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記, 就在身邊,有我在。不論哪一天眺望着星空,即使只有一個人的凌晨, 唯有一個的心靈, 不要把它沉浸在憂傷中。你的嘆息, 我會讓它變作春風。<幻化成風>
——題記
作別了老人, 摩耶一聲不吭, 大步流星地在街上競走。阿飛跟在她後面殷勤地小跑着,渾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不厭其煩地反反覆覆叫她的名字。
也不是真不想理她, 摩耶只覺得剛纔他害自己在那老人面前丟了臉,尷尬的感覺非常不爽, 於是頭也沒有回一下。
他完全可以輕鬆追上她, 卻一直跟在後面保持着那麼兩步的距離, 控制着速度小跑,不知出於惡意還是好意, 像在故意給她時間消氣。
一直走到這條街的盡頭,遠離了集市,一片池塘橫在前方,摩耶纔不得不停下腳步。
不知不覺,黃昏已經來臨。
橙黃色的光輝爲明鏡一般的湖面披上一層薄紗, 水池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樹林。幾隻倦鳥相伴從水池上空飛過, 嘰嘰喳喳啼叫着趕回森林。
“呼……終於不跑了~~~”
寬敞結實的胸膛撞上摩耶清瘦的背脊, 她慌忙往前攢了幾步, 扭回頭望着故意氣喘吁吁的他。
“不愧是奈良摩耶, 摩醬真能跑呀!”語氣裡滿是抱怨,盯着她看了一會兒, 他才把左手上的一盒章魚燒送到她面前,不爽和委屈並夾着道,“喏,都怪你,一直跑一直跑阿飛只好一直追一直追,現在章魚燒都涼了!”
看着託在他掌心裡的章魚燒,摩耶居然有那麼一點感動。
——可是……他是宇智波斑!
——對,怎麼能忘了他並不是表面這個幽默可愛的阿飛啊……
摩耶抿了抿嘴,儘量讓自己理直氣壯,“你自找的。”
不想他卻完全無視了她的回答,收回送在她面前的右手,把另一隻手上的那盒也放到左手心上,從懷裡掏出一個紙袋,抽出兩隻長竹籤,自顧自地往盒子裡叉了一個色香誘人的章魚丸,手稍稍把面具往上退了一些,一口氣把整個丸子吞到嘴裡。
“唔……真的涼了,摩耶還是別吃了。”
誘人的薄脣即使誇張地咀嚼着食物也不顯得難看,他重新把面具拉下來,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即便告訴自己這人是宇智波斑,摩耶終於還是抵擋不住,心裡萌生出羞愧的罪惡感。屈服地從他手裡拿過一盒章魚燒。
阿飛驀地一愣:“摩醬……”
下一秒,一盒已經沒有熱氣的關東煮炸蛋被放到了他掌心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面具下那張俊美的臉上,仍在咀嚼章魚丸的薄脣尾端出現了一抹上揚的弧度。
幾乎是飛一般的速度,摩耶捧着章魚燒桃到了池塘邊,就着茂密的雜草坐下。
用竹籤插了一顆,咬一嘴,細嚼慢嚥,香濃的奶油和汁液流淌在舌頭上,即使已經涼了也讓人願意嚥下去。
高大的黑色身影追了上來,挨着她的身子坐下。
“好吃嗎?”阿飛側過腦袋盯着正在眺望池面的她,聲音裡載着滿滿的期待。
沒有收回目光,摩耶點點頭:“謝謝。”
“那摩醬還要吃嗎?”像是得到鼓勵的孩子,語氣裡的期待更濃了。伸手把自己那盒只吃了一顆的章魚燒送過來,“阿飛的可以全部給摩醬哦~~~”
總算是無法佯裝淡定了,摩耶把目光收回來,愣愣地低頭看了一眼,忙對他搖頭,“不……”
“摩醬是嫌棄阿飛吃過嗎?”兀地打斷他的話,期待的語調一落千丈。
“不是……”
“這樣,摩醬在這等着,阿飛回集市給你買!”
“啊?我說不……”
“放心,阿飛的速度很快很快的喲~~~這次一定趁熱帶到這裡~~”
——誰不知道你速度很快很快,夠了……
摩耶暗自吐槽。見他這就站起身,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用了阿飛。”
他的手兀地顫了一下,有些機械化地扭回頭來,居高臨下地俯瞰她。
“你別把我當豬似的喂好不好?”無奈之下,摩耶一咧嘴,衝他開起玩笑,“還有,我嚐了你的章魚燒,你還沒嘗我的關東煮炸蛋呢!”
天空像是畫師的色板,翻涌着或淺或深的紫色。厚重的雲層擠在一塊兒,只留下零零星星一點縫隙,讓橙色的光束噴灑至人間。
寬大的掌心反握住她的手,阿飛掉轉身子坐下,把一盒章魚燒和一盒關東煮炸蛋放到膝蓋上,側過頭來,“摩醬,如果迪達拉前輩再也無法見到你了,怎麼辦?”
*
火之國,漫無邊際的深林裡。
蔥鬱的樹葉綴滿樹木粗壯的枝頭,遮擋了大半的天空,只有零零碎碎幾束餘暉鑽過樹葉間狹小的縫隙投灑在地上,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樹影。
“怎麼去了這麼久呀?”
遠遠望見迪達拉站在黏土鳥身上從空中着地,千柚不辭辛勞地跑過去,從他手裡接過三隻野兔。
“又不能用炸的,你當抓野兔容易啊?笨女人!嗯。”迪達拉理所當然地把手上東西遞到千柚手上。結印讓黏土鳥消失,撇嘴瞪了她一眼,大搖大擺地向正在一顆參天古樹下生火的蠍走去。
像在看彆扭的弟弟,千柚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追了上來。
“三隻?”三人剛圍着火堆坐下,千柚熟稔地扒着兔子皮,蠍就突然衝迪達拉開了口,“臭小子,你要吃兩隻?”
太陽完全落了山,天空漸漸灰暗下來,周圍掛起了陣陣微涼的山風。
“不是。”迪達拉難得地沒有貧嘴,把手伸向火堆享受地取暖,“要是待會兒遇到他們,就衝角都那個天下第一扣,賴小摩準餓着肚子……”
蠍沒了下音。三人之間陷入冗長的沉默。天邊有倦鳥哀鳴着歸巢,涼風把地面零碎的落葉捲入懷裡,翻騰着捧上半空。
半響,蠍纔打破寂靜,聲音裡帶着幾分笑意,“你小子也真夠笨的啊,人就那樣從你眼皮子底下溜了。”
“飛段那混蛋!!”不提還好,這一提,迪達拉又炸毛了,嗖一下從地上站起來,“等我找到他,這筆賬非好好算清不可!嗯!”
“怪你自己。”蠍漫不經心地搭手,幫千柚把兔子叉到他準備好的木棍上。
“什麼怪我自己啊!都怪那倆殭屍好不好旦那!還有……還有賴小摩那混蛋,她,她就不會……”
見迪達拉突然詞窮般囁嚅起來,千柚好笑地擡起頭:“‘就不會想我嗎?’想說這句話,對吧?”
迪達拉整張臉倏地一紅,隨即劍眉一豎,衝千柚握拳跺腳,“喂,我說你夠了啊!再多話,就算你是旦那的女人我也敢炸你!嗯!”
千柚臉上的笑漸漸褪去,擡起頭,認真地對上迪達拉的藍眸:“如果在賴小摩離開那晚,嵐佑死了之後你這麼說,我會心甘情願把命交給你。”
迪達拉一愣,他這人就雷聲大雨點小,這點蠍最瞭解,可是千柚不同,她不可能時刻都把他當小孩一樣對他的過分言談一笑而過。
“但是人一旦發現自己還有重要的東西要守護,就有活下去,強迫自己變強的理由。”
千柚的目光裡染上一層似笑非笑的情緒,側過頭看了一眼安靜地注視着她的蠍,繼續道:“我不是你旦那的女人,但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迪達拉徹底呆了,這麼酷的人生哲言他從來不會說,也不知如何回答。
“有些話我一直覺得不該由我來說……”接過蠍遞過來的叉好野兔的木棍,千柚站起身將其搭到火堆上的杆架上,“今天就當我多話吧。”再次看向迪達拉,此時他已經像一個受訓的孩子一樣安靜地盯着火焰緘口不言,她抿脣一笑,“儘管她承認了她是奈良摩耶,但你或許也和我一樣……感覺賴小摩是真的很弱。”
“我……”
“但她想過保護你。”
“……”
“她來找我討苶荼的時候,我們交過手。說真的,她比我想象中的還容易對付。”給烤兔子翻了個身,千柚搖了搖頭,“她已經一無所有了,我覺得,你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
沉默良久,就在千柚以爲自己的話起了一些作用時,迪達拉突然擡起低垂的腦袋,單手把一支木棍掐斷。一雙墨藍色的眸子滿是倔強:“她總是不和我說真話,嗯。”
*
摩耶和阿飛一起回到醉櫻閣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但對於這樣的燈紅酒綠之地,一天的生意纔剛剛開始。
門外的彩燈交錯閃爍着,整座建築掩映在一篇桃粉色的海洋裡。身着華麗和服的美麗女子在店面裡忙得不亦樂乎,只要見到一個單身男子便腳底抹油似的貼上去,用嬌嗔的語氣和挽着對方的手臂侃侃而談。
摩耶和阿飛纔剛踏進店門,光代老闆娘就搖着羽扇貼了過來。
“呀,客官您總算回來了,我們這位新來的姑娘您可還滿意?”
阿飛一展手臂把摩耶往懷裡攬,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當然,阿摩很討人喜歡。”
摩耶本想掙脫,但一想此時的場合,便耐着性子陪阿飛唱戲。
“哈哈,滿意就好,滿意就好。”光代朝摩耶遞上一個讚賞的目光,隨即搖着羽扇對阿飛道,“您那位朋友走了呀?”
“嗯。”顯然,他沒有性子再陪她聊下去。
“哎呀,真可惜,我還爲他安排了一位和結子相貌相當的姑娘呢~”
“是麼?”
“啊……”始終是幹貫這行的滑人,光代也發覺了對方的情緒,連忙讓出路,賠笑道,“瞧我這腦袋!客官您快些回房吧,阿摩,伺候好這位客官哦~~”
一直走到空蕩蕩的某條客房走廊裡,摩耶才長舒一口氣,伸手推開阿飛的手臂。隨即斜眼質疑地看向他:“阿飛,你倒是挺有錢的樣子嘛。瞧那女人看你,就跟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似的!”
“啊哈,啊哈哈……摩醬真會開玩笑,阿飛這種天天吃素的哪會有錢嘛!”聲音再度恢復到平日的語調,無辜地一攤手,“其實是絕先生有錢啦~~~前幾天做了個任務,我們得了筆錢,阿飛又立了大功,所以絕先生就帶阿飛來這裡泡溫泉~~~”
“……”繼續編。
“怎麼樣?阿飛厲害吧,真的立了很了不起的功勞哦~~~不過沒想到泡個溫泉都能遇到摩醬呀~~”
“好了,你什麼時候走?”摩耶突然想起後來在池塘邊,他和她說的一些話,“就是……去木葉,什麼時候?”
“摩醬這麼快就想要阿飛走了嗎?”委屈的聲線再次折磨起摩耶的心,“好吧……阿飛明天就要走了,木葉那邊有很大的熱鬧,絕先生非讓阿飛去看看不可……”
“哦……”摩耶隨便應了一聲,轉念一想,雖然他是宇智波斑,但畢竟到現在也沒傷害她,就這樣什麼都不說,有些過不去。於是側過頭,對他點了點頭,“路上小心。”
好吧……她知道這純粹是廢話。岸本也並沒有畫過這個時候阿飛去木葉的情節,定然也不會鬧出什麼大事件。
出乎意料的是,他像是聽到了什麼特別許可,突然伸手按上她的肩:“摩醬討厭醉櫻閣是吧?”
“呃?”她有些惱火,“我不是說過……”
“吶,摩醬想家嗎?”突然換做溫柔男人低沉的聲線,面具下那隻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阿飛可以帶你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