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國,大名府。
嘭!!
音爆聲在雨夜中響起。
數十米高的灰塵白煙如帷幕般升起,被難以遏制的狂風向周圍吹飛而去。
而在那一片狼藉、斷壁頹垣之中,數道身影從那煙塵之中倒飛躍出。
倒飛在半空中的三船擡起刀身,在自己面前帶起一股嘯風,擋下如墨一般飛濺而來的雨滴。
噗嗤!呲!!
墨雨灑在三船身後斷裂的牆壁上,居然如硫酸落地一般發出刺耳可怖的聲響,在平整的牆上腐蝕出肉眼可見的痕跡。
“……”
擋在面前的刀身緩緩放下,露出三船微微陰沉的臉色。
看到自己手中被如墨般雨滴浸染的刀身,他的眼中不由掠過一絲心疼和驚疑之色。
刀劍,就是武士的第二條生命。
他所使用的刀名爲“黑澤”,是一柄名刀,也是世間流傳的草薙劍之一。
草薙劍並非是某一柄劍獨有的名字,而是一類劍的稱謂,每一柄草薙劍都是毋庸置疑的利器,據說都有自己獨特的能力。
三船手中所使用的“黑澤”,不僅具備極強的查克拉傳導能力,同時也具備鋒銳、堅韌的特性。
雖然那黑墨一樣的東西沒能將其腐蝕變形,但三船還是敏銳感覺到自己的黑澤變輕了。
“義隆,你這傢伙……”
念及此,三船下意識咬了咬牙,眉宇緊皺瞪向遠處的義隆。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寸寸崩裂的地面。
躍起的三船撲擊如鷹,刀鋒就是他的尖喙,顯然已經不打算留手,帶着那股真切實際的力量揮舞手臂,氣流雨霧流動,帶着絕對的殺意跳劈向了義隆。
昏沉光線下,義隆臉色一沉,揮刀如落葉般斜斬迎擊,切過雨幕,在上面留下圈圈漣漪。
鏘!!
三船將名刀黑澤震在義隆的短刀之上,每一根肌肉纖維都調動起來,瞬間便讓義隆感受到了一股異常沉重、強硬冷冽的壓力。
“你贏不了的。”三船冷聲道,“我們之間的差距,不是你靠一些小手段就能彌補的,認清現實吧!”
在力量方面,明顯是義隆落了下風,在這一刀重擊之下瞬間偏了方向,但面對三船的話語和殺意,義隆卻依然臉色不變,側身用力劃過刀刃泄力。
同時,胸膛深沉起伏,嘴角再次溢出兩道白霧,向前小踏一步貼近殺傷距離,蓄刀勢於腳下反手握住刀柄上撩,做出類似拔劍的動作!
“雨之呼吸·貳之型·浮萍!”
這便是雲川先前在面對武藏的二天一流時,所使用的辛酉刀法,義隆將其完美融入了自己的近身短刀術中。
“叄之型·疾雨!”
義隆抓住火星如雨般濺射,又在雨中消失的瞬間,抓住視覺變黯的瞬間,手中的短刀就如疾風驟雨一般不斷揮出,短短瞬間就揮出了數刀,動作極快。
眼中映出那近乎同時斬來的數刀,三船瞳孔一縮,雙手持刀,沉氣,雙腿紮實在地面。
無論是哪裡的刀術、無論是什麼劍術,在近身搏鬥時,下盤永遠是基礎。
而三船,無疑是其中翹楚。
砰!砰砰!砰!!
他向腳下的地面借力紮根,手中的名刀黑澤舞出了畫,速度快到正常人的肉眼難以捕捉,劃出的刀風就像一面密不透風的牆。
在昏暗的激流雨幕之中,三船面前火星不斷綻放,將義隆的進攻完全擋下。
黑雨與白影,兩種完全不同的刀刃,兩種完全不同的劍術,互相壓制剝離着彼此存在的空間。
但是,和出身低下、半路出家的義隆不同,三船很小時便開始經受體魄和劍術磨鍊,他走到了武藏當初都未曾走到的地方,他比當初的武藏更加年輕!
面對這樣的三船,無論是天賦,還是經驗,義隆都遠遠不及!
無處不在的雨水激流聲,完全無法掩藏刀的刀鳴!
儘管先手之勢已經回到義隆手中,但三船憑藉極強的劍術經驗水準,居然硬生生擋下義隆密集的攻勢,甚至居然逐漸扳回了自己的劣勢。
無論那如雨一般的短刀如何瘋狂,三船都好似深不見底的湖泊一般,不讓不避地接下全部的密集攻勢,彰顯着自己處於巔峰時期的強大!
上一刻,三船還在走陰流的防禦刀術,格擋住義隆狂風驟雨般的刀刃,甚至試圖利用“無刀取”去奪取義隆落刀的手腕。
下一刻,三船就突然抓住義隆瞬間的失誤轉爲攻勢,直接從陰流轉爲堂皇刀勢,毫不猶豫揮刀斬向義隆的喉嚨。
“真強啊,三船!”
汗水從義隆的臉頰滑落,嘴角咧起的弧度卻更深。
心中積壓的鬱氣隨着豪聲喊出,毫不猶豫停滯刀勢以防被奪刀。
不僅沒有如三船預想的那樣躲閃,反而找死一般利用身體撞向三船。
鏘!!
這一動作破除了三船的“無刀取”,身體主動迎上來,在三船握刀的手臂發力之前便靠近,兩柄刀撕咬在了一起,周身濺起雨水的浪花,火星亮光再次乍起。
兩人已經貼近在了一起,此刻的動作無異於“扎馬步”,雙腿肌肉繃得跟鋼鐵一樣堅硬,深根一樣紮在地上。
但名刀黑澤的銳利刀鋒卻在不斷迫近義隆的臉,義隆握住刀柄、撐住刀身的虎口和掌心都被壓出血來。
兩人的雙手都在發着不同的力,死死盯住對方的眼眸,晦暗的光照亮着彼此眼中的憤怒。
如獅虎般在比拼獠牙的鋒利,鎖住對方的脖頸,拼盡全力地驅使着自己的咬合肌。
“……”
義隆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心中一時變得晦暗不明。
三船的出現,是意料之外。
面前這個看起來身形矮小的武士,體內卻充滿着蓬勃的力量,在毫無保留的力量對夯下,專注於速度的義隆完全不是對手。
目前義隆開發的劍術,都是偏向於隱匿和暗殺,如果比拼爆發力,他不一定會輸,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體魄遠不如三船。
這位鐵之國的大將,是毋庸置疑的名刀。
於是,最後強行結束力量比拼的是義隆。
他的上半身像是繃緊的松竹向後仰去,又在三船做出反應之前一個頭槌撞去。
嘭!!
兩人的額頭互相撞在了一起,額骨爆出了相當瘮人的響聲,頓時感覺腦袋震盪雙眼發黑。
下一刻,雙方几乎在同時出手斥之全力,又同時防住了對方的刀擊,刀面上震回的力度讓虎口發麻。
而在兩人因那股巨力相撞而拉開距離時,在義隆的雙腳還尚未找到落點的時候,處於半空中的三船潛身屈刀於自己腰間。
“夠了義隆!我受夠了!你要以什麼跨越凡鐵與名刀的差距?”
三船冷厲的聲音從口中傳來,在雨幕浪濤和陰流中甩出黑澤,一刀破開了兩人之間的雨幕,帶着白光斬向了義隆的腹腰!
義隆的腦袋還有些發昏,下意識握緊刀柄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擋在身側。
咔咔!!
名刀黑澤和凡鐵鍛成的短刀相撞,竟讓義隆手中的短刀刀刃生出了裂隙。
在半空中被二度擊飛的義隆無法移動,而第三度殺機又緊緊咬住他襲來!死亡的威脅就像洪水一樣從天而降要把他的一切都吞沒進去!
“義隆!你憑什麼以爲自己能夠跨越凡鐵與名刀的差距?”
咔咔!砰!
手中短刀擋在面前,與揮來的刀光震在一起,那股巨力讓義隆的骨骼發出爆鳴,瞬間便讓他倒飛數米之遠。
穩住身形,氣血微微上涌,義隆那青筋暴起的臉上漲紅,胸膛劇烈起伏,看向手中的短刀。
原本在凡鐵當中還算是精粹的鍛鐵長鋒,如今刀身之上已經遍佈裂紋,僅是揮舞便會發出悲鳴,隨時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化作支離破碎的廢鐵數截!
“回去以後一定要讓雲川大人把匠忍村收歸給我打一把結實的刀!”
就在義隆念頭升起的瞬間,一道驚慌的聲音突然傳來。
“義隆老師!小心!”
話語傳入耳中的同時,破空的尖嘯也響起了。
義隆兀然一個下腰後仰,瞳孔微微放大,看着白色刃光撕破雨幕,從自己的鼻尖前尖嘯着飛過。
劍術·裂空斬!
噗嗤!!
從義隆面前掠過的查克拉刃芒,將他身後那些纏鬥在一起的數名鬼和武士盡數腰斬,被切斷的牆壁被撕裂發出爆響,去勢不減飛向了遙遠的雨幕之中!
“……”
見到這一幕,冷汗從義隆額頭滲出,順着脖頸流入衣襟中。
三船這傢伙,明明是個堅守着陳腐精神的武士,居然也像那些離經叛道、被他趕走的賞金武士一樣,將查克拉與劍術結合在一起了?
“義隆,現在告訴我!“
三船站在屋上居高臨下地俯瞰着他,扯掉額前的繃帶,露出那醜陋猙獰的疤痕冷聲道:“陰險下作、毫無信念和意志的你,又要如何跨越你我之間的差距?”
他感謝半藏能放過自己的性命,但他同樣爲此感到恥辱和憤怒。
當初半藏那一刀近乎斬開他的腦袋,他一直都用布遮掩着額頭上的疤痕,他一直都將其視爲自己此生的恥辱。
憐憫,是武士之間,最爲傲慢的對待。
他將半藏視爲自己的敵人,無時無刻想要憑藉劍術,想要憑藉自己的居合斬,找回在數年前失去的勝利,洗刷自己當初被其憐憫的恥辱。
在他的眼中,只有半藏才能讓自己正視,他又怎能允許自己敗在義隆手中。
“你是個麻煩的傢伙。”
三船將手中之刀再次收束於腰間鞘中,凝視遠處還在調整呼吸的義隆淡然道:“如果方纔站在我身後,突然對我出手的人是你,我未必能擋下。”
“但是,在直面我的情況下,你是沒有勝算的。”
“所以,到此爲止了,義隆……這一刀,本該是送給半藏的。”
三船話語吐出之際,此刻的義隆卻感知到了一種奇妙的現象。
他能夠感覺到,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向三船聚集,就像是一場風暴般的虹吸,如鯨吸水似的在汲取空氣中那些人類無法觀測到的東西。
那是“勢”,三船身上那股鋒芒畢露的“勢”,隨着他逐漸收刀入鞘,隨着體內的查克拉涌現,在此刻居然也隨之斂入自己體內。
在義隆意識到不妙的下一刻,眨眼之間,三船以快到難以置信的速度,完成了目視、呼吸、鯉口之切到拔付和切下的過程。
拔刀!居合!
三船居然在短暫的相持中記住了他的呼吸頻率,抓住了他呼與吸之間無比短暫的一瞬!
這時的他甚至來不及呼出那一口氣來,那快到他全身發寒的刃光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避不開!”
會死!會死!會死!
緊縮的瞳孔中倒影着那襲來的可怕白茫,義隆的血液彷彿在他體內玩命似的奔流,卻依然被那徹骨的寒意和死意凝固成冰。
但在下一刻,一道身影突然跨入他的視野,那是寬胖矮小的熟悉身形。
“阿涉!”
阿薩那如驚怒交加的嘶吼聲傳入義隆耳中,雷鳴般讓僵硬在原地的義隆瞳孔忽然擴散。
眼看着擋在身前的那道身影,還有那破空斬開的刺目白茫。
莫名的,大量的情緒,就像狂風和驟雨一樣涌入義隆心中。
憤怒!恥辱!瘋狂!
這些情緒太過突然,太過繁雜,太過洶涌,就像遍佈天空的枝形閃電,在他的大腦中肆意地貫穿流淌。
義隆沒想到自己心中還藏着這樣的情緒,在死亡的迫近前他都沒有感到恐懼,此刻卻感到了憤怒和恥辱!
他可以死,技不如人,本就如此。
他本就是毫無干勁的人,早在老師武藏死去的時候,他就該隨之死去了。
是雲川答應他埋葬武藏的屍體,他纔會以教師的身份加入破曉。
就算死,也不過是把命還給雲川罷了。
但現在,自己的學生擋在面前,那種憤怒的情緒,就像一把火焰在他胸腔中燃燒,三船的殺意和死意都無法熄滅他胸口的烈焰,反而只能將之催燃!
他全身的骨骼發出咔擦聲,血管中的洪流沸騰如岩漿。
直到,心中再也無法壓抑那火焰,胸口像是撕開了一道口子,眼角下方那三條醜陋的疤痕,被三條墨色的印記迅速覆蓋。
斑紋,並非鬼滅世界體溫達到39度,心跳次數超過200開啓的斑紋,而是忍者體質、意志、潛力爆發宣泄的外顯。
轟!!
在這一瞬之間,黑色氣體從義隆的體內宣泄而出,彷彿巨獸從口中吞吐出溼冷的雨霧。
黑色雨霧以義隆爲中心瞬間蔓延,將周圍的一切盡數吞沒,將不遠處的阿涉也直接吞沒其中,將武士和鬼們盡數籠罩其中。
那道鋒銳無比、勢不可擋的劍芒,在下一刻便劃破了雨霧留下印記,卻又被巨量的黑色雨霧洶涌回填。
竟然如泥牛入海般只是泛起波瀾,眨眼間便被雨霧吞沒消逝於無形。
而那黑色雨霧去勢不減,如煙一般撲面而來,將三船的身形吞沒籠罩,彷彿跨入獨立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