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從布蘭多來到之後一下變得鴉雀無聲。
不過布蘭多反而不在意起來,他走進棚舍中,在唯一一張空草蓆上坐下。所有人目光都隨着他移動,集中在他身上——尤其是那個叫做馬赫爾的少年,幾乎是皺着眉頭一動不動地緊盯着他。
布蘭多忍不住暗中搖頭,心想自己有那麼可怕?他表面未有什麼動作,但黃金領域的實力讓他對周遭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對方繃緊的肌肉與心臟重重地跳動都證實他們現在正緊張得厲害。
但他並不去消除這種緊張,心想這樣也好——這些傢伙雖說暫時不會把那件自己的事捅出來,可誰又知道呢?能在這裡監視他們一舉一動纔好。
而因爲他的存在,屋子內古怪而緊張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傍晚之後,確切的說是晚餐之後。
因爲大多數工人們事實上是在禮拜日的當天晚上抵達礦區的,銀礦開工一般要等到第二天早上,布蘭多有大量的時間去熟悉這裡的情況。
不過他並沒有去嘗試那份可怕的晚餐,那鍋裡面根本分不清煮的是什麼東西,綠糊糊的彷彿是巫婆的藥劑——甚至還帶着一股子發餿的味道。布蘭多隻看了一眼就倒足了胃口——且不要說吃。
他只慶幸自己在尤塔的提醒下帶足了乾糧。同時也懷疑那個女傭兵團長以前是不是幹過類似的活兒,否則怎麼會如此有經驗。
在外面逛了一圈,有意無意地確認了其他幾處營地的位置之後,布蘭多又回到自己所在的棚舍之中。不過這一次他一進門就一眼看到那個有些營養不良的少年坐在屋子裡。
他似乎並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出去,布蘭多目光掃向一邊,發現那個女孩子也在一旁陪着這個少年。
他愣了一下:“你不吃東西?”
布蘭多心想這傢伙是受了其他人排擠,畢竟這種事情在這種團體中時常發生,並不罕見。但文弱的少年搖搖頭,“我不吃晚餐。”
對方看起來並不害怕他,而是從容地回答道。
不吃晚餐?布蘭多一怔:“齋戒?”他馬上想到這莫非是銀百合教派的信徒,在他印象之中,只有那些清貧的苦修士纔會有如此奇怪的習慣。
銀百合的修士們不進晚餐,是爲了記住炎之王哈魯特在大平原之上的日子——那是人類在黑暗的年代之中最困難的一段日子,爲了逃避敏爾人的追擊而在荒原上游蕩——無數人因爲飢餓死在這條逃亡的道路上。
對於布蘭多的問題,少年點了點頭。
銀百合教派是炎之聖殿下屬分支的一個小教派,在安列克地區很常見,不過這個教派之中一般信徒並不會實行齋戒,除非是受過教諭的修士學徒。
於是布蘭多看着這個少年,問道:“你在修士門下學習過?”
少年再點頭,“我和一個修士學習過一段時間,雖然未曾入門,但也算受了教諭。先生。”他很得體地答道。
“你識字?”布蘭多問。
少年點頭。
這可不得了,當年芙雷婭身爲布契的民兵隊長也不過只認得幾個字而已,這還是因爲這位女武神大人有幸遇上了馬登作爲警備隊長;而馬登作爲布契的警備隊長在遊戲之中可謂是大大的有名,事實上他之所以與一般的埃魯因老兵截然不同正是因爲他不但識字、而且還很有見識。
從這一點上,布蘭多的祖父也是如此。不過布蘭多知道自己祖上至少曾經闊過,父親好歹是一個磨坊主,家庭中有傳承下來的教育也是很正常的。
而羅曼則完全是因爲她姑媽的緣故,女巫的後人不會識字純粹是一個笑話——至於其他人本身就大多與文盲無異,在這個世界上平民之中識字的可算真不上多。
於是布蘭多幹脆坐下來,饒有興致地問起來:“既然如此,爲什麼還到這裡來?銀百合教會雖然清貧,但還是受炎之聖殿認可的正式教派罷。”
“先生,我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屬於那個教派,教過我的修士已經過世了。”少年答道。
布蘭多恍然,原來如此,對方可能沒有受過正式的教諭,如此只能算是一個普通的信徒罷了。
他對這個小小的插曲的興趣只維持了片刻,心思很快就回到了這一次行動上。通過之前的一番探查布蘭多已經初步摸清楚了這個礦山內大體的情況,不過這讓他愈發覺得有些麻煩。
據他所知那個劍師——他們這次行動最大的威脅——他事實上很少出現在礦山中,大多數時候都會留在軍營裡。而他們當然不可能摸到軍營裡去幹掉對方,摸進去倒是容易,可是要幹掉對方並且還不被發現就有點天方夜譚了。
布蘭多一時之間也沒想出什麼周全的辦法,不過好在他反正已經打定主意在這裡呆一週,只有看在這一週中能不能等到什麼機會。
不過他正在想這個事情,卻聽到那個文弱的少年在一邊咳嗽起來;他回過頭,看到在那個女孩子的扶持下,後者正咳得厲害。大約是留意到他的目光,少年有些歉意地擡起頭微微一笑答道:“老毛病了,先生,你要是覺得不適的話就坐遠一些——”
布蘭多卻不以爲意,他現在有接近100的體質,不說百病不侵,至少傳統的疾病是拿他沒什麼辦法了。因此他搖搖頭,從揹包中拿出一個水袋:“這裡面有乾淨的水。”
他知道礦區的水壓根就不是人喝的,有些裝在木桶裡早就發臭了。
“謝謝。”那個臉上有些淡淡的雀斑的少女在少年的示意下接過水袋,然後有些古怪地看了布蘭多一眼。
她這一眼叫布蘭多疑惑不已,他將水遞過去時並沒有想太多——不過就是一袋水而已——作爲一個曾經生活在物質極大豐富的時代的現代人,布蘭多顯然不會在意這點東西。
但他並沒有意識到,在沃恩德這樣一個世界中,事實上大多數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人還信奉着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以強者爲尊,在這裡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無償地向弱者伸出援手的。
不過無論如何,布蘭多這個無意的行爲都爲他贏得了對方的好感,少年喝了一口水之後咳嗽明顯輕鬆了許多。不過他尚還沒有氣力說話,沉默了一會,倒是那個女孩先開口問道:
“先生,聽說你很厲害?”
布蘭多一愣,心想這個問題可算是問得古怪,而自己好像還真從從沒考慮過這個方面的問題。而自己算不算得上是厲害呢?他對比了一下自己過去一百三十級的經歷之後,搖搖頭答道:“勉勉強強罷……”
“勉勉強強就是很厲害了,聽說外面那些冒險者有一個什麼位階稱爲黑鐵什麼的,想必先生也是這樣的人吧?”女孩問道。
“是黑鐵位階。”少年在一邊補充道。
布蘭多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一時不明白爲什麼他們會對這個感興趣。不過職業等階的劃分這個在那裡也不算秘密,其實平民之中也有很多人瞭解的。
“勉強夠得上,還差一點。”布蘭多心想像自己這麼年輕擁有黑鐵實力已經算是很引人注目了,他手上那些傭兵大多進入黑鐵階的起碼都是三四十歲的壯年。
然而他在這裡當然是越不顯眼越好,因此隨口答了一句。
他看到對面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女孩又問道:“先生,冒險者都是像你這樣的人嗎?我是說那個……黑鐵位階?”
布蘭多看了他們一眼。“當然不是,就像你們知道的一樣,擁有黑鐵實力的人在冒險者中已經算是很實力的了。”
他倒沒撒謊,實力再強一點誰會顛沛流離地去當冒險者啊,除非是那種生性喜歡四方流浪的人,但那種人畢竟不在多數。
不過回答之後,他補充問了一句:“你們問這個做什麼?”
“我們想到外面去看一看。”這一次那個少年說話了。
“去冒險?”
少年點了點頭。
布蘭多心想當冒險者這可不是一個好選擇,不過他並沒有勸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事實上在這裡當礦工在他看來也好不到那裡去,他也是年輕人,自然瞭解對方的想法。
不過他看着對方,忽然記起對方可比自己瞭解這個礦山得多,而眼前對方好像對自己消除了一些戒心,不正是一個打聽消息的好機會麼。
於是他想了一下,問道:“我聽說沙夫倫德的銀礦山的礦坑隧道中,傳說有一些挖穿了連接着下面喬根底岡的地下世界對麼?”
“先生,我不知道你說的喬根底岡是什麼地方。”少年搖搖頭:“不過這座銀礦下面的隧道的確有一些是通向地下,傳說從來沒人可以從那裡走到盡頭,還有人因此而失蹤的。”
布蘭多心想果然,看來塔吉卜提供的消息並沒有錯。他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於是說道:“聽起來很有趣,有相關的傳說嗎?”
少年再次與身邊的女孩交換了一個眼神,但這個細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布蘭多的眼睛。事實上他們早知道布蘭多是別有所圖而來,現在看來他好像果然是爲了礦坑下面那些古怪的傳說而來,這倒是符合一個冒險者的身份。
“當然有。”少年緩而慢地點了點頭。
“您想聽嗎,先生?”
“當然。”布蘭多答道:“你仔細說,我可以給你報酬——”他大約察覺到了對方的誤會,也樂得將這個誤會保持下去。
……
(PS.今天畫圖畫的忘了時間,就一更了.我在公衆上傳了手繪芙蕾婭,官設哦!喜歡的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