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變調
[錯的是我……一開始, 我就是知道的……]
[但是，我不敢說。]
語調悠然，不徐不疾, 曦慢慢的傾吐着自己堅持了十多年的秘密。
[知道？]
宇智波斑原本不甚關心曦這番近似於自言自語的胡話, 但是低頭之間, 見到曦一臉與語氣不相符的肅然表情, 不禁心中一沉, 沒來由的有點上心。
直覺……不太好。
因爲這樣的表情，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無疑都是不屬於曦的。
或是調皮, 或是任性，或是撒嬌, 偶爾會使使小性子, 曦的樣子在宇智波斑的眼中無時無刻不是乾淨純粹的, 就算極少見的被自己責罵，像這樣陰霾的時刻也是很難見到。
[我……不是普通的小孩, 我知道很多事情，比爸爸和叔父想象的要多。]
曦的手指極不自然的絞在一起，力道大的已經留下了紅印，但本人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一開始，我很害怕, 我只是把這個世界當做一個故事的開端, 然後百般的, 想要置身事外。]
[可是, 漸漸的, 我發現這些變得困難起來。]
曦低下頭，當過往的一切被再次提起的時候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樣雲淡風輕。
[你到底想說什麼？]
斑覺得曦這番話越發的古怪了。
她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自己剛纔的話重了, 曦被弄的糊塗了？
[我……]
曦緩緩的擡起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她就知道，這樣離奇的故事沒有人會相信。
有時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許她就像愛麗絲漫遊仙境一般，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即使身爲主角，她還是有着少女通有的期待與忐忑。
從一開始，她對這個世界來說，就是個外人。沒有人會相信她的故事，她也不敢讓人去相信。因爲一旦相信了，也許她就連作爲宇智波家小公主的最後生存籌碼也會失去。初到世界，她很害怕，誰都看得出宇智波族長兄弟二人對宇智波家唯一小公主的偏愛，但是這一切也是隻建立在她是【宇智波曦】的前提下，如果她不是了……很明顯的答案不是麼？
說什麼擔心沒有人相信，對未來害怕不安什麼的，其實，只是她私心的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而編織的堂皇的理由而已。
她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即使，她用了一種極不坦然的手法。
但是，現在她累了，她不想再勉強下去了。
宇智波家的羈絆是曦一直待下去的理由。
可是，現在的爸爸，無疑是不需要她多餘的感情的。曦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空空蕩蕩的，完全無所想法，就連抱持着的最初的求生慾望也漸漸變得可有可無一般。
所以，現在的她，在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是有那麼一點點自嘲的，說重一點，甚至帶着自暴自棄的意味。
[我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漸漸的融入這裡。我自恃着對情況的全然把握，沒有想到會有脫軌的一天。]
[可能上天懲罰我了吧。]
[我原本就知道很多事，千手一族最終的對峙，族人的相逼，萬花筒寫輪眼的末路……甚至，也許後來的很多事我都是知道的，只是漸漸的淡忘了。]
[我越是融入這裡，那些過往的記憶越是慢慢淡去。]
[我知道那些事，但是我不敢開口……等到我想要開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了。]
在手心留下一道道紅色的抓痕，曦想到因爲自己的過失而害死了自己最親愛的叔父，痛苦之下，只能逃避似的閉上了眼睛。
現在想來，最開始，自己不敢說出一切的原因真是小氣啊。
[我……害怕，害怕自己連……宇智波的姓氏也不被允許……]
說到這裡，曦似乎變得釋然了一些。
她擡起頭，對上斑的眼睛。
[所以，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這麼多年，曦終於將深埋在心底的秘密曝光，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對於這樣一個讓自己付出了全部心血的女兒，到頭來，卻是因爲她自己的小心思而失去了重要的一切，爸爸他，是會後悔的吧？
[……]
可是，宇智波斑在聽了這番話後卻沒有想象中的反應，對於曦的秘密，暫時的沉默着，不置一詞。因爲這樣的做法，曦的心底越發的沒底起來。
沉默，從沒有這麼難熬過。
責罵也好，討厭也好，厭惡也好，憎恨也好…… 各種最負面的情感揉雜在一起，也比不上此刻寂靜氛圍的讓人難以承受。
時間一寸一寸的挪動，折磨的曦想要發瘋。
[爸——]
她很沒有志氣的想要打斷這死僵的氣氛。
說什麼做好了準備，其實，曦連最輕微的懲罰也熬不過去。
[……你說完了？]
斑的聲音響起，並沒有曦想象中的動容。
曦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弄的一愣。
[還是說，在現在，你已經後悔了？]
[……後悔……]
曦一驚。
是啊，曦不得不承認，到了如今，她是知道自己的錯的。可是，要是時光可以逆轉，她是不是會選擇另一種方式呢？
人的本性，有時候是難以抹殺的，而曦，不是一個心智強悍的人。
轉而望着斑，她的父親，她最愛的人，這個人，似乎總是能輕易看透自己內心的深處，連自己也忽略的東西，卻在他的面前如此的坦白直敘。
[說不出了吧。]
看到曦矛盾的樣子，斑開口。
曦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計，驕傲自恃的宇智波斑第一次認識到，也許他的寶貝並不是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斷斷續續的敘述裡他大概明白了幾分，原本，他就從不認爲自己的寶貝是平凡之人，只是現在看來，曦的經歷確實有些離奇。
——但是，這些又有什麼關係呢？
選擇就算重複一千萬次，時光即便回溯最初的時間，她，依然是曦，依然是宇智波曦。
只要是宇智波曦，就是他的唯一。
縱然分支繁複，也許支線各異，故事的起點是不會改變的，而他們，不管怎樣的經歷，也只能是對方唯一的選擇。
而對宇智波斑來說，只要是【曦】就好了……
[曦，你記住，後悔那些……並不是你一個人所害怕的。]
斑再次開口，血紅的眸子猶如遙遠的深海，讓人不可抑制的深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