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餘生2

卡卡西是被人叫醒的。

“有什麼急事?”

“部長請您過去。”

卡卡西倒吸了口冷氣,肺腑裡隱隱作痛,他沒說什麼就起身穿上馬甲帶好了平時的任務裝束,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而外面根部的人顯然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一看見他出來,幾個起落就消失了。

四年前,當水門堅持要把宇智波富嶽放出來的時候,曾經平靜的村子裡又一次震動了。

他並不曾參與其中,但也多多少少知道那些人有多反對。包括村子裡的顧問、三代目也不贊同這麼做,最大的理由不是九尾,而是這個人本身就是不安定因素,勝過團藏,勝過過去曾經在村子裡帶來過變亂的任何人。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火影大人也無法亂來——說的沒錯,人人都是這麼想的,如果水門任性妄爲,長老和上忍班以及其他人都會對火影大人的狀態產生懷疑,甚至會聯手阻止他再這麼做。

然後,有一天,卡卡西被叫了過去,同時在場的還有三忍之中的兩位,三代目大人,宇智波家的那位實質上的領導者,以及兩位顧問。

綱手大人面沉如水,自來也大人玩世不恭,眼神卻也有幾分漠然。

卡卡西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出來。

……吃驚的是三代目和兩個顧問。

擅長封印術的四代目大人,用自創的忍術在那一位身上設置了一個封印,一旦四代目大人死亡,封印就會瞬間發動,奪走那一位的性命——與其說是萬全之策,防止對方又有什麼異心,倒不如說是堵上了性命,爲他擔保。

那一次的會議,結果是不歡而散。

後來自來也抓住了卡卡西,笑道,你知道爲什麼他要告訴你?

卡卡西想了想,臉色頓時就變得很難看,以至於後來宇智波富嶽出來之後也一直有些隱約的耿耿於懷的隱衷。自來也打趣說,你和我倒是很像,都不喜歡坐那個位置。

卡卡西說,那些不重要。

萬一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刻,他還是會做那些他該做的事——爲了保護這個村子,爲了讓那些過去的犧牲,不至於變得毫無意義。

自來也哈哈了幾聲,拍拍他的肩膀。

他說,你要看好他。

卡卡西點了點頭——他當然不能讓水門,他的老師,真的自盡謝罪了。

他知道那個男人很厲害,行事也難以捉摸。

但還是沒有料到一些事。

半年後,團藏死了。

團藏死於林之國森部衆的暗殺,那時候他本該在木葉之中,爲什麼會離開,爲什麼恰好又和森部衆的殘黨遭遇——這些都是無從追查之事了,但許多人都從中嗅到了一絲絲異樣的味道,過去絡繹不絕的諫言和勸阻,忽然狂風颳過,三三兩兩的消失了。

宇智波富嶽在家裡休養了大半年,順理成章的出任了根部的一個閒缺——說來也奇怪,明明只要他願意,取代團藏過去的職位並不難,對於心懷凜冽不安的人來說,漸漸的,也回味過來。

果然,那之後的三年多時間裡,宇智波富嶽僅僅只是按點的上班下班而已。不讓火影大人難做,也盡力避免惹人嫌疑的舉動和任務,把心力都花在忍術研究和開發上,身影漸漸淡薄,連九尾帶來的連鎖反應在他身上也似乎順理成章的消失不見了。

有所顧忌,就有弱點。

那個人的弱點,恰好就是火影大人本身——長達十年多的攻略之後,好像,終於……達成了結局?

卡卡西衷心希望這種和平的日子,永遠都不要結束。

領路的人熟門熟路的帶他穿過地下漫長的甬道。

根部的建築物修建的十分奇葩,漫長幽曲,終年不見天日。雖然現在主事的根部之主是門戶炎,真正的任務和行動的策劃,都是由藥師天善來負責的。那個多年前曾經是上忍班長的醫療忍者如今又在伏案工作,不得不翻來翻去的看着新出來的情報,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他看了看前面的忍者,心底微妙的得到了安慰。

“卡卡西,”天善說:“如果願意,你可以去見一見他……宇智波帶土。”

卡卡西瞳孔收縮,恍惚而空白的沉默着,過了許久,他才慢慢的點了點頭。

瞳孔裡聚起一線光芒。

那種神情天善曾經見過——在四年前,還不知是五年前,當宇智波富嶽咬斷了手上的血管自殺的那天晚上,火影大人也是這樣表情空白,好像是死了一回又慢慢爬上來的,慘淡的看過來。

宇智波帶土沒有死。

不僅沒死,還活蹦亂跳的,召喚了九尾,襲擊了木葉。

轉身又建立了牛逼哄哄的叛忍組織,拉出來的都是s級的危險人物。湊兩桌麻將都沒問題,水之國爲據點,土之國那裡也摻了不知道幾腳,連大蛇丸這種過去的傳說也被招攬過,十分的牛逼哄哄。

他活躍於世界舞臺上,好似當年從天而落的大石,恰好把宇智波帶土順理成章簡單無比的忍者之路,砸的稀巴爛,東扭西歪,不知通往何處。

那個廢墟里爬起來的宇智波帶土也堪堪活到了二十五歲——

根部的牢房建在地下的地下。

終年無光,這裡寒冷陰溼,散不去的怪味縈繞不去。就連人聲也罕有的走廊裡,領路人只是指了指一處,就轉身走了。

那扇門半敞着,隱隱的,有咳嗽的聲音傳來。

沙啞的,痛苦而無力——絕不是熟悉的聲音,抓住卡卡西的心臟狠狠一擰,痛的猝不及防。

“如果我說他快來了呢,”另一個聲音不急不緩的說:“就在門口……”

“你敢!”

宇智波富嶽十分欣賞他這麼不知死活,嘴角扯了扯,身後的腳步聲,一瞬間,宇智波帶土仰了仰頭,痙攣似的抽搐,像是要笑不笑的想說什麼,急於繃緊的背脊卻被鎖鏈拉扯了一下,打破了本該如同死一般冰冷的沉默。

卡卡西端視那個人,一時半會兒,沒來得及說什麼。

他們都沒有爲這一次的久別重逢做好足夠的準備。多久了?十年?十一年?還是更久,記不清了吧。對他來說,昨天才見過,天氣很好,他領了這個月的任務金買了帶土愛吃的丸子……生前愛吃的。

慰靈碑前,一如既往的說了許許多多的,毫無意義的廢話。

原來死去的帶土沒有聽到,活着的帶土,也沒有聽到。

“垃圾。”

宇智波帶土冷冰冰的說,黑眸閃過陰沉的寒意。

他忘了之前狼狽無措的茫然,撿起了戰衣胡亂裹在身上,當多年的仇恨和痛苦再度席捲而來之時,他抓住了這根稻草,惡狠狠的盯着那個銀髮的、看上去有些茫然無助、甚至有些可憐的卡卡西。

比他小一歲的卡卡西。

木葉的天才,他過去的憧憬和討厭的對象。

殺死了琳的……同伴。

卡卡西默不作聲的承受這一句。

垃圾……帶土這樣對他說。

沒錯,是帶土了。卡卡西的手指捲進了掌心,細微的痛楚讓他極力鎮定,擺脫這種茫然的狀態,他還不太明白怎麼回事,帶土在說些什麼,他又怎麼會……被綁在那裡?

“究竟怎麼回事?”他側過頭向知情者詢問。

宇智波富嶽神色淡淡的,看了看帶土,站起來往外走。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事情要從哪裡說起呢?當年的九尾事件,木葉花了不少功夫追查,可惜都落了空,一開始以爲哪裡有人泄露了情報,以爲團藏暗中作梗……一無所獲。

膽敢這麼做的人,顯然不會就此籍籍無名。何況還有一隻寫輪眼,宇智波富嶽離開了拘禁之地,不動聲色的把家族裡又摸了一次底,排除了內部的可能性,這才把念頭轉到了別處。恰好這時,自來也也來信說,大蛇丸動向怪異,加入了某個小組織。

自來也的線索不太多,因此也頗爲花費了一番功夫——連抓住帶土也是讓雲遊在外的自來也連同大蛇丸那裡幫了一把忙,才封印了他來去自如的空間忍術。

一抓到宇智波帶土,自來也就呆住了。

不怪他,任何人的反應都差不多——這其中,最讓人擔心的,莫過於卡卡西。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他、他爲什麼要……”

卡卡西說的太急,呼吸急促,一時間連站立都不穩,退了幾步靠牆支撐背脊。他低下頭擡起一隻手捂住護額後的眼睛,手一直髮抖,放不下來。

宇智波富嶽也不說話,靜靜等他平復過來。

真相,他也已經知道了。

正因爲知道了,才覺得悲哀,但那無論如何不該是他來回答的,那個答案,也不該在這種地方,輕輕告訴這個受創多年的人。

“他……”

“我還沒告訴其他人。”猜到卡卡西無力的低語是想問什麼,宇智波富嶽淡淡地望着他:“帶土被帶回來、出於什麼理由……這些我都沒有告訴你的老師,要不要在他發現之前就殺了帶土,處理乾淨……”

卡卡西一震,放下手死死盯着他。

“拜他所賜,這些年我和水門都過了不少‘好日子’,”宇智波富嶽不以爲忤:“我瞞着你老師不是爲了帶土,是爲了水門不至於太傷心。”

他說的那麼直白,毫不遮掩。

卡卡西急促的吸了口氣,低聲道:“老師知道你殺了帶土,他會恨你。”

宇智波富嶽意味深長的望着他。

這話一半真的,一半,卻是瞎扯。

波風水門一定會傷心不小,傷心歸傷心,他不會這麼不講理。至於恨不恨的,是卡卡西急的狠了,明知傷人一萬自損八千,也只能說了。

“我把他交給你。”宇智波富嶽依然沒什麼激烈的表情,微微扯起一個溫和的弧度,像是看着當年打鬧不休的帶土和卡卡西,漸漸與此刻眼神絕望的青年重疊:“但你要明白,卡卡西,當年的事,他勢必要付出代價的。”

當天晚上,宇智波富嶽就離開了木葉村。

他很久都沒有正式的去執行什麼任務了,連消息都是根部的人天亮之後代爲通知火影大人。而此時,帶土已經沉沉睡去,陽光輕拂窗簾,照在卡卡西家唯一的那張牀上,也照在牀邊木櫃的照片上。

——當年的、微笑着的水門班四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