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東檢查完之後回到隊首,脫下軟軍帽收好,將頭盔戴在頭上。與這個時代的士兵不同,華夏軍隊早已經取消了盔甲之類的甲冑,唯一保留的就是頭盔,不過這個褐黃色的頭盔和這個時代也不同,都是統一的衝壓產品。鄒東的頭盔上印有三個五角星,這是軍銜的標誌。
軍官和軍士長的頭盔都印有軍銜標誌,作爲與士兵的區別,便於士兵在混戰中識別,這也是保持作戰中指揮系統的手段。連長在隊首戴盔,便表示全連戰備完畢,等待各連隊匯合。
華夏步兵部隊是一連三個排,每排三個班,連隊與排之間不再採用旗號,營副跑過來看了一圈後直接下令集合,然後帶隊到了營長所在的帳篷位置。
此時天仍未亮,在燈光的照耀下,鄒東所在的第一連圍成一個圈,連長、副連長和排長站在外圈巡視,中間是連指導員。
這個連指導員有着一副大嗓門,他正在做戰前動員:“跟以前打仗一樣,咱們都要搞個戰情簡報,簡報之後是動員,平日都是老子講,今天是代大帥給大夥講,爲啥這麼說……”
指導員抖抖手上的一張紙,扯着嗓子喊道:“看看吧,老子這裡有一封大帥給所有士兵的信,先念給大家聽聽。”
連隊中一陣驚奇的嘖嘖聲,巖龍鎮守北地近三十年,經歷過大小數百戰。在普通士兵眼中,是戰神一樣的存在,還有種父輩的感覺,他此時給所有士兵寫信,不知是幾個意思。
“致全體參戰士兵書……”
那指導員也不管下面的交頭接耳,直接念道:“士兵們,我們都來自不同的地方,有關中、山東、遼東,亦有山西、秣陵、湖北等等,你們很多人都是建國以後出生的,這些年國泰民安,咱們人人皆有自己的好日子過。爲何我們要來這苦寒的鄂爾多斯大草原,千里奔襲,要與蠻人決一死戰?”
略微騷動的士兵們都安靜下來,認真聽指導員讀巖龍的書信,鄒東也擡起頭,只見那指導員臉色發紅,似乎有些激動,其他連的位置也傳來一些洪亮的聲音,所有連隊都在宣讀這封信。
那指導員揮着手吼道:“因爲我們家園的籬笆外,一直有蠻族這隻餓狼,他們不事生產,靠掠奪爲生。還覬覦我們的幸福生活!本帥鎮守邊關近三十年,這些蠻人就擾邊三十年,我們有着漫長的邊境線,不可能處處設防。這些豺狼就時不時闖到我們的家裡,搶劫我們的百姓,屠殺我們的人民,污辱我們的姐妹。更有甚者,還把虜掠我們的同胞當做奴隸……“
周圍靜悄悄的,巖龍這幾句話,把他們和祖國同胞聯繫了起來。鄒東轉頭看了一下週圍,連隊的士兵都聽得聚精會神,有些本來來自邊地的士兵更是兩眼發紅。
那指導員提高音調大聲道:“……有人說蠻族爲禍只在北方,與他們無關,可他們想過沒有,任由蠻族做大做強,總有一天他們會揮兵南下,這些習慣了搶劫的豺狼,一旦進入我們的家園,我們還會有安定的生活可以過嗎?……“
”……華夏能有今日之繁盛,是建國以來無數將士拋頭顱灑熱血,爲之奮戰之結果。今日我們站在這裡,唯一的理由,就是殺死籬笆外的這羣餓狼,討還血債,保衛我們的家園。不讓胡虜的殺戮發生在華夏,不發生在你們的家鄉,以至任何一個地方……“
”……今日之戰沒有和局,只有生死兩途,任何退縮的人,將受到軍律最嚴酷的處決,本帥亦在此立誓,絕不後退一步!我們今日爲之戰鬥的,不僅是軍隊的勝利和榮譽,亦是文明戰勝野蠻,功在千秋的偉大事業!……“
”……是爲你們的家人和後代,趕走家門前的豺狼,讓我們的父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安享晚年,讓子孫能在這片土地上永遠享受幸福自由的時光,爲了保衛我們的文明,捍衛我們的生活方式……“
”……這一切都仰仗於今日你們的戰鬥,需要你們用手中的武器爲他們爭取。蠻族爲禍北方三十多年,欠下我華夏屢屢血債,人神共憤!我們的身後,全國的老百姓都在看着我們……“
”……爲了我們的子孫後代,我們必須清理掉這些兇惡的豺狼。在此決定華夏命運的光榮之戰中,本帥很榮耀能與你們一起並肩戰鬥。告訴你身邊的每一個戰友,我們的身後就是家園!這將是本帥一生中最榮耀的時刻,望全體將士共勉之。鎮北將軍姜巖龍。”
指導員唸完之後,連隊中靜悄悄的,鄒東大步流星衝上講臺。他高舉右手,聲嘶力竭的吼道:“驅逐胡虜,衛我中華!”
“驅逐胡虜。衛我中華!”
安靜的士兵紛紛站起,其他營地中,同樣響起了各種各樣狂熱的口號,整個軍營都沸騰起來。
……
震天的口號響起,巖龍在中軍大帳中準備自己的行裝,自己將頭盔穩穩的戴在頭上,面對着穿衣鏡,鏡子裡出現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面容,巖龍自嘲的笑了笑,擡手扶正頭盔的位置。
整理間摸到了腰帶上的手槍,他掏出來放在桌上,目睹這支左輪手槍,巖龍不由得心中一痛。這把手槍就是兒子自殺時用的那隻,他要用這隻槍膛裡的子彈,打碎共工的腦袋。此時突然想起了兒子自殺時的情形,他當時決絕的樣子便如在眼前。
門外響起了宋同的聲音:“大帥,龍騎兵已出發,中軍部及各營準備完畢,請大人示下。”
巖龍將手槍裝滿子彈,重新輕輕插到腰帶上的槍套中,低聲說道:“兒子,你帶給家族的恥辱,需要用血來洗刷。孩子,爹會替你報仇的!”
插好手槍後,巖龍走到門口一把掀開門簾,宋同和親衛出現在眼前,巖龍輕輕道:“出發!”
……
天邊剛剛露出魚肚白。軍號聲此起彼伏,一道道黃褐色的溪流從各個營地中流出,成千上萬的士兵結成密集的行軍隊形,他們會直接從野地前往陣線,前方已經有各營用紅旗在康回城外標明瞭攻擊位置。
擔任前鋒的龍騎兵已在兩裡之外,他們將先行到達戰場,防止敵人的遊騎騷擾行進中的大軍,雖然行軍陣形可以快速轉化爲防禦陣形,手持步槍的輕步兵,以連隊爲單位可以有效防禦騎兵進攻。
華夏的步兵雖然兼具機動性和進攻能力,但敵人的騷擾會影響全軍士氣,影響行軍的速度,所以在有龍騎兵的情況下,龍騎兵的掩護仍是必要的。
鄒東前方的連指導員正在組織行進,他和着鼓點和伴奏的節奏起了一個頭,全連齊聲唱起華夏進行曲,軍隊滾滾向前,像海潮般撲向着康回城。
”華夏開天闢地,
解救世間蒼生,
譜寫華夏英雄譜!
浩蕩天地在我懷,
復大荒人間太平永世不衰……”
上午九時,全軍到達預定位置,康回城外的莽莽原野被黃褐和紅色所覆蓋,陣線上滿是奪目的紅旗飄揚,一個個整齊的方陣在號鼓聲中令行禁止,整齊的踏步讓地面都發出微微的震動,各營在旗號鼓點的指揮下進入各自作戰位置。一匹匹馱馬拉着火炮,從隊伍的空隙魚貫而出,炮兵隨即進入了發射陣地。
城門樓下,共工拿着他那心愛的望遠鏡,這是好不容易走私來的東西。他掃視着敵人的陣線,數里長的陣線上,步鼓和喇叭聲不絕,伴隨着一陣陣整齊的踏步聲,華夏步兵源源進入戰場,由縱隊變換爲橫隊,鋪滿了整個正面。
鏡頭中前排的炮兵陣地上,火炮已經退去炮衣,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則城牆。銅哨的聲音此起彼伏,炮兵跟隨着觀測手的指揮,正在擡高炮口,調整射擊諸元。
五百門各式火炮就象鋼鐵森林,讓城牆上的守軍毛骨悚然。在細雨濛濛的天空下,整齊的炮口直指蒼穹,傳遞出強烈的視覺刺激,在氣勢上體現出一種難以抗拒的感覺。
華夏軍列陣完畢後,陣線上各部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從共工的視界望過去,地平線上一片整齊的黃褐色,線列齊整,旌旗招展,刺刀反射着冷芒,整個陣線官兵皆肅然挺立,寂靜無聲,即便在兩裡之外,大軍所散發出的肅殺之氣仍是撲面而來,不要說他的族人兩股戰戰,連共工亦是膽戰心驚。
共工現在後悔了,他苦澀地看着城牆上的青銅火炮。經過幾十年的臥薪嚐膽,原以爲憑藉着這些火炮和火藥,他已經具備了抗衡華夏軍的實力。
可是共工現在明白了,他實在太高估自己了,人家在他的射程外就擺開了陣勢,這說明自己的差距和對手不是一點半點。哎,應該早點跑的,如今這城被圍得水泄不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就在共工胡思亂想的時候,對面海潮般的歡呼一陣陣傳來,共工舉起望遠鏡看去,巖龍騎在高大的駿馬出現在他的鏡頭裡。共工眼神複雜的看着對面大旗下的對手,雖然隔得遠,他還是認出來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當年是那麼的弱小,如今卻成了他不可仰望的對手。
如潮的歡呼中,巖龍順着戰線跑過,幾十年的披荊斬棘,匯成了身後的十萬大軍,在這支軍隊的背後,還有強大的祖國,就憑藉着這支大軍,足以傲視整個世界。巖龍的帥旗在陣前停下,他轉向面對康回城,面前沒有任何障礙。
陰沉的天空下,相隔兩裡地,巖龍都能感覺到敵人在城牆後瑟瑟發抖。戰場上只有馬匹的嘶鳴和旌旗在風中飄舞的聲響。巖龍看着城樓上的康回王旗,神情嚴肅的對宋同下令:“開始吧!”
“是!”宋同一個立正敬禮,然後轉身面向炮兵陣地,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紅旗。
沒有任何徵兆,戰鬥已經開始了。共工只看到對面炮火耀眼,後來濃煙阻斷了他的視線。天空全是炮彈劃破空氣的聲音。在城牆上有限的空間裡,許許多多巨大的火球崩裂開來,守城的軍士像破布一樣飛到半空,然後紛紛跌下。
在天空下,象暴雨即來時那樣漆黑一片,炮彈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在那可以看得見的世界裡,從這一頭到那一頭,原野在搖晃,下沉,融解,無限廣大的空間跟大海一樣在抖動。
城牆上,是極其劇烈的爆炸,城垛上,是彈片橫飛,在天頂,則是一排排開花彈,好象沒有底腳的火山一樣……
在那廣大無邊的城外原野上,盡是雨和濃煙,別的什麼也沒有,天上的雲和地底出來的雲,在地面上散落布開,混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