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初秋中午,肖強駕車狂飆在旗鎮的郊外。兩邊的風景在過快的車速面前被淡化成了層層渾濁的彩色長線,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汽車引擎巨大的轟鳴聲,肖強坐在駕駛座上,看着遠方的景色一一轉瞬即達,產生了一種未來近在咫尺的錯覺。
飈車帶給了他一種快進了生活這部電影的錯覺,他的神志有些恍惚,隱隱約約中他似乎感受到了電話的震動,便隨手去摸電話。
很可惜,精神恍惚的他,沒有記得要在接電話前看一下來電顯示,否則的話,他很可能會降低車速,那麼即將出現的那驚魂一刻也就不會再出現了。
他大大咧咧的把電話往自己的耳邊一擡,對着電話就喊“喂”,然後等待着對方的回話。
電話那邊似乎有人迴應,卻被引擎那巨大的轟鳴聲輕易的遮蓋了。
“喂!說話啊!”肖強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邊很吵。
“強子,你是不是從人家那裡拿了不該拿的東西?”轟鳴聲中,一道熟悉的厲喝將肖強吼懵了。
而就在他發懵的同時,他原本打方向盤的手也是一抖,汽車馬上便如同脫繮的野馬一般,脫離了原本的行駛軌道,一頭向着道路外衝了出去。不過一個眨眼的時間,汽車便已經要衝出公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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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手一抖的同時,肖強便意識到了問題,後背驚出了一層冷汗。
他一把丟開手機,馬上就去打方向盤,與此同時,也一腳踩在了剎車上。
在汽車行駛的慣性、引擎的巨大牽引力和離心力三者的共同作用下,汽車以後輪爲基準,華麗的進行了一次旋轉。
汽車旋轉的同時,地面上傳來了一陣穿透性極強的聲音,是汽車的後輪與地面摩擦時發出的刺耳聲音。聽到那一聲刺耳的摩擦聲時,肖強的身體出現了短暫的失重。他的身體彷彿要被狠狠的甩出駕駛座,卻又被綁在身上的安全帶給及時的拉回來了。
一甩一拉之下,肖強的身體先是猛地朝前一傾,肚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就把剛剛纔吃進去的甜蜜午餐全部給吐出來,但是他沒能吐出來,因爲他身體尚未前傾到足夠的角度時,安全帶及時的拉住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勒住了他。
他還來不及吐,一條繃帶就猛地拉住了他,將他的身體給帶了回來。繃帶勒住他的瞬間,身體彷彿要被那一條安全帶給生生撕裂開。但這還不是痛苦的終結。
痛苦尚未結束,他的身體便在安全帶的彈性作用之下,有如射出的彈丸一般,重重的撞在了汽車的後座上。
“嘣!”肖強後腦勺與後座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一聲巨響後,他的大腦便是一片空白,就連他一向賴以稱雄的白眼也在此刻喪失了作用。他的視野中一片空白。
巨大的撞擊作用,讓他的神經短暫的麻痹了。
而就在這樣的接近植物人的狀態下,他依稀聽到了一陣急促的引擎聲。
那引擎聲自遠方傳來,彷彿要深深的刺入他的骨子裡。
大腦短暫的空白後,他的視力開始恢復,只是短時間內視線還比較模糊。視力恢復的同時,他的肩膀、腹部、胸部、背部幾乎同時傳來強烈的刺痛感。
剛剛那一次激烈的碰撞麻痹了他的神經,但在他視力恢復的同時,其他的感覺神經也相繼恢復,那些受到強烈刺激的部位自然都把痛覺反饋了出來。
那一股疼痛來得十分洶涌,幾乎再度讓肖強大腦缺氧。
他掙扎了一下,似乎試圖給自己快要散架的換個相對舒服一點的姿勢,哪知道,身體才輕微的動彈了,一股比之剛纔更爲強烈的刺痛感又從自己的脊椎涌上了天靈蓋。
那刺痛讓肖強如坐鍼氈,不敢動彈絲毫。
身體不同部位上傳來的疼痛感讓他滿頭大汗,汗水最初順着額頭,沿兩鬢流下,可隨着時間的持續,汗珠沁出的速度越來越快,以至有些來不及通過兩鬢流下的汗水居然就搭在了他的眉毛上。
聚在眉毛上的汗水凝集成珠,又他的眉毛掉下來,流進了他的眼裡。
汗水模糊了肖強原本就並不清楚的視線,但他卻無能爲力。
他的手都不能動,手臂一動,必定會牽動身體,又引來剛剛那細針刺齊刺一般痛感。
他拼命眨巴着自己的眼睛,試圖將那點汗水擠出自己的眼皮,以使自己的事先更模糊。
剛剛迷迷糊糊中聽到的汽車的引擎聲似乎更加巨大了,肖強已經能夠清晰的聽到“隆隆”的轟鳴了,從引擎聲的穿透性來看,那位駕駛員也是正在享受飈車的快感。
他甚至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了那樣的畫面,一位年輕人,駕着汽車,疾馳在荒郊野壞,車裡放着嘈雜的音樂,駕駛員忘乎所以的享受着這種近乎飛翔的美妙感覺...
想到這裡,肖強突然有點想笑。
自己居然在這裡還遇到志同道合的傢伙了,不知道他看到自己會是這樣的下場時,會是怎樣的想法。
引擎聲越來越大,肖強睜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情形。
這一看之下,他這才大驚失色。
原來,他所處的位置,正是公路的一個彎道之後,而在這個彎道的前方,大片高聳的玉米穗擋住了自己的視線。而聽引擎聲傳來的方向,汽車應該是從跟肖強的汽車相向而行的。
轟鳴聲繼續增大,漸漸的充斥了肖強的整個腦海。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粗重起來,也許是因爲疼痛。
他試圖伸手,去摁一下喇叭,可是才擡起手,一股彷彿要將他撕裂一般的疼痛感便讓他的手又無力的掉了下來。手臂無力的垂下時,肖強又是重重的喘了幾口氣,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好受一點。
轟鳴聲持續增大,肖強咬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一伸手,朝着那喇叭摁扭點去。
這一次,他是謀而後動,事先蓄力,瞄準了目標的。
而事實也證明,他成功了。
他成功的摁了喇叭一下,但是他的手才點上喇叭的剎那,便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再度垂下了。
咫尺天涯。
汽車發出了一聲有氣無力的喇叭聲,有如一個年邁之人最後的掙扎。
而爲了這一聲最後的掙扎,肖強也付出了足夠的帶價。
手臂是被他蓄力一甩,以拋暗器的方式丟出去的,而在這次的拋擲暗器中,身體就充當了平日裡手臂的作用,隨着手臂甩出的同時,猛地往前一傾。
身體前傾的瞬間,安全帶再次發揮了他的作用,適時的拉回了肖強的身體。
緊隨着,就是要深入骨髓的疼痛感。
疼痛來臨,肖強簡直就想要滿地打滾了。但是他不能,因爲他清楚的意識到了,相比這樣的疼痛,還有跟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那輛正要撞過來的狂飆的汽車,如果自己不能及時的提醒對方,讓對方意識到這裡的情況,那麼自己很可能今天就要在這裡壯烈犧牲了。
比之疼痛,死亡顯然更加可怕。
所以,他咬着牙,挺住了。他的額頭上,汗珠幾乎連成線,肖強有一種感覺,今天即使大難不死,自己恐怕也要脫水了。
這一次流汗流的太多了,他的衣服早已溼透,就連駕駛座位上似乎都已經充滿汗水,肖強靠在上面,身體有一種浸在膠水中的錯覺。
緊張之中,肖強耳邊的轟鳴聲越發的猛烈了。那聲音,彷彿隨時都可以衝出他的腦海,來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