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答應那種條件!”銀怒不可遏的喝道:“誰要你來救了!把我交出去!我纔不要……”
別說是一個連下忍都不是的孩子,就算要用別的族人來交換,銀也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然而他還沒支撐着身體坐起來,傷口就因爲劇烈的動作和激動的情緒再度裂開,染紅了身上的繃帶。
“真不像你,”富嶽忽然道:“我以爲,這種時候,你會責怪我呢。”
眼前一陣陣的發黑,連說話的聲音,都被涌上了喉嚨的鮮血吞沒。除了躺在牀上喘氣,露出悲痛憤怒的表情以外,銀什麼也做不了,連責問的資格,實際也早已經失去了
。
坐在牀邊,眼前毫無光亮、深陷於黑暗之中的他,也無法生出絲毫的同情。
最初,是在那件事情之後。
並不是那個女人多麼的聰明,能騙過銀,說得出以假亂真的謊話。她只不過是利用了妻子這個身份和銀對她的信任,那份信任遠遠超出了族人和兄妹的情誼,懷疑了這一點之後,隱秘的譏嘲和冷淡一直在滋長,若有若無的存在於心底最深之處。
但是,很快的,形勢就變了。
他只剩下了短暫的時間。只有死亡,才能彌補那個女人的憤怒,才能讓她忘記對於他的仇恨和陰霾,甚至,如果她願意活下去,能夠愛上別的什麼人也不失爲一種幸事——
命運卻又開了玩笑。
忽然而至的死亡。忽然間,就失去了效力的約定。
他從女人跨入鬼門關的那一刻,撿回了被丟棄於地的性命,儘管是她不屑的東西,爲了保護對他至關重要的珍寶,還是有着存在的價值——儘管逆轉的局勢無法再回到風平浪靜,只要度過這一關,一切還是有機會修補。
忙的焦頭爛額之下,他幾乎忘了,還有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儘管是他期待了許久,甚至爲之而死也無妨的孩子,儘管那個弱小的、纖細又珍貴的生命,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的疼愛,只有給予多倍的愛意才能彌補——
“銀。”
富嶽按住了他的肩膀,帶着一點點遲疑的,慢慢摸索着着他的喉嚨的位置。溫熱的皮膚在黑暗之中溫暖的像是游魚掠過了指尖,輕微的晃動着,那是喉結。
“想知道那件東西是什麼吧,被團藏藏起來的,我的最終的秘密武器是什麼——告訴你也無妨。”他淡淡的說,失焦的眼睛泛起黑灰色的茫然,正如同所有失明的瞎子一樣側過了臉。
不需要仔細的看,就能發現其中的差別。
失明的人無法通過眼睛判斷位置。每一步都是黑暗,每一刻都是未知,面前的一切,身後的一切,就算是跨出一步——究竟下一步會撞到什麼東西,抑或是忽然一腳踏空,完全猜測不到。於是失去了眼睛的人只好用雙手遲疑的摸索前方,小心翼翼的試探着跨出小小的半步,在這之中,如果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就會毫不猶豫的用耳朵側過去,希望聽到更多讓人安心的,讓人確定前方不是隻有恐懼和黑暗的證據。
他們用耳朵代替了眼睛,對於其他人來說,也就一目瞭然。
所以,不用任何言語,銀就意識到了。
“你的眼睛……”
他的腦海之中,充斥着無法承受的空白,甚至手指也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是初代目的屍體
。”
平靜地扔下了另一個炸彈。
——初代目的……屍體?!
銀完全無法理解耳朵所聽見的東西。
幾十年前的,早就死透了的初代目火影,屍體又怎麼會在團藏那裡?團藏……對啊,團藏他難道不是初代目的弟子之一麼?以前的鏡大人,三代目大人,還有……還有……身爲弟子的團藏怎麼會?!
接二連三的震驚之下,銀反而平靜下來,微微側過頭,望着他。
“知道了這一點之後,三代目也好,轉寢小春也好,都不會再念着同僚的情誼站在團藏那一邊了吧?原來的計劃和現實的偏差,實在超乎我們的想象,即使是我,也沒有想到那枚蟬玉居然會被止水藏了起來。”
“計劃……”
“我和團藏勾結,暗殺了暗部,那枚蟬玉上用秘密的記號留下了這樣的信息。倘若止水沒有爲了包庇我而把蟬玉藏起來,四代目的目光就會轉移到團藏那裡去,最後,我也好,團藏也好,都會失敗。”富嶽居然笑了一笑:“真沒辦法,是不是?那小子一直討厭我,我原以爲比起同族的情誼,他會毫不猶豫站在四代目那邊的。”
“這樣一來,你不是也會……開什麼玩笑?!”
“冷靜一點,我可沒有時間開玩笑。誰都有難言之隱,那時候的我……確實已經放棄了一切,站在我的對立面的你,又有號召他人的力量和立場,只要四代目拉攏你的力量,事成之後你就會成爲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將來宇智波一族也會因爲你而成爲火影麾下最可信的力量吧!”
不,不是這樣的……
深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輕輕的抗議着。
他不是爲了犧牲而犧牲,而是不得已,不得已的去死,不得已的離開這個世界——纔想要最大限度的使用這條性命。
……原來如此。
他想活着。那個聲音,從來沒被聽見過的聲音,是這麼抗議的。多麼愚蠢的念頭啊,爲什麼要死,來到這個世界、擁有了失而復得的孩子,看着那個孩子搖搖擺擺的長大,經歷了這麼多的他,爲什麼想要去死?
不是爲了保護什麼而活着啊……卑劣的他,從一開始,就是因爲活着是如此幸福而滿足的事,就算失去了其他的一切,只要還能作爲父親這個身份活下去,他就別無怨言了。
“我很快就後悔了。”
“想要活下去,不想爲了這個愚蠢的家族而死。而且,之前的打算也沒有改變過,爲了將來長久的未來必須解決眼下未燃的火種。實話告訴你也無妨,很快綱手姬和自來也都會回來——通過這件事徹底的打擊根部,連帶其他顧問的勢力也得到限制、剝奪這些人私自調動忍者的權力,那之後,再來談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