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巧沒有搭理闞平安,她蹲到羅伯特身邊,直接抹開了對方的褲腿,一番檢查後,並未發現任何紅腫現象。
“小夥子,你沒有受傷,應該是腳抽筋了。”說着,又抽掉了羅伯特的軍靴,用力爲對方舒緩着腳後跟。
羅伯特非常感激的對黎巧說道:“謝謝你!阿姨。”
“噗”的一聲,旁邊的闞平安差一點被口水嗆住,臉憋的通紅,剛想開口,卻被黎巧一眼瞪了回去。正在這時,獨木橋的另一頭傳來中士的吼聲。
“……聽着,如果你們被證明是最後一個到達的連隊,今天晚上會站軍姿兩個小時!”
橋的另一端,那個陸軍中士的聲音又響起,過橋的學生個個慌了神,紛紛加快了腳步。類似的懲罰,在之前一週的隊列訓練中已經重複了無數次,讓人記憶猶新。
“班長,既然如此,不如和中士商議一下,讓羅伯特暫且回營歇息?”
李滎看了眼橋對岸,又看了眼羅伯特,嘴裡輕聲嘀咕着。後者也趕緊點頭,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闞平安。
“不行,爲了我們的榮譽,同學們,一定要堅持啊!”
闞平安當即揮手否定了同學的建議,然後俯下身,直接將羅伯特背到了背上。
大部分學生都過了橋,消失在遠方的林道,如今只剩下了羅伯特等人還在磨蹭。在中士惡狠狠的注視下,幾個人扶在李滎前後總算過了橋。
“嗯,很好,其實後面有醫療收容隊。但丟下同伴,會扣掉很多軍訓評分的。”
中士滿心讚賞地拍了拍幾個學生的肩膀,對大家齊心協力的表現很滿意。
“這位老兄,你背好羅伯特,我來拿槍!李滎,你也扶好!”
似乎受到了旁人的鼓舞,李蒙果斷地搶過了幾個人的步槍和揹包,直接背到了自己身後。
當天色已經變黑的時候,三人以及闞平安纔回到營地,此時的闞平安已經快要虛脫了。而李滎更是將幾個人的揹包和步槍往地上一丟,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士兵們,你們整整比其他人晚到了兩個小時,不好意思。晚飯時間早過了。”
營地燈火照耀下,程前揹着手走到四個學生面前,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
“大人,羅伯特同學腳抽筋了,李滎也摔了一回……”李蒙趕緊站起來,向着總教官解釋。
“閉嘴!我並不想聽理由!這裡是軍隊,馬上改掉你們拗口的稱呼,花名冊上叫什麼名字就說什麼名字。另外,要叫我長官或者中尉,從一開始你們的中士就應該告訴過你們!”程前臉色一垮,手裡的教鞭就抵到了李滎的胸口。
“……”
李蒙嚇得連退了好幾步,而躺在地上的李滎和羅伯特,此時更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長官,對不起,我們遲到了。”
闞平安抹着汗艱難地爬起來,朝着總教官程前行了個很標準的軍禮,看得程前眼前一亮。
“很好!紀律嚴明和態度端正是軍人唯一的標準。士兵,你的態度就很好。”
程前笑嘻嘻地拍了拍向自己致敬的學生一下,回頭朝身邊待命的中士遞了個眼色,接着說道:“中士,只給這個士兵食物,記住只給他一個人!”
“遵命,長官!”中士心領神會。
……
軍訓宿舍裡,學生們都在大負荷的越野訓練後沉沉入睡,只有羅伯特等幾個人還圍坐在書桌前發傻。
闞平安被中士教官單獨帶去了食堂,而羅伯特三人則可憐兮兮地回到宿舍,眼下三個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一天的體力消耗似乎讓他們連睡覺的力氣都沒了。
“嗨,弟兄們,我回來了,幫我拿一下!”
疲憊的聲音在宿舍門口響起,只見闞平安滿嘴油光地提着一個布口袋出現在昏暗的燈光下。
“呵呵,中士給了我很多食物,但是多到我根本吃不完!他命令我不許浪費,所以我就帶回來了!”
闞平安得意地眨巴了下眼睛,然後將布袋放到了桌面。噴香的麪包、柔軟的饅頭、多汁的包子、金黃的玉米、油光的香腸,以及一罐子牛肉。
雖然大部分都是涼的,而且數量依然不足三個人的量,但已經足以讓圍在書桌旁的幾個歐裔學子兩眼放光。
“呵呵,聽着,教官說這是獎勵我團結大家的禮物。”
闞平安又從口袋裡掏出一瓶低度數的果酒,得意地放到了桌上。一場極度珍惜食物的小聚餐就在宿舍裡進行着。
從到達洛杉磯大學,就沒有好好吃過飯的羅伯特三人,此時如狼似虎般大口吞嚥着,就連一向穩重的羅伯特都顧不得形象,抓着發冷的包子猛嚼。
“班長,我不明白。帝國爲何要如此苛待我等?我們又不是上陣殺敵的軍士。”李滎有點捨不得地將半截玉米讓給了羅伯特,語氣有點憤憤不平。
“哦,這是我們華夏的傳統!這個世界並不太平,和平的生活是需要武力保護的。也許明天,國家就會發布動員令,將大家徵召進國民警備隊。”
闞平安笑嘻嘻地爲大家打開牛肉罐頭,親自分成三份,一邊還得意地挺起了胸膛驕傲的說道:“李滎,你們記住,帝國周圍全是野蠻人……“
”……這裡每一個男人,都必須學會如何保護自己的國家,保護自己的家人。你們沒注意到洛杉磯大學的校徽是什麼嗎?一本書、一支筆和一杆步槍,我們的武器平時就裝在這裡!”
說到這裡,闞平安還用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別在軍裝胸口的校徽。
“班長,對不起!我們連累您了……”
發現對方看着食物的目光有點不一樣,李蒙一下就猜出其實對方根本就沒吃。至於那嘴邊的油光,完全就是僞裝出來的,只需要用香腸抹上幾下就可以了。
“教官說,這個世界不怕敵人強大,就怕自己人不團結、不信任自己的同伴。所以,他認爲我們雖然最後纔到,但我們的表現是最好的。聽說有幾個丟下同伴回營地的,晚飯都被剝奪了。”
看到推到面前的牛肉罐頭,闞平安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勉強笑道:“我剛纔吃了一個麪包,感覺差不多了。”
今天的軍訓,算是拉近了幾個年輕人的距離。腰痠腿疼地躺在牀上,羅伯特卻難以入睡。
他突然想起剛剛的那個幫助他的女士,禁不住好奇的問道:“班長,你怎麼叫那位阿姨老祖宗?你認識她嗎?”
“羅伯特,那是我的長輩。你也應該叫老祖宗,他老人家今年都快一百歲了。”
“什麼?你……你沒在開玩笑!”
“以後你會明白的!”
……
與此同時,離大學不遠的賓館裡,一邊看着電視,闞石和黎巧隨口也在談論今天的學生軍訓。
“老頭子,看到那些孩子們的軍訓,我有信心多了,這個帝國未來可能不會那麼糟!你的這個國民教育還是很成功的。”
“哦!難得老婆子能夠誇我一次,在下可是受寵若驚啊!”
“跟你說正經的,你怎麼又貧起來了?”
“咳咳,好好好!說正經的。其實我當年也沒想這麼多,記得還在當楚王的時候,我們的國民剛剛脫離部落,心中根本就沒有什麼國家概念,沒辦法,我只好從小孩子抓起,近百年下來,現在回頭看,效果的確不錯。”
“嗯,只要稍微比較一下,就可以看出來。那些歐裔移民和國內的孩子相比,就差遠了,可能還要一兩代人,纔會讓這些移民樹立國家的概念,認同華夏民族!”
“呵呵,你想多啦!用不了那麼長的時間,這幾個歐裔的孩子,天天處在這樣的環境,很快就會被同化的。這也是我們華夏的優勢。”
“嗯。的確,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
中午時分,一艘從新加坡開來的商船抵達秣陵城外的民用碼頭。船板梯還未放穩,一位海軍軍官就提着行李快步跑下,只是向出港檢查站的警察揚了揚自己的軍官證,就衝向了一輛出租車。
“先生,秣陵城神農路,請快點!”
海軍軍官一邊將箱子扔到車廂後的行李架,一邊向司機急切的招手。不等司機回答,帥氣的海軍少校就縱身跳進了出租車,然後掏出懷錶看時間。
神農路,是京城最高檔的社區,在那裡住的任何人,都是這個國家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見這位海軍軍官一副風急火燎的樣子,司機也不敢怠慢,趕緊調轉車頭,朝着市區而去。
此時此刻,在首都皇家醫院的特級病房外,一衆男女正憂心忡忡地站在走廊裡,個個神情黯然。毘虎夫婦、仡牛夫婦以及元甫,五個後輩都緊緊圍在輪墩夫人的輪椅四周一語不發。
而輪墩夫人,打一個鐘頭前開始,就在默默流淚。病房的門開了,一位中年的醫生帶着若干護士走了出來。
“諸位大人,輪伯爵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了,不過他需要休息,所以各位在探望中請儘量保持安靜。”
身爲黎巧的高徒,這位醫生頗爲謹慎地暫時掩蓋了輪墩的病情。走進病房,牀上的伯爵大人此時正閉着眼睛,花白的額頭上,一片老年斑清晰可見,人也比往日消瘦了很多。
似乎感覺到了親人存在,輪墩勉強睜開了雙眼,側頭看着被衆人推進來的老妻,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老婆子啊!你身體也不方便,要注意休息啊。”
“老頭子,你住院,我怎麼能放心得下……”
大概早就清楚過一分鐘少一分鐘的輪墩夫人,此時輕輕伸手握住了相濡以沫了一輩子的丈夫的手,雖然同樣笑臉相迎,但眼眶裡的淚水卻搖搖欲墜。
“爺爺……”
幾個晚輩打前天夜裡開始,就一直守在病房外,此時趕緊走上幾步,蹲到了祖父的牀前。
“哎,乖,都是好孩子……”
老人輕撫着孫子孫女的臉龐,慈愛的表情一如既往:“等我出院了,再去給你們做玩具……”
“好的,爺爺……”
孩子們用稚嫩的聲音回答道。
“親家,好好歇着,等建國青霞回來……”握着老友的手,毘虎低下頭,藏起自己的眼淚,但聲音卻越發哽咽。
牀頭一片哀意,氣氛壓抑地讓人實在有點受不了,輪墩此刻卻露出微笑,臉上似乎也有了些血色:“呵呵,老夥計,別這樣子。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沒什麼遺憾的……“
”……我輪墩這一輩子什麼都值了!可惜呀!臨了,不能再見到太上皇一眼。沒有他老人家,我輪墩只不過是個微末的奴隸……“
”……輪家的子孫要記住,沒有皇家,就沒有我輪氏,我……輪氏一族,永……永遠追隨……華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