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出來了,神思恍惚。
宇智波泰搖搖晃晃地跟在他後面,略顯憔悴。
兩大重量級人物的異樣讓家族其他的忍者暗暗納罕,泉奈大人這幅表情還可以理解,怎麼連一向淡定的二長老都……難道家主大人對家族近來的發展不滿意?!
這麼一想,大家不禁都挺了挺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專注自己的任務:決不能再讓家主大人失望!
無暇顧及其他人的想法,兩人各自晃回營房,腦海不斷回放剛纔的情景。
宇智波斑那句話一出,可謂天地寂靜,日月無光。
外面的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晚霞暗紫和暗紅的色彩在朦朧夜色中沉沉浮浮,彷彿下一刻將被完全吞沒。正是晚餐時間,各處營地陸續飄出嫋嫋淡淡的炊煙,食物隱隱約約的香味滲入蕭冷的秋風裡。一般到了這個時候,忍者們會趁着晚餐前後的空閒時間小小放鬆一下,順便交流交流感情。
也就是說,此時的環境絕對跟“寂靜”這個形容詞掛不上一點關係。
泉奈張張嘴,閉上,又張張嘴,再閉上。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太過勞累神經衰弱才讓大腦空白了一瞬。至於哥哥說了什麼話……啊?風太大我沒聽清,真的……
宇智波泰聽懂了,一字不漏地聽懂了。他用了半分鐘思考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然後深深發現,一年多不見,家主大人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他已經無法跟上斑的思維。
對出現“千手”這個姓氏的句子持否認態度幾乎是宇智波的本能,宇智波泰則在那個“幾乎”之外,他自認足夠冷靜理智,永遠能依據事實而非情緒做出判斷。
儘管如此,此刻的他真的很想說“我介意”。話沒出口,被斑突然強大起來的氣場壓了回去。
“如何?”斑調整了姿勢,挺直腰,上身稍微前傾,十指交叉撐着下頷。開個頭,下面的話就順溜多了。“你們的意見呢?”
他微微彎着的眼眸透着愉悅,嘴角輕揚似乎真的在詢問他們的意見。熟知他的兩人明白,他這幅姿態顯然是“告知”而非“詢問”。
泉奈弟弟還在鴕鳥中,茫然看着自家哥哥,眼神勉強對上焦聚,原諒這個在斑面前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吧!剛重逢又要面對失去,實在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範圍。宇智波家心理素質僅次於斑的宇智波泰找回自己的聲音。不,這時候他需要淡定、淡定。“我們與千手家還沒到需要——”下個詞語讓他的五官有些微妙的移位,“聯姻的地步。”
“我覺得需要就行。”
宇智波泰:“……”
宇智波泉奈:“……”
槽點太多無從吐起!
泉奈還想垂死掙扎一下,宇智波泰乾脆破罐子破摔了。不過一個千手家的人,家族供得起!“不知是千手家的哪位——女子?”問話的同時他腦中不停地分析:家主和千手柱間時隔一年回來,突然提出和千手聯姻,爲的什麼?還有,聯姻人選會是……?
他努力把腦海中千手柱間的形象揮去。
斑把視線轉向牆角垂死掙扎的蚊子,“把你那些陰謀論先放一放,我這回真心的。二長老,我信任你的智商。”
如果聰明人要獨自面對這種驚嚇,宇智波泰一點不想這麼聰明。可他清楚斑的個性,也許公事上斑能聽聽意見,關照屬下的情緒。私事上卻是真正的不容違背。普通情況下,斑能很好地調節矛盾的行事原則之間的平衡,但是感情……
宇智波泰完全睜開眼,直直看進斑黑色的瞳眸:“您真的喜歡千手柱間?”
“我跟千手柱間在一起,對家族沒有壞處。”
“大人,您一般都是賣別人,從不會賣自己。”
這句話在問斑和千手柱間在一起後,對家族的影響。千手家族不是附屬家族,千手柱間也不是一般人。家主之間關係的變化會讓家族關係產生難以預知的改變。
“我是那種倒貼的人嗎?”斑輕笑,間接表明了立場。一個還沒完全把握住的戀人和禍福與共的家族,目前孰輕孰重他還分得清。修長的手指緩緩摩挲拇指上的蝕空,“告訴我,你的態度。”
泉奈終於回過神,眼神哀怨盯着自家哥哥,卻咬着下脣一言不發。他不會反駁斑的想法,不代表他贊同那誰誰誰做他的嫂子!
千手柱間!你居然敢勾引我哥!
宇智波泰半闔眼皮,恢復先前鎮定的模樣:“您的旨意,我們的宿命。”
既然家主大人還把家族放在第一位,有些事就無須多想——再想也動搖不了他的心思。爲了千手讓家主和家族生出嫌隙,不值得。
不過,兩人心裡把“千手柱間”這個名字打了個大大的紅叉!
千手營地的柱間莫名打了個冷戰。
對面的扉間毫無所覺,繼續問道:“你和宇智波斑離開了木葉,然後呢?”
“扉間,我們可以先吃飯嗎?”柱間對身上寒氣越來越重的弟弟說。
扉間挑眉,“好啊,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時間這個詞咬的很重,幾乎帶上了點煞氣。柱間的無故失蹤讓他非常生氣。
同樣是弟弟,泉奈一直遵循的人生邏輯是“出了問題一定是別人的錯哥哥大人永遠正確”。柱間和扉間更像是作爲玩伴長大的,所謂兄長權威多數時間暫缺。柱間回來的驚喜過後,氣勢在這一年磨礪得更加出色的扉間絲毫不掩對自家哥哥的不滿。
“這次就算了!大哥下次再做這類事,記得提前立好遺囑!”
“很抱歉讓你們擔心。”柱間苦笑,自己也是遭受無妄之災,“是我思慮不周,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那種機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手掌壓在信紙上,平和的聲線不急不緩,然而否決的意思很明顯,“屈服,只能得到苟且偷生,而且,宗家那裡對我們有了防範,我們的後代將無法再次得到脫離‘命運’的機會。”
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臉。西北惡劣的環境將他們原先被中原南部豐草肥水滋潤得白皙臉蛋侵蝕得暗淡粗糙,唯一沒有被侵蝕的是那一雙雙白中帶紫的眼睛,積澱着不變的堅定。
敢於殺出宗家悍然離開的,都不是軟弱的人。西北苦寒沒有讓他們生出退卻之心,反而磨礪了意志。
“日向秋涉掌權,他們必不會放過我們。”
“真大人,勸降信本來就是個笑話,您何須理會!”一個日向族人擡高聲音說道,“除非他們公佈咒印解印式,並誓約永不動用!否則,我們絕不會再回宗家!”
另一個族人冷笑,“宗家怎麼可能答應!——翔太,情報部怎麼說?”
日向翔太沉聲道,“宗家加入了南部聯盟。”
“這事我們已經知道了,還有呢?”
“據瞭解,宗家在南部聯盟裡並沒有實質作爲。”日向翔太頓了頓,繼續道,“但他們藉助南部聯盟的物資網絡收購了許多東西,並且和千手家族交好。”
日向宗家現任掌權人是日向秋涉,他跟日向哲江爭權奪勢的時候拉攏的是宇智波家族,拉攏千手的反而是日向哲江。按理說他上任後應該親近宇智波這邊,爲什麼反過來了?在場的人不禁疑惑。
“無非爲了保存力量,打通北上西進的關節對付我們。”日向真垂眸淡淡解釋。
房間裡頓時死一般的寂靜。
“已經三年了,大家做好準備了嗎?”手指摩挲頸邊衣領處的彼岸花,象徵着死亡與新生的血色花朵,代表了他們一開始就抱有的覺悟。“這場命定的戰鬥,爲自由付出的代價。”
“真大人,我們會一直跟隨您!”
“我要聽明確的回答。告訴我,你們的意志。”
忍者怎麼會畏懼死亡?日向翔太沒有絲毫猶豫道:“他要戰,那便戰!”
“你們呢?”
其他人笑了笑,無畏而且坦然。“這還用問嗎?能跟過來的,絕不退縮!”用《明學》裡的話講: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不必如此悲觀,鹿死誰手也未可知。”日向真直視在座衆人,平靜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給人安定的力量,“要知道,我們……可不是毫無還手之力的‘籠中鳥’啊!”
一場秋雨過後,紅紅黃黃的落葉粘着泥土,冰涼的水珠時不時從葉尖滴到人身上。柱間踩着層層疊疊綿軟的樹葉走向山林深處。
一隻手拍上他的肩,他身體一頓,側首:“斑?”
“這麼做不對哦。”手掌沒有移開,反而順勢環住他的脖子,“身爲忍者,第一反應應該是用替身術躲開,或者,有把握的話將我反制。”手掌的主人邊說邊靠近,姿勢變成從背後抱住,下頷枕着他的肩膀,語氣帶着笑意,“對嗎,柱間大人?”
柱間臉頰微熱,卻是沒有以前那麼窘迫了,因爲這還不是最過分的。這些天在營地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忍者監視着周圍,斑經常拉着他到角角落落調戲一下,名曰“享受偷|情的樂趣”。次數一多,他窘啊窘啊就習慣了,相信不久就能完全淡定:對付斑這種肆無忌憚的妖孽,厚臉皮是第一個要裝備的!
——所以,斑大人,調戲太過,小心忠犬黑化喲!
“如果沒什麼要緊事,不介意帶我一個吧!”
柱間搖搖頭,“出來散散步而已。”
斑轉到他身側並肩而行,“放鬆了三個多月,回來就想懈怠。這可不行啊千手家主。”
“享受過平靜生活,誰還想重歸戰火中去。”柱間看着被枝椏分成藍色碎塊的天空,“斑,這場戰爭還有多久能結束?”
“很難說。這不是意志能左右的,我們盡力就好。”斑淡淡轉開話題,“那兩個孩子你怎麼安排?”
“我讓扉間先帶着。”
“背景查過了嗎?”
“嗯。兩人輾轉幾國相依爲命了三年,都是孤兒,沒有接觸過其他勢力,之間也沒有血緣關係。不過扉間這段時間沒什麼空閒,他把他們丟給志村家的人照料,順便打打基礎。”兩個孩子沒有忍者的訓練基礎,不過因爲常時間流浪,身體素質倒還不錯。
知道柱間的安排,斑也就點到爲止,不再多問。
柱間享受兩人之間的安靜,這安靜並不讓人尷尬,反而有溫馨寧靜淡淡瀰漫開來。
過了一會兒,柱間打破沉默,“你要走了。”
“族地那邊有事。”斑點點頭,又歪了歪,“怎麼,捨不得我?”
……你當年那無比含蓄蘊藉用詞典逸的說話方式呢?!
柱間忍不住咳嗽一聲,卻是垂下了有些閃爍的眼眸,第一次主動握住斑的手。“……嗯。”
斑愣了愣,驀地,脣角暈開真實的淺笑。
某人偶爾的主動,真是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