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卡卡西吃完了飯,天已經差不多黑下來了。
提着空便當盒的雛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裡有着以前從未有過的輕鬆。
夏夜清涼的風,路旁散發着昏暗光線的路燈,還有街上來往的人們,都無一不讓人感覺到愜意。
還有幸福。
平淡卻能夠一直縈繞在心坎中的幸福。
感覺到幸福而情不自禁漏出了輕笑聲的雛田,無意中擡起了頭,將目光投射到廣漠的天空上。
月亮還沒有升起來。
因爲最近總是很忙,一直也沒有時間仰望着夜空,而現在,在感知到幸福的時候,沒有見到熟悉的月亮,也並沒有多大的失落感。
——本來,從最初的時候開始,就沒有特意地在夜空裡尋找月亮。
她所關注的,是白天裡耀眼的太陽,和在夜晚也發不出光亮的星星。
太陽,他的光芒已經耀眼到會遮蔽住所有星星的光線了。
只有等到它下山的時候,比如說現在這個時刻,纔會有明亮的啓明星在夜空中閃爍,但即使是這樣明亮的星星,再努力也無法在白天分走太陽的光輝。
以前的她,每當看到星星拼命掙扎着想要發出蓋過太陽的光輝的時候,就會升起“再努力也只能這樣”的念頭。
可是現在,她的心態已經改變了。
自從中忍考試之後,雖說實力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弱,但是心態上已經完全改變了——好像什麼打擊也能承受,而且,發現心態改變之後,對幸福的感知能力也分外敏感起來了。
而且,因爲她的心態改變,也同樣改變了其他人對她的態度。
在那之後,也會總是像現在這樣偷偷地笑着。
所以,與其說是沒有時間去關注夜空,還不如說是因爲過於幸福而忘了去關注。
即使是發不出光的星星,也有它存在的意義吧。
——儘管,還不明白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回到日向的宅子時,她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溜着走了。
即使是遇到沒有意向要跟她寒暄的人,也能主動上前打招呼,在以前這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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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樣,在這個時間,遠遠地就看見從庭院那頭走過來的父親,雖然他的臉上仍然是一副嚴肅的表情,也許在背後還會說着她這個無能的女兒,但是感覺已經不像從前那麼疏遠了,或者說,即使是像從前一樣對她不予理睬,她的心裡也不會有被拋棄一般的失落了:
“父上大人。”
日向日足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下,隨後道:“卡卡西醒過來了嗎?”
“好多了,父上大人。”
“他醒過來了的話,那就抓緊時間好好練習吧,雛田。”
“是,父上大人。”
好幸福。
父上大人——在關心着我。用嚴肅的平淡的語氣,可是,注意到我了,而且,跟我說:好好練習。
望着父親離去的背影,雛田頓時覺得眼眶之中有什麼滿溢着,要奪眶而出的感覺。
“好好練習……我一定會好好練習的,父上大人。把這段時間因爲照顧卡卡西老師而落下的部分……”
“雛田大小姐。”
有聲音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
回過頭,就看到堂兄日向寧次正站在自己的身後,恭敬地對着自己行禮。他的語氣中,再也沒有往日的傲慢與憎惡了。
反而好像帶着愧疚——因那時要殺掉她而起的,又不知道如何補償的愧疚。
其實,就算那個時候被殺的話,她也不會對寧次哥哥怨恨的。
不過,如果死掉的話,寧次哥哥也許比現在還要愧疚吧——所以還是活着的好:
“寧次哥哥。”
“……”想說些什麼的樣子,寧次哥哥看起來好像有點緊張,在準備開口的那一剎那又停住了。
“有事嗎,寧次哥哥?”
“……明天小組訓練完了之後,再和我去道場一起練習吧,雛田大小姐?”
原來如此,寧次哥哥一定是聽到了自己剛纔的自言自語才這麼說的,這應該也是爲了彌補她受到的傷害。
沒有受到傷害喲,寧次哥哥。
可是,這樣的不能說出口,說出口的話,寧次哥哥一定會不好意思吧:
“好的,寧次哥哥,謝謝你。”
“那麼,明天小組訓練結束之後,我會在道場等着雛田大小姐的。”
依然是很恭敬的語言,可是在寧次轉身離開的瞬間,她似乎看到了寧次哥哥不經意間露出來的溫柔的笑容。
像是要掩藏什麼似的,他轉過去的速度很快。
雖然只看到了一點點,但是——那的確是笑容沒錯。
真幸福。
幸福得快要哭出來了——以前就算在最難過的時候,也沒有哭過,想不到,有一天會因爲幸福而哭泣。
帶着幸福的眩暈,回到自己房間的雛田,拉開了白天緊閉的窗簾。
因害怕夏天炙熱的陽光令房間燥熱而被傭人特意拉上的窗簾。
其實,她是不害怕熱的。
不怕過於熾熱的溫度,唯一害怕的,是冰冷。
熱到要融化了也不會退縮,相反只要有一點冰冷就會從心底裡覺得畏懼。
打開了窗簾,第一次,在夜晚想讓光線透進來。
可是——
“月亮還沒升起來嗎?”
比起剛纔,能感受到自己語氣裡明顯的失落了,現在天已經全黑了,但是,爲什麼月亮還不升起來呢?
只看到滿天的星光。
第一次覺得,璀璨的星光將原本應該漆黑的夜空都映照得都有些刺眼了。
“刷”地一聲,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情,她把窗簾又猛地拉上了。
很煩躁。
不明所以,可還是煩躁着。
這種心情,竟然連剛剛深切體會到的幸福感也沖淡了些。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也沒有再去探望卡卡西了。
雖然還會想到卡卡西老師是不是已經完全康復了,可是更想的,卻是趕緊將這段時間丟下的練習補起來。
每天都竭力全力地練習着,和同組的牙君、志乃君練習,跟寧次哥哥練習,有時候也獨自一個人練習着。
要趕上鳴人君的腳步——能獲得今天的幸福,多虧了他的鼓勵。
想到中忍考試時,鳴人君一聲聲直達人心的話語,就覺得有點害羞——
鳴人君……有點注意到我了嗎?
最近,很少看到鳴人君,一定也在自來也大人那裡努力着吧?
只是,最近在想到鳴人君時,腦海裡也會偶爾浮現出卡卡西老師的身影。
也要感激卡卡西老師,在最需要的時候呆在了我的身邊。
而且,他還不知道那個人就是我吧?
一直在詢問着我姓名的時候,真怕穿幫了。
如果知道是我的話,安慰的效果一定不會那麼好的。
因爲不知道卡卡西老師需要着誰,所以不能貿貿然報上自己的名字——讓他失望就不好了把。
可是,沒想到總是笑着的卡卡西老師會流露出那麼痛苦的表情,真是叫人打心底裡……
不能再想下去了,現在應該專心地練習。
強迫自己收斂了心神,在沉寂的道場裡,雛田一個人持續練習着。
但是,最近又有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不過,這次不再是內心的反應,而是身體發出的警告。
應該是上一次寧次哥哥所造成的傷害還沒有好,又因爲練習太密,所以,身體好像有些吃不消了。
我能堅持的。
抱着這樣的念頭,不顧一切地繼續練習着。
已經獲得了一定程度的認同了吧?爲了保有現在的幸福,要堅定地訓練下去,不能再讓任何人失望。
但是,身體似乎沒有聽見她的心聲,動作越來越沉重,打出去的拳輕飄了起來,好像慢動作一樣——
接着,她隨着自己出拳的動作,向前撲倒了。
“雛田大小姐,你怎麼了?”
門口似乎傳來了焦急的聲音,可是她已經聽不清了。
再次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是跟寧次哥哥約好的共同練習的時間。
要遲到了吧?
稍事休整了之後,不顧傭人的阻攔,雛田急急忙忙地趕往自宅的道場。
寧次哥哥不在那裡。
去哪裡了呢?昨天明明還在的,是因爲我來遲了,所以就走了嗎?
有這個可能,這個時間的話,應該沒有走遠,那麼去分家找找他吧。
想到這一點,雛田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差點撞上了正往這邊過來的日足。
“怎麼了?”見到雛田如此行色匆匆的樣子,日足開口問道。
雛田停下了腳步,垂下頭行禮道:
“父上大人。我是去找寧次哥哥的,以前這個時候,寧次哥哥都會陪我練習,可是今天……”
太勉強了。
這孩子一直在勉強自己。昨天才因爲練習暈倒了吧?今天又……
日向日足用有些憐惜的目光注視着自己的女兒——雖然是無用的女兒,但也是我的女兒。
是在接到她差點被寧次殺掉的消息時才意識到這一點的。
有點遲了,不過沒有真的被殺就太好了,光憑這一點也值得慶幸:
“不要太勉強了,身體不行的話,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欸?”
接觸到對面女兒投過來的驚異而又感動得有些溼潤的視線,日足才發現,自己平日對女兒的關係似乎真的太少了些:
“雛田,去休息一下吧。”
不要把自己崩得太緊了,像這樣的話總有一天會崩潰的,但是,這種感性的話說不出口。連好幾次去醫院探望她的時候,也只停留在了窗外而已。
越是覺得愧疚,就越是無法面對。
但是,叫她去休息的話起了反效果了,雛田似乎因爲這份關心,越發覺得不能辜負他了:
“父上大人……我想去練習。寧次哥哥不在的話,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固執到叫人生氣的女兒,可也更讓人擔心了:“休息也是修煉的一種啊,雛田。寧次不在的話,趁這個機會休息吧。”
“……是,父上大人。”
總算聽話了,日足稍微鬆了口氣:“嗯。”
他轉身離開了,沒有注意到女兒從背後望過來的愧疚的視線:
父上大人,抱歉欺騙你了。
在日足走後,雛田一個人出了門。
不能在家裡練習的話,出去練習也一樣。
她決定去找牙和志乃,同伴的話,應該不會拒絕她的。
可是,沒能找到他們。
寧次哥哥、牙、志乃,好像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在街上問了很多人都說沒看到他們,雛田決定去問問自己的老師夕陽紅,但是她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接下來去問誰呢?猶豫着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卡卡西老師。
他說不定會知道。
趕到卡卡西老師所在的醫院之後,護士說他已經出去了,聽起來好像是去了綱手大人那邊——新就任的第五代火影,綱手姬大人。
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重大事件。
寧次哥哥他們還有卡卡西老師一定是爲了這件事纔出動的。
自己一直以來不是也想要爲木葉做點什麼嗎?要趕快趕過去才行。
勉強拖着尚覺沉重的身體,雛田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火影辦公室。
扶住門框,氣喘吁吁的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個有着銀灰色頭髮的背影。
太好了,卡卡西老師還沒有走。看情形似乎正在和綱手大人商量着什麼事的樣子。
大概是喘息的聲音大了點,綱手大人和卡卡西老師忽然一下子望向了這邊:
“有事嗎,雛田?”綱手充滿威嚴地道。
凌厲到讓人畏縮的眼神,而且,根本就不瞭解原委的自己,到底該說是爲什麼來的呢?
“你也想去嗎,雛田?”正在雛田猶豫要怎麼回答的時候,卡卡西忽然發話了。
不明白是什麼事。
可是回答要去一定是沒錯的:“是的,卡卡西老師,綱手大人。”
兩人看向她的目光裡,頓時多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如果只是爲了鳴人才想去的話,那就免了。”立刻,綱手大人不耐煩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爲了鳴人?鳴人君也去了嗎?
可是,這次不是爲了鳴人君纔去的——要怎麼跟綱手大人解釋好呢,而且,綱手大人怎麼會知道我對鳴人君……
真是的,越是着急就越是說不出話來,不是剛從卡卡西老師那裡學到了說話的訣竅了嗎?
雛田努力地攪着手指,仔細地斟酌着接下來的話,但是努力了半天,還是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快去吧。”等不下去了,綱手對卡卡西直接發出了命令。
“是,綱手大人。”接下了任務的卡卡西做出了隨時要離開的姿態。
“那、那個……我、我也想去。”看到卡卡西就要走了,雛田終於擠出了聲音。
嘆了一口氣,卡卡西有些無奈地道:
“出來再說吧,雛田。”
聽從了卡卡西的話,雛田跟他一起走了出去,剛出門口,她就迫不及待地詢問着:
“卡卡西老師,是什麼事呢?”
“……不知道是什麼事就想跟着去嗎?”
“這個……”紅了臉,但還是說出了心裡話,“無論是什麼事,一定很重大吧?我……也想幫上忙。”
“你不能去。”冷淡而堅定的聲音直接回絕了她。
一直都很溫柔而包容的卡卡西老師忽然顯示出了冷酷的一面,令雛田一時有點難以接受:
“……爲什麼?”
“是很危險的任務。大蛇丸派人擄走了佐助,鳴人他們都已經前去攔截了——搞不好的話,會有生命危險。”
“這麼嚴重嗎?我……”更想去了,而且,鳴人君和寧次哥哥還有自己的同伴們都在危險的地方,自己怎麼可以一個人呆在這裡?
可是,就在她想要進一步要求的時候,卡卡西搶先一步,十分嚴肅地叫了她的名字:
“雛田。”
凜然的樣子。
卡卡西看向她的眼神很嚴厲,似乎在責備着她。
這眼神一下子就讓她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在不該任性的時候任性了。這種時候,不應該這樣做啊。自己的確很想去,可是身體的負荷很重,忍術又不到家,會給卡卡西老師造成困擾的。
雖然是出自想要幫忙的好心,但是如果最後自己成了失敗之因的話,不就違反了初衷嗎?竟然連這一點也想不到,讓卡卡西老師爲難了吧:
“……對不起,卡卡西老師。”
剛剛過於嚴肅了——她還是個孩子呢,而且也是出自好心。想到這裡,卡卡西的語氣柔和了一些:
“不要緊哦,雛田。不過,你對卡卡西老師也應該有信心吧,我會把他們毫髮無損地帶回來的。”
剛剛因爲慚愧而垂下去的頭擡了起來,雛田的語氣裡還帶着些不好意思,不過也因卡卡西話語裡的自信高興了起來:“是啊,卡卡西老師去的話,一定會成功的。”
“嗯。”本來想說“跟你約定”之類的話讓她放心,可是冷不丁地想起了上次的那個“約定”,最終還是嚥下了那句話,最終只說了句:
“我會連雛田的那份一起努力的,所以……”
說着,男人再一次地伸出了手,撫慰似的輕輕掠過了她的頭髮: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