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杭一手搭在桌上,摸着擺在上面的暗紅色錦盒。
他手指輕輕撥動,錦盒打開,露出裡面的散發出紅霧光芒的血珠。
看到錦盒內,由內而外釋放出的紅色血珠,秦阮雙眼微微瞪大,眼底流露出錯愕表情。
倏地,從血珠內彈出一道強勁的紅光,紅光中攜帶着強大的陰冷怨氣,直奔秦阮的面門而來。
秦阮身體緊繃,下意識要躲避。
樊杭一冷不丁地開口:“阿阮,這是你跟帝君的十世記憶,你確定不想知道如何破局?”
身體已經後退的秦阮,聽到與帝君有關,來不及沉思是否有危險,任由那道飽含濃厚陰煞怨氣衝進她腦海中。
塗山阿阮與帝君在萬丈紅塵歷經的每一次輪迴,都清晰涌入她腦海中。
除了這一世,他們之前的每一次輪迴竟都是不得善終。
這就是生死劫與情劫所帶來的強大後勁?
每一世,不是她早亡就是帝君意外身故。
他們之間總是差一步,每一次都生生錯過。
第一世,大幹朝。
秦阮魂飛魄散,狐族神力所剩無幾,即便被投入紅塵也無法保持人身,她成了一隻純白色的普通狐狸。
因爲沒有開靈識,也不知前世記憶,小狐狸如山林中的所有普通動物,在山水樹叢間流連。
她是這世上不知人間疾苦,不知人心險惡的單純小狐狸。
某日,一隊獵人闖入山林,那隻在深林逍遙自在的白色狐狸被抓走了,除了她還有不少其他大小動物被狩獵。
白狐狸受了傷,後腿被獵戶的箭射中,爲了不影響皮毛質量,那些獵戶給她做了簡單的包紮。
歷經幾日奔波,一行人來到縣城市集,把小狐狸賣給了擺攤的商販。
也該說她命好,剛被關進籠子,一身材高挑,穿着上好冰藍絲綢,繡着雅緻竹紋的公子相中了她。
趴在籠子裡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只模糊看得到那公子頭上的羊脂玉髮簪,與日光交相輝映,很是好看。
風度翩翩有着君子之風,容貌俊美儒雅的公子,讓跟隨身側的侍衛給了商販一錠銀子,把小狐狸抱在懷中帶回府中。
小狐狸得到了最好的治療,每天跟在公子身邊好吃好喝的供着,日子過得竟比山林中還要逍遙自在。
時間一晃,三年時光悄然流逝。
小狐狸開了靈智,她知道自己應該是妖,只要吸取日月精華,一定會有一日擁有人類的身體。
這三年內,小狐狸知道養了她三年的主人,是縣太爺家的公子。
她還知道很多媒婆踏破縣太爺家的門檻,想要爲霍公子說親。
要說這縣太爺家的公子,他風度翩翩,謙恭禮賢,引來多少小姐暗地裡的愛慕之心。
他身爲縣太爺的嫡公子,從不張揚驕橫,也未曾欺壓百姓,自帶書生意氣,有着文人風骨。
最讓人敬佩的是,霍公子曾上京科考,被大幹皇帝欽點狀元,他卻以身有疾爲由當朝拒絕,還冒着被砍頭的風險獻給皇帝邊疆兵力部署五大戰略。
他當着文武百官的面,信誓坦坦的預測出大幹朝與隔壁必有一戰。
大幹皇帝怎麼可能聽他一面之詞,簡直荒唐至極!
霍公子的確有真才實學,文采非凡,是個難得人才。
只可惜此人太不惜命,被皇帝一怒之下,下了死獄,無召不得釋放。
可沒過多久,邊疆戰起,大幹朝因過於疏忽損傷慘重,百姓遭殃死傷無數,皇帝連夜把關在死獄的霍公子召進皇宮。
在霍公子的預判下,與他的邊疆兵力五大部署策略下,大幹朝僅用半年時間就取得了勝利。
霍公子本該封官進爵,仕途平步青雲,可他不貪戀權勢,明明擁有文可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之能,卻再次拒絕皇帝回到家鄉。
每當朝廷遇到文武百官在棘手問題上都拿不定主意時,就會有貴人從京城來探望霍公子。
此等天下皆知,驚豔才絕的霍公子,多少名門望族都想攀上這門親戚,可惜他不近女色,更不養模樣嬌俏的書童。
霍公子就像是謫仙下凡,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倒是近幾年養了只白色狐狸在身邊,興趣濃厚。
這不,夏日炎炎,霍公子抱着懷中的小狐狸在屋內乘涼。
裝扮雅緻的房間四周擺滿冰鑑,屋內還有僕人用蒲扇把涼氣往倚在貴妃榻上,抱着白狐狸的公子所在方向扇去。
霍公子骨節分明,過於白皙的好看手指,輕輕撫摸着趴在他腹部的小狐狸毛髮,動作隨意透着幾分漫不經心。
小狐狸嘴裡發出舒服的低唔聲,聽起來享受極了。
閉目養神的霍公子,聽着小狐狸發出的舒服聲音,顏色淺淡的薄脣勾起愉悅弧度。
一人一狐享受難得的安靜時光,奈何有人前來打擾,攪了這份溫馨相處。
“公子,公子,劉員外家的千金來了,說是跟您約好了去泛湖行舟。”
霍公子的小廝闖了進來,興高采烈的稟告,一副巴不得他家公子快快出門的興奮勁。
趴在霍公子腹部的白狐狸,眯着精光四射的眼眸,很是不高興地怒視着來人。
霍公子眼都沒睜一下,摸着白狐狸柔順毛髮的那隻手,手上動作也未曾有片刻停頓。
“不去,天太熱,小白不舒服。”他聲音矜持悅耳,如珠玉落盤般好聽空靈。
小廝急了,跺着腳爲那等候許久的劉員外千金抱打不平:“公子怎能說不去就不去,您可是答應了劉小姐的。”
雙目緊閉的霍公子,緩緩掀起眼簾,壓迫感十足的目光睨向眼前的小廝:“我何曾答應過她?”
小廝察覺到公子不悅,乾巴巴回道:“就三天前,您與劉小姐約好的。”
霍公子嗤笑一聲:“我當日說的原話是,炎炎夏日,酷暑難耐,怕是負了劉小姐的一番美意。”
此時的他,沒有外界那般風度翩翩的君子之風,周身瀰漫出不悅的低氣壓。
小廝懂了,公子已經是在委婉的拒絕劉小姐,他立刻說道:“那我去回了劉小姐。”
霍公子閉目養神,對他揮了揮手。
他言行舉止透着一股儒雅,再度恢復之前的溫和平靜神態。
被他起名叫小白的狐狸,也老老實實趴回他懷中,眯着雙眼享受主人的順毛撫摸。
如此灑脫恣意的生活,沒有外人來打擾,往後餘生若都如此安逸,也未嘗不是一種快意人生。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霍公子是真的身有疾病。
在半年後的某一天,正是寒冬之際,霍公子倒在了雪地裡。
縣太爺把所有名醫都請來了,甚至厚着臉皮給京城上了一道摺子,懇請大幹皇帝派御醫來救救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