昏去了,下人趕忙將場面收拾乾淨,親眷賓客又各回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