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二
坐了將近兩小時的車後,到了安葬邵慧敏的那片陵園。
也許是這裡的都習慣了只清明掃墓,所以儘管是冬至,進到陵園裡卻幾乎看不到掃墓的,三三兩兩幾個管理員修建着茂盛的冬青,自下往上看,層疊林立的墓碑和基石將這寂靜的陵園堆得彷彿一座雪白的山。
選擇這座陵園裡安葬自己親的,通常都是一些家境比較好的,以墳墓面積和安置方位劃分,依次爲每平數萬到數十萬不等,甚至還有百萬的天價,這樣的價位對於普通家庭來說壓力已經是頗大的了,因而比較拮据的那些,則只能完全被它拒之門外。
所以看,別說死後衆生平等,即便是死了被埋葬了,的富裕與貧窮尊貴和卑微,還是會被清清楚楚地區分開來。因而金錢至上,這真是從活着到死亡一直都不得不去信奉着的一樣東西,雖然可以不以爲然地說,自己死後骨灰撒入自然,其實感覺比任何墳墓都要好。但對父母能那樣麼?對姥姥能那樣麼……
邵慧敏的墓一個風水相當好的位置,墓室四個平方米,連同石碑石像和邊上的綠化,要價五十萬。
五十萬,普通該能貸款買套不錯的房子了,這裡只能買一個土坑和一堆石頭。
走到她那塊整個兒用漢白玉砌成的墓碑前,低頭看了看她的照片。
照片被鑲一個小窗般的凹槽裡,上面的她笑容甜美,意氣風發,同最後見到她時的樣子判若兩。常言道之將死氣色敗,這一點的確是有道理的,只不過病危者的“敗”都能看得出來,但因氣運將絕而致命的的“敗”,卻只有如這樣的才能看得出來。
可惜看歸看得出,沒辦法預知和阻止她的死,那麼有這能力又有什麼用。
似是感覺到心裡所想,邊上那座墳內一道身着黑色壽衣的影飄出,蒼白的手指扣着蒼白色大理石墓碑,一張模糊不清的臉衝嘿嘿笑着,笑得很大聲,像是要引的注意。
把頭低了低,裝作什麼也未看見般將狐狸做的糯米球擺到供臺上。
隨後把邊上那些擺得已經枯萎的花收拾乾淨,取出香點燃了j□j臺上的香爐,等待三株香整齊燃着三道煙線似的筆直燒了一陣,然後慢慢化入空氣,才蹲到墓碑前,對着照片上的邵慧敏道:“來看了,慧敏。”
冬至夜裡,點紙錢卻怎麼也點不着,狐狸說那是因爲有怨氣擋道,不想讓的老祖宗領供。
這種事從來沒有碰到過,也想不起究竟會是什麼樣的東西會對怨恨至此。加之後來被狐狸的話一激,所以一惱之下從閣樓取出姥姥壓箱底的那些開過光的印度香,撕去金箔做的封口將它們點燃了,而這一次,那些香沒再無故熄滅,並且很順利地便將盆裡的紙錢也都燒燃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因爲那些香比普通的香更粗,還是因爲那些作祟的怨氣同一樣,無法忍受印度香濃重得令有些作嘔的香氣。總之,那一夜便印度香無法消散的可怕氣味中沒有任何異常地度過了。
直到第二天,收拾了東西對狐狸說,要去給邵慧敏掃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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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後問是不是認爲昨晚的事是邵慧敏乾的。
說不是。不認爲邵慧敏是個死後將她的怒氣轉發到無辜者身上的,雖然她本質有些自私。而之所以突然想去掃墓,那是因爲昨晚發生的事讓覺得,不應該因爲邵慧敏死亡時的慘樣,而從此逃避她。並且,若她現存有極強的怨氣,想知道那都包含了些什麼,因爲是唯一一個能她死後,還能聽她繼續訴說的。
狐狸聽後,看着的目光若有所思,似乎是想對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笑嘻嘻將他做的紙符塞進了衣袋裡,然後目送出門時對道:“記得別帶任何東西回來吶,小白,免得又要浪費大把的糯米。”
但纔不需要他這樣提醒。
陵園裡雖然那種東西很多,但自小到大去掃墓,卻也從不見會帶回來什麼東西。自中學時起就不再會犯那樣的錯誤了,況且,避開那地方東西的辦法其實簡單得很,只要視若無睹便可以了。
無論怎樣,墳地其實是個比命案現場,****現場,醫院之類的地方,要安全得多的一處所,因爲基本不會有特別重的戾氣,不然,它怎麼會被稱作安息地呢。
但是對於邵慧敏,卻沒有太大的把握。
畢竟她死時的狀況那麼悽慘,想必,此時靈魂也是仍未得安寧的。所以此時來到陵園爲她掃墓,就是爲了確認這一點,並且,如果有可能,希望能同現的她好好談一談。
只是很奇怪,無論從她的墳墓來看,還是爲她上的香來看,她似乎並沒有怨氣溢出。她的墳墓很乾淨,香也沒有任何異樣,似乎早已往生了。但這樣一來,倒反而越發令感到有問題,因爲像她這樣死於非命的,並且死的極度痛苦的,通常不會那麼短的時間裡就會平靜進入往生。
“慧敏,麼?”於是沉默了一陣後,又繼續看着墓碑上那張照片,對它道:“知道可以看見,所以,如果的話能不能出來和聊聊。”
“沒想到會死,真的沒想到……見到用那枚戒指試圖害別,甚至害的時候,承認是討厭的,甚至打算從此再也不同往來。但是慧敏,要相信,如果知道會遭到這種命運,是寧可將那些可怕的命運分一部分給的,至少可以繼續活下去……”
說到這裡,邵慧敏的墳前依舊平靜如常,但依稀能見到邊上那些墳墓上逐漸滲出了一些黑氣,甚至隱約可以看到一些面孔,那是此地死去已久但爲了某些原因而仍逗留於此的們。它們感覺到了,所以紛紛出現並緊盯着,低低說着些什麼,試圖讓聽見,而周遭的溫度因此而降得更低了一些,不由打了個寒顫,用力裹了裹脖子上的圍巾,將自己的目光放空好徹底無視那些東西的顯現,然後繼續道:
“但知道現說什麼都已經晚了,所以,如果有可能,希望能告訴那個殺害了的兇手是誰。羅警官調查的案子,他是個很不錯的警官,很早以前們就認識了,只要告訴線索,想會幫助他將那名兇手繩之以法。但是……”遲疑了一下,再道:“但是,也可能那個兇手靠是無法繩之以法的,因爲總說見到過死去一年的丈夫又出現周圍,似乎還跟着……”
“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爲身邊時,從未見過有男性的魂魄出現。卻有着另一個跟着,只是不知道。它藉着的那枚戒指纏上了,知道麼,她是丈夫那名死去已久的前妻。記得曾說,她是跳河****的,但知道麼……她真正的死因,是被丈夫謀殺的。謀殺,並肢解……”
說到這裡不由再次一陣寒顫,感到臉上飄到了一些涼涼的液體。
原來下雨了。
雨不大,淅瀝瀝的又冷又粘,彷彿的眼淚,忽然覺察腳下有什麼東西瑟瑟而動,低頭一看,原來是邊上那座墳內那名身着黑色壽衣的老者。
此時慢慢從他墳墓處爬到了的腳邊,用他那瘦骨嶙峋的手使勁朝前勾着,似是要勾住的鞋子。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不禁立刻脫口唸道,並隨即用力跺了下腳。
於是那老者的身影便一陣震顫中散了。空氣中響着他咿咿唔唔的哭聲,似有異常難耐的苦楚無處得以宣泄。
對此只能輕輕說聲抱歉。
此地逗留了好一陣,始終沒能見到邵慧敏出現,卻引出了這些東西。
沒辦法,因這地方能感覺到的那些東西實太多太多……而死去之若非已得往生,便是因各種執念強行留間,經年累月,那些怨氣逐漸遞增卻無法傳達出來。此時驟然見到,便好似遇到了一個突破口,所以想盡辦法也要靠近,就好似溺水之見到了一塊浮木,振翅的飛蛾見到了光。
只是若因如此,這些東西便都過來找宣泄,那怎麼可能受得了?畢竟雖然有着這種奇特的能力,身體卻是凡胎一枚,被那麼多陰氣怨氣所籠罩,雖說有鎖麒麟它們不能過分靠近,但少說也得病上一場。所以這次來前還特意帶了狐狸做的符,不然,這會兒怕是沒那麼容易擺脫這東西。
思忖間,那雨又下得大了些,卷着風打臉上冷得有些刺骨。四周早已一個影也沒了,邵慧敏的墳墓依舊寂靜如初,於是放棄繼續她墓邊述說,四下看了看,準備找個地方避避雨。
但剛要下臺階,卻見臺階下有個撐着傘正慢慢朝這方向走了過來。
一上一下剛好將小路堵住,於是後退着到一旁讓開道,等他從邊上走過了便要急急往下跑,不料那忽然回頭叫住道:“請問,這裡是D-18區麼?”
“對。”答。一邊順勢看了他一眼,隨即一呆,脫口道:“狐狸?怎麼來了??”
他聞言怔了怔,半晌朝自己身後空蕩蕩的地方看了眼,隨後將目光轉向,一臉疑惑道:“是和說話麼?小姐?”
再次一呆。
因爲眼前這粗略一看真的是像極了狐狸,但細看,那眉眼和嘴脣,卻全不似狐狸那般妖嬈和嫵媚。
狐狸頭髮很長,他頗短。
狐狸的眼睛是碧綠的,而他漆黑如墨。
狐狸像只驕傲的孔雀,絕不可能有他那樣文雅安詳的氣質。
狐狸那雙總是彎着快樂笑意的眼睛裡……也不可能流露出他那樣深刻的哀傷。
“哦……認錯了……”半晌,望着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囁嚅道。
他卻沒有因此而立即走開,一伸手將手中的傘遞給了:“雨很大,用吧,免得着涼。”
說着便將傘塞進手中,愣愣着下意識接過,他朝笑了笑,轉身便往上層的墳羣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