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三位大團長召集手下的當口,布蘭多差使人從貧民窟裡找來一個嚮導。
那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被從冷杉城南面的窩棚之中找來時,心中惴惴不安擔心爲這位陌生的領主大人辦事會引來麻煩——他來之前就打聽過內城發生的事情。那天晚上的動靜如此之大,縱使安蒂緹娜想要使手段隱瞞下去也不大可能——但卻禁不住金錢的誘惑與自己女人的勸導,男人猶豫再三之後還是同意了加入隊伍。因爲那位大方的年輕貴族許諾給他一個金幣的報酬,他平時勞作一年都不一定能賺到這麼大一筆錢——而有了這筆錢,他就可以把孩子送到內城的作坊中去當學徒,說不定一家人的命運就因此而轉變。
因此當布蘭多提問時,他小小心心地告訴對方:位於冷杉城南面的森林一直以來被稱作熊人森林的,倒不是說森林中有那種讓布蘭多想想就頭皮發麻的65級關務,只是林子裡野熊不少。四座鋸木廠都坐落在森林中,深入森林中心的三座都爲穴居人所佔據,而剩下那一座也在爲工人毀壞之後一起了。隨後格魯丁曾派遣自己的私軍進入森林清剿過那些來自地下的居民,但狠狠地吃了兩次虧之後,這位男爵大人就再也不提起此事。
布蘭多聽完之後點了點頭,這不出他的所料。
而此刻離開冷杉城已經有一個多小時。
越向南走,荒野上漸漸出現了更多樹木。由東向西盤亙的森林像是一道巨大的陰影,橫在傭兵們面前——年輕人坐在馬背上,一隻手緊緊握住繮繩看着前面的傭兵拉開一條鬆散的線進入分佈着黑松樹與赤松樹的林地,人影憧憧,很快消失在一株株林木之間的陰影中。
“咦,”一個提高了些許的女孩子的聲音在布蘭多身後打斷嚮導的話,感嘆道:“穴居人有那麼厲害麼?”
布蘭多眉頭忍不住下意識地挑了起來,他也不知道羅曼是怎麼出現的,反正隊伍一出城沒多久,這位商人大小姐就不請自己來地再他視野之中晃悠了。“話又說回來,這傢伙不是在統計物資、檢查前幾代領主留下的賬本文記麼。”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所以,又是誰告訴她要出城去找那些穴居人麻煩的——”
“真的,小姐,”那個男人忙大聲說道:“我聽城市裡的衛兵說,長得有些像是老鼠。他們雖然沒有眼睛,但是卻能憑藉氣味和聲音分辨方向,而且力大無窮,行動迅速,一般人可不是他們的對手,就是男爵大人的手下也要兩三個人圍攻,才能對付一個穴居人呢。”
羅曼用白生生的手指點了點下巴,擡起頭在腦子裡構建了一下對方的模樣,“這樣說來,它們在夜裡豈不是很佔便宜?”她自言自語地問道。
“是啊,”安蒂緹娜爲難地看了看羅曼,有些不好意思告訴布蘭多其實自己是被這位商人大小姐裝傻充愣三言兩語給套出了話來,讓她知道了他們的行動。她直到現在還沒明白這位‘領主大人的未婚妻’是歪打正着,還是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只是無論那一種,都讓她有些無法接受:“不僅僅是在夜裡,就是在這種能見度並不高的森林裡,它們的優勢也遠比我們人類更大。除非是黑鐵一級的士兵,否則很難在對方發現我們之前提前發現對方。”
她回過頭,對布蘭多說道:“大人,我們已經進入森林了,是不是應該派出斥候了。”
布蘭多搖了搖頭。他很清楚,穴居人戰士擁有15力量,10靈巧,力量與靈巧都位於黑鐵中上游,一般的黑鐵傭兵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爲了維持冷杉城的城防,這一次隨我一起出城的傭兵只有四個團左右,我不打算再進一步拆分,”年輕人盯着森林方向答道:“再說傭兵與這些穴居人相比,你認爲誰更熟悉這片森林?”
布蘭多開口時不自覺地戴上了琥珀之劍中的習慣,在過去遊戲之中一個團有八十玩家,因此他事實上時想說三百多人。只是貴族千金此刻並沒有注意到他這個口誤,相反她吃了一驚,“當然是穴居人,”安蒂緹娜愣了愣:“大人,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斥候?可這……”她還沒有聽說兩軍交戰,一方完全放棄戰場偵察的。貴族少女黑漆漆的眸子閃了閃:“魔法?”
她試探着問。
“差不多。”布蘭多從左右看了一眼,隨着他的念頭微微一動,風精蜘蛛已一隻只從地下爬出來——四下的傭兵們看到這些青色環繞着一道道旋風的之主忽然出現在他們周圍時紛紛吃了一驚,不過在與瑪達拉的亡靈大軍時他們已經見識過這些小東西,知道它們聽命於那個在他們中央的年輕領主——因此也算得上是盟軍。因此短暫的騷動之後,人羣很快就平復下來,只是這些人還是懷着敬畏的目光向隊伍中央看了一眼。
在這個時代的埃魯因,貴族手下擁有一個黃金階的巫師絕對可稱得上時身份的象徵,像是安列克大公、卡拉蘇大公這樣盤踞一方的諸侯,手下也不過只有兩三個黃金階的無視作爲幕僚。但布蘭多作爲一個家族的子嗣後裔,不但有一個黃金階的導師級巫師隨行——夏爾如今在冷杉城已成爲布蘭多所統帥的施法者之中的天然的領導者,巫師團團長,自然在年輕人的追隨者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除此之外,相傳他本身還是一個黃金階的劍士,手下又有同爲黃金一階的梅蒂莎與茜同行。
縱使是讓德內爾伯爵,身邊的高端實力也不過如此罷。
而且要知道那個叫做梅蒂莎的女孩子可是傳說之中的銀精靈,銀精靈已有數個世紀沒有出現在這片土地之上,她們忽然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引發的震撼有多大可以想象。不要說一般的傭兵流傳着關於布蘭多與銀精靈之間親密關係的傳聞,就連尤塔、弗恩與克倫希亞三位大團長也越來越覺得看不透這個年輕人。而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纔會下定決心留下來與布蘭多一起對抗讓德內爾家族——否則單單憑藉布蘭多子爵的身份,她們恐怕更願意一頭墮入黑森林之中。
至少選擇後面一條路還有一線生機。
布蘭多當然聽說過這些傳聞,他也知道這些消息其實都是羅曼與安蒂緹娜放出去的,貴族千金的縝密與小小羅曼的滿肚子新奇的想法組合在一起,各式各樣的鬼點子總是有一些的。他也不會去澄清,反正這也正是他想要達到的效果,以前他正是這麼做的,只是現在被自己的兩個小小的幕僚學去了而已。
布蘭多一言不發地從懷裡拿出聖劍卡牌,下一刻,曾經在與瑪達拉的亡靈大軍交手時大展神威過的‘龍騎兵’便又一次出現在了傭兵們面前。這是布蘭多第二次在人前施展這套卡牌,後面看到這一切的尤塔、克倫希亞與弗恩都忍不住變了臉色——五十頭白銀階的進攻力量——他們本來以爲那些風精蜘蛛是布蘭多飼養的魔寵,沒想到竟是一個法術。而這個法術的強度,可有一些不好衡量,如果使用恰當,戰勝一個黃金中位的存在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按照法術的普通劃分方法,這個法術至少也是擁有黃金以上的力量。但他們都知道,布蘭多是一個劍士。
一個黃金劍士。
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是一個黃金階的召喚師。
這就讓人有點匪夷所思了。
布蘭多一擺手,在心中下達了一個‘沿最大範圍環繞,擊殺一切非人類活物’的命令,穴居人在森林外圍肯定有哨崗,而他必須拔掉這些哨崗。雖然不求這些穴居人一直到最後還沒發現人類的軍隊已經進入森林,但至少要拖延一點時間。然後他擡起頭默默地看着這些風精蜘蛛張開環繞在身邊的旋風,一隻只飛上天空,帶着一道道青光向森林方向飛過去。然後他回過頭,恰好看到虎雀也正從森林方向收回視線。
“大人,你準備怎麼打這一仗?”虎雀回過頭問道:“如果消息沒錯的話,森林中可是有上千穴居人啊。數量是我們的好幾倍,而且單體戰鬥力還超過我們,說實在話我想不出這一仗該怎麼打。”
“不要未戰先怯啊,”茜在後面答道:“虎雀隊長。”
“隊長?”虎雀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呵呵一笑,看了看布蘭多:“茜小姐想好了,要加入我們了?”
紅髮少女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她也看了布蘭多一眼:“我想過了,我沒有地方可去——”
“對不起。”
“沒關係。”茜不在乎地一笑:“還是聽聽領主大人的想法吧,我也很好奇這樣一仗應該如何打。以前馬卡羅團長帶領灰狼傭兵團的時候,我們最多的一次也只與兩倍於我們的對手交手取勝,但那一次對手不過一羣烏合之衆的強盜,於現在的情況不可同日而語。”
“對呢,”羅曼在馬背上不安分地搖晃着,讓人忍不住擔心她小小的身子是不是隨時都要掉下去,她一邊說:“布蘭多、布蘭多,你說穴居人嗅覺聽覺靈敏,如果在夜間作戰肯定對我們不利吧。這樣一來,我們可要速戰速決才行喲。”
她說這話時,左近三位傭兵團長也不由得提高了注意力,靠近了這個圈子一些。布蘭多注意到這一點時心中笑了笑,雖然他從來沒有拒絕過這些外來的力量進入他這個圈子的核心,但三位大團長還是本能地對這位年輕的貴族抱有戒心,事實上也正是因爲如此布蘭多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整編他手下這些僱傭兵,雖然這件事勢在必行,但如果顯得太過急躁的話說不定回引起對方的誤會和反抗——因此他乾脆隻字不提,等對方耐不住性子主動來找他。
這一次與穴居人作戰就是其中一個契機。
“速戰速決,沒那麼簡單,”管理學院搖搖頭,一邊看了看布蘭多的臉色,一邊故意答道:“我雖然沒與穴居人打過交道,不過既然能讓格魯丁吃癟,顯然不會是一羣烏合之衆。說出來不怕丟臉,我們手下的僱傭兵與格魯丁的私兵相比雖然素質上要強一些,但也有限,而且這一次出兵的規模也遠遠小於那位男爵大人曾經征討穴居人的規模啊。”
“那怎麼辦呢?”羅曼眨眨大眼睛,好奇地問。
“領主大人是想要拔掉對方的哨崗吧,”安蒂緹娜看着最後一隻風精蜘蛛消失在森林方向,這才收回視線目光落在布蘭多身上,“是想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爭取足夠的時間?”她想了一下,“領主大人,是不是想要以閃電突襲的方式攻下其中一座鋸木廠,然後引穴居人來進攻?”
布蘭多回過頭,褐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讚賞。轉攻爲守,這的確是他的想法。
“好辦法,”弗恩眼中也閃過同樣的讚歎,“不過能成功嗎?”這位火地戰團的大團長問道。
“穴居人知道自己與我們相比優勢在哪裡,在白晝失利,一定會在夜裡想辦法奪回來。”布蘭多答道,“在夜裡我們作爲防守一方,它們有天時,我們有地利,兩相抵消。剩下就看士氣、戰鬥力與雙方指揮者的能力了。”他說這話是顯得自信滿滿,但心知肚明自己倒不是擁有什麼戰術天賦——事實上這個辦法在琥珀之劍中,在克魯茲語喬根底岡交戰時,無數克魯茲玩家早已用爛了的辦法而已。
他雖然沒與堆雪人打過交道,但卻也知曉這套把戲。
“但是,”茜有些不解地問:“它們不來進攻怎麼辦呢?”
“那不正好,”虎雀一笑,“那麼我們就白晝進攻。”不過他回購頭,“不過兵力與戰鬥力的差距,還是一個問題啊,領主大人。”
布蘭多點點頭,一邊讓那個嚮導到前面去帶領傭兵繞開那座廢棄的伐木場,直接離裡此刻最近的一座徐鏡人佔據的伐木場進發。而同時他又擡起頭,目光落在正在緩緩滑向西面的日頭上,答道:“這的確是一個問題,不過我已經有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