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十五
那之後,一整夜都開着房門睡覺,鋣客廳裡待着,似乎知道希望他留那裡似的。
隔天早晨起牀燒便退了,感覺精神好了不少,便將前晚所夢裡見到的東西一五一十告訴了鋣。他聽後默不作聲,也不知遇到的狀況究竟要不要緊,但到了晚上八點沈子琨的車如約而至後,透過車的後視鏡見到鋣和過去一樣不緊不慢跟了來。
之後他的身影便被這輛車甩得看不見蹤影,不知道他是爲了昨晚見到的東西纔跟來,還是爲了即將去的地方。未及多想,大約半個多小時後,這輛車將帶到花園路上一處非常氣派的法式洋房處。
這一帶都是這樣的建築,被斑駁的圍牆圍着,籠罩百多年歲年齡的梧桐樹下,是這座城市裡爲數不多經歷戰爭j□j至今都沒有任何變化的所。
正一邊等着門的通報一邊門口四下打量,不防見到鋣透過夜晚被雨淋出的霧氣從別墅的花園內走了過來,一路到跟前,此時恰逢管家從裡頭迎出來,見到他時不由一怔,那張原本便如機械般平板的臉看來更爲嚴肅了一些:
“少爺知會時以爲只有小姐您一的。”
不知該怎樣解釋。正尷尬着,便聽鋣淡淡道:“舍妹至多打擾一兩小時,之後便同有要事要離開,這一帶叫車不便,所以,想想還是此等候較好。”
管家皺了皺眉似想拒絕,卻聽身後有道:“原來是林小姐的哥哥麼,怎不隨車一同過來。既然已到,那不妨一起進來吧。”邊說,邊見沈子琨的身影從屋內走了出來,手拈雪茄將視線從倆這裡轉向管家,笑笑:“張叔,備茶。”
沈子琨的態度似比環宇時好了許多,甚至有那麼一絲的謙和,想是不是因爲老鬼囑說的話所起的作用。但除了那串數字外,實想不出之後那句話的特別處是哪裡,顯見它比那些數字更爲有效。
一路沿着橡木扶梯上樓時,邊打量着屋內古老氣派的裝飾,一邊猜測這棟洋房究竟會是誰的住處。
想來應該不是沈子琨的,因爲他那樣年輕,並且從環宇大廈的裝潢式樣便可看出,住這樣老舊的別墅,雖然它氣勢和美麗仍不減當年,但絕非適合沈公子的品位。就像沈子琨領上樓時自嘲般所介紹的那樣,這是一棟老得隨時能從那些精緻的雕塑,和積滿灰塵的蒂梵尼玻璃製品中飄出鬼魂來的建築。
然後記起,他當日曾要自己屬下替他訂巧克力到花園路,那是否意味着這是他情的居住處呢?顯然這種細膩精緻又古老的房子,也的確是更合女的口味一些。
那樣想着,轉眼已到了三樓。沈子琨示意和鋣過道的沙發處等着,他則進了邊上一扇雕刻精美的桃木門。
留意到這一層幾乎所有的傢俱和擺設都是桃木的,包括地板。那是見過的最好的桃木,紋理柔和,顏色透着發暗的黃,觸手相當沉實,對着光看就彷彿像是石刻的一般。但相比房子其它地方的部件,看起來要新很多,應該不是同一年代的東西。
“一百五十年木齡,已具避邪的力道,難怪百多年歲數的房子內這樣乾淨。”擡頭望着頭頂那些雕刻的時候,聽見鋣這樣道。
不禁朝他看了一眼,問:“那樓下兩層都用的紅木和橡木,只有這一層是用桃木,難道這一層曾經不乾淨?”
“總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很感興趣是麼。”鋣未開口,卻突兀聽見沈子琨這樣問。
被他說得微一尷尬,吸了吸鼻子轉身望向他,笑笑:“只是有些好奇爲什麼獨這一層用的桃木,感覺同樓下的顏色有些衝突。”
他聽這樣說,將目光從臉上轉到身旁的桃木護牆板,它光滑的表面上拍了拍:“三十年前這裡曾經失火,到維修時,發覺好的紅木和橡木難找,剛好朋友這裡有一批不錯的桃木,所以修繕時就用了它們。”
“哦……確實是相當不錯的桃木。”
“有叫它金線桃,據說有招財的功能,雖然不知道真假,這些年來集團的發展倒也確實順風順水。”
“是麼?”招財兩字總是令感興趣的,所以不由又朝那些木頭看了幾眼,見狀沈子琨笑了笑,朝身後那扇門擺了下手:“今天請到這裡,其實是有一個想見,因爲她聽了關於說的那兩句話後頗感興趣,所以,無論如何要將請來,好當面同談談。”
“同談談?”不由有些奇怪。除了他不知還會有誰對帶去的話感興趣呢?
思忖間見他將身後的門推開,便跟了進去,但不料鋣要進時卻被守門邊的傭擋住不讓入內。不由望向沈子琨,他明明是同意了鋣同一起來的,爲什麼此時卻又單獨將鋣擋門外。
正要這樣問他,便見他對解釋道:“家母不喜歡見男客,請體諒。”
此話一出,鋣便退了回去,而則心裡的疑惑頓解。原來是他母親住這裡。難怪會對沈東辰的話這樣感興趣,還特意把帶到這裡來面談。畢竟她是沈東辰的媳婦。
當下點點頭,跟隨他身後走進那間有着扇極漂亮木門的房間。
房間很令驚豔,因爲傢俱可能自這房子建成時便延用至今,是相當原汁原味的維多利亞時代風格。也有數件明清時期的紅木傢什摻其中,一中一西倒也不見衝突,相當微妙地融爲一體。
正中間擺着張紅木桌子,一名保養得很好的中年女子桌前坐着,一身黑衣黑裙,長而黑的頭髮用網布包裹着,整潔地盤腦後。
想來年輕時必然是極美的,雖然現已難掩眼角的皺紋,但看上去仍極致風韻,特別是一雙眼,即便她穿得這樣樸素保守,仍擋不住那絲天然的媚態從漆黑的瞳孔間流出,卻又被微高的顴骨和薄削的嘴脣所牽制,於是這天然的媚便轉成了淡淡的威儀。
“母親,這位就是林****。”將領到桌邊,沈子琨恭敬地對這女子道。
她自進屋時起便打量,如看着她。
此時聽沈子琨介紹,便朝笑了笑,指向身旁的椅子:“坐。”
依言她身邊坐了下來。她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如檀香般,經由她細緻的皮膚透出,讓尤生一種親近感,又因着一絲不怒而威的端莊,讓卻也不能太過親近。因而,也難怪能成爲沈東辰那種的媳婦,就那麼短短片刻見面的功夫,她自內而外便給一種完全不是個普通家女子的感覺。
“聽說太老爺來**過了,林****。”
“是的。”
“知道,雖然們家向來信奉基督教,但對於神神鬼鬼之類的迷信,向來是不信的。”
“那沈夫您**來這裡又是爲了什麼呢?”問。
她聞言抿了抿嘴脣。此時管家送茶進來,她趁此間隙朝自己立一旁的兒子看了一眼,隨後望着管家離去的背影微吸了口氣,道:“自老爺被害後不久,太老爺也隨之離世,諾大一份產業如泰山般肩上壓了二十多年,總算熬到子琨成才,卻沒想到現今,他會籍由一個陌生的口來尋到自己的孫子。說這東西究竟是該信還是不信。”
說罷便將一雙細長美麗的眸子望向,不知該怎樣回答她,年齡和氣勢所造成的距離感令不願隨意開口,便將目光轉向一邊,望着那面牆上所掛的數幅舊照,指着其中一幅對她道:“這張照片上的,就是沈東辰吧?”
照片日期攝於五十年代初,背景應是香港,上面那站一輛老福特前衣着體面的中年男子,同記憶中那老鬼的樣子最爲相似,雖然那時他的體態是微微發福的。
沈夫朝指的那幅照片看了一眼,點點頭。
於是再道:“見到他時,他比照片上要瘦很多,也老很多,穿着件金色福字團花的黑壽衣,靠領口處有一顆盤扣鬆垮有脫落的跡象。”
聽這麼一說,那女眼圈處微微一紅,再次同她兒子互相望了一眼。隨後輕輕擦拭了下眼角,問:“還能再多說些他當時的樣子麼?”
想了想:“他似乎很喜歡笑,聲音沙沙的,頭髮又灰又亂。看來瘦得很厲害,形同骷髏,但不知怎的……總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是麼?”聽到最後這句,沈夫的目光似乎微有閃爍:“……看不清他的眼睛?不太明白……”
“也就是他那雙眼睛總是模模糊糊的,好像被一團灰給矇住了似的。不過這現象並不算特別,因爲見過那些鼻子或者嘴模糊不清的魂魄,甚至還有整張臉都看不清楚的……”
“夠了夠了……”說到這裡,那女的臉色蒼白如紙一般,顯見是被的話給嚇到了。沈子琨見狀到她身邊用手臂摟住了她,蹙眉望向道:
“總能見到那些東西麼?”
苦笑,點點頭。
“上帝啊……這該是多麼可怕……”女喃喃自語,一雙眼如望着病入膏肓的般看着。
“它們能同很清晰地交流麼?”沈子琨又問。
點頭:“是的,很清晰,當然也不是全部,只是很少一部分。大多數因爲魂魄原本衰弱,所以會用比較間接的方式同溝通。還有一些則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同溝通,至於原因卻是錯綜複雜。”
“這麼說來,祖父能找到,並同溝通讓給帶話,是極其僥倖的了?”
“的確非常僥倖,也同他魂魄本身的強度有關,曾還以爲自己碰到了厲鬼。”
最後那兩個字再度令沈夫打了個寒戰,她面色更加不好,幾乎有些搖搖欲墜般靠自己兒子的懷中。
不由歉然道:“是不是嚇到了,沈夫?平時無論如何也不會同別說起這些的。”
“沒關係。”她搖搖頭。片刻咬了咬嘴脣,她望向道:“是他說,元旦那天若子琨不改道回家,便會有殺身之禍的麼?”
“是的。”
“那麼除此……除了他要轉告子琨的那兩句話以外,他還同說過些什麼沒有?”
怔了怔。
不由朝她看了一眼,她眼裡似乎有些奇特的東西閃爍着,不由脫口反問道:“他還需要說些什麼能證明的話麼?”
“例如……夏日別墅那位客,他有沒有說起是誰。”
再次一怔。
擡頭望向沈子琨,他也注視着,似乎比起元旦的限期,這個問題纔是令他們感興趣的。但這是爲什麼?
夏日別墅的客……雖然也覺得這句話有些奇,但那老鬼從只說了這一句,之後什麼也沒提。難道這句話對這對母子來說很重要麼?“沒有,”於是沉默片刻,搖搖頭:“他只託轉了那兩句話,別的都沒說。”
“是麼,都沒說?”女的目光顯然是有些不信任的,她她兒子懷中目不轉睛望着,微微皺了皺眉:“他真的什麼都沒說?”
“那他爲什麼要將遺囑的密碼告訴?”
這次輪到皺了皺眉。
隱隱這空氣中嗅到了一絲奇怪的感覺,不由有些不安,站起身,朝門口處退了兩步:“那很重要麼?”
女沉默,手輕輕搭桌子上,微微發抖。
沈子琨伸手將它們握住,擡眼望向:“很重要,因爲它令們猜測,是否沈東辰除此以外還對說了什麼,令這樣幫他。”
“什麼意思?”一驚。
沈子琨叫他爺爺時直呼了他的名字,並且此時眼裡的神情相當古怪,這令不由越發不安起來。似乎有種落入某樣圈套的感覺,卻不知那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
於是又朝後退了一步,勉強笑了笑道:“算了,們的家事也不再多管了,無論對祖父的話信好還是不信好,總之已將他的話帶到了。”說完便轉身要走,豈料手還沒碰到門把,突然整個一陣僵硬。
隨即似乎所有的感覺都被抽離了,張着嘴卻無法再發出任何一點聲音,亦無法控制自己像只脫線木偶般一頭朝地上栽了下去。
落地聲音很重,想鋣外面應該是可以聽見,卻不知爲什麼他沒有立時進來,疑惑間只覺得自己兩眼越來越模糊,隱約聽見頭頂處有腳步聲走了過來,隨即望見沈子琨母子低頭望向。
女臉色依舊蒼白,她縮沈子琨懷裡用力抓緊着他的衣服,看了看後擡頭問他:“怎麼辦,子琨,說怎麼辦?”
沈子琨安撫地抱着她,神情如機械般僵硬,隨後輕輕道:“沒事,母親,有斷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