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 幕漩渦v

“瑪格達爾小姐。”

縱使安德浮勒大聖殿外風雨如晦,但絲毫不改這座往日的神聖之所內一如既往的安靜與肅穆;聖殿的大廳是平日裡靜思禱告的場所,在某些慶典中甚至要容納上千人一起禱告,因此內部修築得十分雄偉壯觀,二十八根灰石柱支撐起一座深邃的穹頂,一排排長椅朝向中央的聖壇形成一個向心的扇形空間,充滿了一種空間上的威嚴感。

在這裡,每天都有大量下級服事人員負責打掃清潔,這些下級神職人員看到瑪格達爾公主從外面走回來,紛紛忙而不迭地起身行禮。

瑪格達爾本身就是高階神官,又是一國公主,更不用說名義上上還是大主祭伍德的學生。而今伍德離開安培瑟爾,眼看就要前往總殿權力的中樞,因此這位公主殿下的身份也水漲船高、愈發尊崇起來。

瑪格達爾停下來,輕輕向衆人點頭回禮。雖然生來就是一國公主,但她身上很少看到那種貴族千金的嬌貴與驕橫,雖說這與她所受的教育無不相關,不過也有她性子中本就溫和的一方面的因素。

這位修女公主在交際場合一向以親和而著稱,在聖殿內外都不乏讚美之詞。

“伍德大主祭在麼?”她問道。

“主祭大人他……好像依舊不見外人,瑪格達爾小姐。”衆服事七嘴八舌地開口答道。

“這樣啊……”瑪格達爾心中微嘆,雖然早有所料,但難免感到沮喪。她想了一下,又問:“那麼默羅斯大人呢?”

她稱呼伍德爲大主祭,反而稱默羅斯爲大人,態度一目瞭然。但衆人心知肚明,也不拆穿,默羅斯爲人冷淡、權欲極重,在安德浮勒大聖殿內一時也沒多少人真正認同這個‘外來者’。

一個服事想了下回答說:“主祭大人好像在會客。”

“會客?”瑪格達爾微微一怔,這麼晚了還有什麼客人,“客人是誰?”

“是尤熙侯爵,還有一位我們不認識的貴族。”另一人答道。

是他?瑪格達爾知道尤熙侯爵是站在西法赫大公一邊的,不過這人與北方的同盟關係似乎也並不是那麼緊密,這個貴族之中的浪蕩子這個時候來聖殿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她微微皺了皺眉,想起上次發生的事,心中難免浮起惡感。先前那個服事人員察言觀色,忙問道:“瑪格達爾小姐,您要過去看看?”

“不,不用了。”瑪格達爾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面上露出噁心的神色來。

衆服事頓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外面傳言這位修女公主曾與尤熙侯爵有過不愉快,現在看來果然。

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臉上卻微微有些發燙,手心都緊張得出了汗;她心中默默懺悔,心中忐忑不安不知瑪莎大人會不會原諒自己當衆說謊的行徑。

不過無論如何,這都是她所選擇的並不後悔的一條道路。

“瑪莎在上,請保佑我成功。”瑪格達爾心中默唸。

……

狹小的房間內一燈如豆,燭火的光芒忽明忽暗,偶爾還會爆出一個火花,映出周圍兩張同樣陰暗不明的面容來。

布蘭多所知的安培瑟爾第二任(1)大主祭默羅斯歷史上就是一個著名的權慾薰心的小人,但與他在信風之環殺死的大神官安曼稍有不同的是,默羅斯雖然爲人陰險、冷漠,但爲人本身卻非常自律,生活簡樸,對於物慾沒什麼追求,生平簡直就像是一個苦修士。

(注1:遊戲歷史)

且不說他這樣的形象是不是裝出來的,但至少在他一任之內都維持了這種形象;此人與埃魯因貴族的關係也不冷不淡,政治主張稍微偏向克魯茲帝國派,但至少還與埃魯因王室保持着表面上勉強過得去的關係。

不過那畢竟是歷史之中的故事。現在布蘭多如同一隻蝴蝶振動翅膀影響了歷史漸漸偏離原本的軌道,這位新任大主祭的態度也與歷史上大爲不同。

這件狹小的房間正是位於安德浮勒大聖殿偏殿的一間客房,由於大聖殿平日裡很少接納外客,因此客房也不多,並且大多偏於簡樸。默羅斯與伍德接交權力也有一段時間,但這位新任大主祭卻一直住在這裡,從這裡也看出他對於物質生活追求寡淡。

但屋內兩個人卻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尤其是尤熙侯爵。他浪蕩子的形象雖然或多或少是一種欺詐性的僞裝,但這位侯爵大人對於生活品質的追求卻是真與其他貴族如出一撤,這間屋子在他看來簡直就像是貧民窟,雖然桌椅擦拭得還算明亮乾淨,但給他的感覺卻好像上面總是有一層灰似的。

侯爵大人不過坐了片刻,就有一種螞蟻在身上爬的心裡錯覺。更不用說他心中還壓着沉甸甸的‘要緊事’,一時間更是煩悶。

只不過主人一時間還未到,兩人皆不敢造次。

終於,腳步聲響起,不過片刻,默羅斯那張陰冷的臉就出現在門外,特徵分明的鷹鉤鼻子就像是他的標誌一樣,此刻這位主祭大人穿着平日裡主持日常事務的金紅色長袍,板着一張臉。

他總是這樣一副表情,當時埃魯因玩家就給了他一個鐵面人的外號,這倒並非說他是鐵面無私,不過諷刺這傢伙沒有表情罷了。

尤熙侯爵心中可不敢生出這樣的念頭來,這位大主祭且不說本身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背後站着的龐然大物;雖說埃魯因在幾個世紀之前曾經戰勝過克魯茲人,但的今天的埃魯因貴族卻成了這個世界上最畏懼克魯茲人的一羣人之一。

不能不說是一種諷刺——

兩人都起身行禮,默羅斯不過是點頭還禮,傲慢之意盡顯。尤熙侯爵等人卻不覺有異,彷彿不這樣才感到奇怪似的。克魯茲人積威已久,整個埃魯因上上下下都自覺低人一頭。

“侯爵大人,你這麼晚到這裡來,想必是有要緊事。”默羅斯大主祭並無寒暄之意,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開口問道。

“正是。”尤熙侯爵微微一笑,這會兒又恢復了本色,“不出主祭大人所料,我們送過去的信果然起了作用,王黨內部似乎已經吵起來了。”

他邊說邊笑,說到得意之處,忍不住笑着譏諷了一句:“馬卡羅、利伍茲之輩,雖然聰明卓絕,但卻受各自利益所驅使顯得目光短淺;只能看到棍子上的胡蘿蔔,全然不顧前面的陷阱了。”

“由此可見,一個崇高的目標的重要性。”默羅斯點了點頭,默認了尤熙侯爵的自我誇耀。其實這個計劃本身就是對方提出的,他們封鎖北方的消息,卻在這個時節通過對方身邊的眼線把獅人入侵的消息捅上去,果然王黨那邊就一片混亂了。

這可說是陽謀,但他們知道馬卡羅等人不得不吞這個餌,這是由貴族本身的性質所決定的,默羅斯忍不住冷笑。

“可笑他們還想南北分治,就怕活不過明天的日落。”尤熙侯爵得意地笑了笑。

從暗道中過來的瑪格達爾公主一開始聽到的正是這樣一句話,她忍不住嚇了一跳,開始還以爲說的是格里菲因,但仔細貼在牆側一聽,才意識到對方談的是王黨一衆。

王黨竟真的與格里菲因起衝突了!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忍不住一下屏住了呼吸,一方面她下午在拍賣場聽了布蘭多‘大逆不道’的言論還將信將疑,沒想到轉眼就成了現實;而另一方面,瑪格達爾忍不住皺起眉頭,與王黨決裂,自己摯友的處境就愈發危險了。

這是她所不願意看到的……

她閉上嘴,不敢發出聲音,又仔細聽下去;安德浮勒大聖殿的建設與改造工程都由炎之聖殿一力完成,這裡的密道不止是她、其實新任大主祭默羅斯也應該知道,只不過對方應該不知道還有另一把通往密道的鑰匙,纔會放鬆警惕罷了。

正因此,她纔敢向布蘭多誇下海口。只是即使如此,她也依舊不得不小心謹慎。

默羅斯的實力在聖殿之中算不得出衆,但作爲大神官也有趨近要素的實力。尤熙侯爵雖然世人皆知他是一個浪蕩子,但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有黃金階的實力。旁邊那個認不得的貴族看起來也是不凡,瑪格達爾透過密道的窺孔觀察着外面的一切,連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

這個時候尤熙侯爵剛剛發表完自己的意見,默羅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神色之間有些不快。他生性小心謹慎,最厭惡的就是那些自大之徒,何況王黨也不真就是墊板上的魚,他們之中布加與利伍茲都是要素之境的強者,真要留下來可沒那麼簡單。

其中利伍茲更是成名已久的巫師,總所周知,同階之下巫師可比劍士難對付多了。

他搖搖頭,答道:“王黨就算了,公主那邊也不好對付。尼玫西絲、歐弗韋爾都是黃金階的高手,效忠於那個小丫頭的王室騎士之中,也不乏棘手的人物。現在又多了一個湖之騎士,實力只比利伍茲更強——”

“關鍵是,獅心劍已在她手中。護劍者家族自然會倒向她一邊,聽說燕堡伯爵三位黃金階的高手此刻都在安培瑟爾,更重要的是,那個不遜色於要素領域的年輕人。”默羅斯說完,看着尤熙侯爵。

尤熙的臉抽動了一下:“哼,的確如此。”

“雖然他們心已經不齊了,但我們還是要同時動手對付相當於四個要素高手,你們可沒有問題?”默羅斯冷冰冰的眼神掃過屋內兩人。

“沒問題。”尤熙侯爵身邊的貴族終於甕聲甕氣地開口了。

“啊!”瑪格達爾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聲,這會兒她終於看清最後那個貴族的臉。那真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貴族,臉也是一張大衆臉,但瑪格達爾卻恰好認識對方——那應該是巴爾塔伯爵的一個家臣。

白獅軍團!

白獅軍團難道已經來到安培瑟爾附近了?白獅軍團曾經是埃魯因人的驕傲,但而今這驕傲已經不在,巴爾塔侯爵被王長子收買,早已倒向北方的貴族一邊了。不過與黑刃軍團不同,白獅軍團是邊防戍軍,他們最大的敵人是克魯茲人。沒想到衆人皆把目光投向了原本的禁軍黑刃軍團的時候,卻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一支力量。

可他們怎麼敢調離邊境?西法赫大公是瘋了?瑪格達爾腦子裡一團亂麻,同時也出了一身冷汗,所幸密道的隔音效果還算理想,她之前發出的聲音並未爲爲外面的人所察覺。修女公主輕輕吐了一口氣,手腳都有些冰冷,可還是忍不住繼續聽下去。

“那就好。”默羅斯點點頭,又回過頭:“指認的人可選好了?”他嚴厲地盯了有些侯爵一眼:“這關係到聖殿的名譽,是我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請放心。”尤熙侯爵馬上點點頭,他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玩意放到茶几上:“那人絕對可靠,這枚戒指他的信物——”

默羅斯沒有說話,只是拿起那枚戒指冷冷地點了點頭。

但正是這個時候,屋內的三人都聽到一聲細微的響動,彷彿是重物落地的聲音。“誰!”實力最高的大主祭最先反應過來,他厲喝一聲,一舉手射出一道金紅色的射線擊中屋內一張書櫃。

只聽嘩啦一聲脆響,書櫃頓時四分五裂燃燒起來,木屑與火花彷彿繽紛的蝴蝶一樣紛紛而下。而同一時間,屋內一側的牆壁忽然轟隆隆晃動起來,向一側滑開,竟露出一條密道。

默羅斯第一時間將冰冷的目光投向那邊,他馬上看到了癱坐地地上,一臉慘白的瑪格達爾。

“瑪格達爾小姐!”安德浮勒大聖殿的新任大主祭面色青鐵,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這一次你做得太過了,我想伍德也保不住你了。”

但瑪格達爾恍若未聞,只是雙目無神地盯着他手上的那枚戒指。

“這不可能……”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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