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寒冷。
因氣溫低,雖說這幾天沒有下雪,但前些天下的雪還沒化光,天地間還是一片冰天雪地。
劉逸所率的這支人馬走在整個行軍隊伍的中前一帶,前面有右衛將軍李知十所領的兩萬餘人馬,後面緊跟的是裴行儉親自率領的左右中軍,作爲主帥的帳下前鋒,劉逸所部只要走在主帥所領的那部前面即可。
此次從長安出發的大軍是十八萬,數量龐大,帶着大量的輜重糧草,行動緩慢,一天行進才幾十裡。
如此慢的行進速度讓劉逸有些着急,原本他所領的前軍是可以比這更快的速度行進的,但行軍速度卻不由他,還得按裴行儉的命令辦。
從長安出發半個多月後,大軍抵達汾州附近。
按時間算,這天已經是除夕了,大軍主帥裴行儉令全軍在延州休整兩日,並傳令好好地犒賞一下全軍將士,讓這些在年前出征的將士,在軍中過個好年。
裴行儉的命令下達,大軍紮營後,一時間,大營中很是熱鬧,吵雜聲此起彼伏,殺牛宰羊,將士們的歡笑聲,還有牛羊被宰殺前那悲慘的叫喚聲,混雜在一起,老遠就可以聽到。
在安置後軍務後,正準備與手下的軍士們好好熱鬧一番的劉逸,卻接到了裴行儉的傳令,要他安置好所屬的將士後,到他的帳中去。
劉逸也不敢耽擱,令桓彥範和敬暉暫時主持前軍的事務,他帶着親衛就往近兩裡地外的裴行儉大帳而去。
從長安出發這些天,裴行儉除派傳令兵傳達他的命令後,並沒要求劉逸到他帳中去議事或者彙報事情,今日這樣特定的節日來喚,劉逸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吩咐。
劉逸來到裴行儉的大帳外,也是讓他有些意外,無須通報,守在大帳外的裴行儉的親衛直接就讓劉逸進入了帳內。
劉逸大步進入帳內,看到裴行儉的大帳內空空蕩蕩的,只有裴行儉一人坐着,就着燈光看書,邊上案上擺着一些食物,還在不斷地冒着熱氣,兩邊各擺置一副酒杯。
“見過大帥!”劉逸行了禮,心內更是不解。
裴行儉放下書,站了起來,指着擺放着酒菜的桌案,笑着對劉逸道:“賢侄,來了,坐!”
裴行儉說着自己先在主座上坐下,劉逸也依言在另一邊坐下。
裴行儉給劉逸面前的杯子倒滿了酒:“賢侄,今日是除夕,你第一次離家出征,想必會有些不習慣,某也正好有一些事兒要吩咐你,就使人傳你過來,與你一道吃頓年夜飯,再聊一些事兒!來我們先乾一杯!”
軍中雖然帶有一些酒物,以備必須時候用,但依軍令平時是嚴禁飲酒的。今日是除夕,裴行儉也下了個特令,將士們可以喝少量的酒,但不能喝醉。
軍中發下去的酒很少,即使有人想喝酒,也是不可能的事。
裴行儉向自己敬酒,劉逸也趕忙舉起杯,“多謝大帥關愛!”說着一將杯中酒喝盡。
“賢侄,某都還是第一次與你一道喝酒,以往與你父親,倒是常一起喝酒聊事!”裴行儉有些下意識地說道,猛然發現今日這樣的時候提起已經病亡的劉審禮有些不合適,忙轉移話題,“賢侄,你一身武藝不錯,想必酒量也是不錯,今日也多喝一點!”
“末將不敢多喝,酒喝多了要誤事,”劉逸忙回道。裴行儉雖然身爲數十萬大軍的主帥,但劉逸對他也是比較熟稔了,再加上大帳內又沒其他人,裴行儉又是這樣隨意說話,劉逸也沒感到什麼緊張。
裴行儉笑着道:“無妨,不要喝醉就行了!”又爲劉逸倒滿了酒!
劉逸舉起酒杯,敬裴行儉道:“末將敬大帥一杯,希望這次出征能跟隨大帥殺敵立功,”說着先自幹盡了,在注視着裴行儉喝酒時,也想到了自己的一個疑問,當下問裴行儉道:“大帥,如此行軍速度,太慢了些吧?此行多天,離長安纔不過六七百里路,能不能加快速度?”
“如此行軍速度已經是極快了,”裴行儉呷了口酒,看着劉逸笑道,“賢侄,你未帶兵出征,不瞭解行軍情況,大隊行軍,糧草、輜重要跟上,安營紮寨,拔營都要時間,不能心急啊,我們現在所率的隊伍人數不算少,天氣又不好,這樣的行軍速度已經很快了,萬一遇上風雪,那速度可就更加的慢了!不過啊,若是有敵情出現,一部軍力也必須要根據情況突進,那時大軍的行進速度肯定不會如現在這般了!”
“哦!我明白了!”劉逸想了一下,也明白過來,現在行進和運載方式還很是落後,大軍攜帶物資,不可能如輕騎般飛快行進,再加上旅途辛苦,爲了保證將士們和所騎的戰馬在遭遇敵情時有體力投入戰鬥,也只有這樣的行進速度,怪不得裴行儉數次傳令,要他所領那部保持這樣的速度行進,不能太快。
“賢侄,從這段時間行軍途中你部的情況來看,情況還是挺不錯的,一些曾經出征過的將領,對軍務也沒有如你這般熟稔,”裴行儉也已經將杯中酒喝乾,夾了一塊牛肉放到嘴裡大嚼着,“所以某也沒有過多的指示與你,不過啊,再往北去,要注意的事就多了,天氣可能會變得更差,敵情也可能會出現…”
如今還是在大唐的腹地,除了可能出現的惡劣天氣影響大軍的行進外,基本不可能出現因敵情而需要大軍改變行進方向和方式的改變,但再往北去,那情況就不一樣了,臨到與突厥勢力接壤地帶,隨時可能遭遇到敵情,那大軍各部的佈置又要有改變,特別是前軍各部要按戰時情況佈置,包括劉逸所領的這支前鋒也要嚴加戒備,隨時投入戰鬥中。
劉逸所部作爲裴行儉所領本部的前鋒,行在裴行儉所領中軍的前面,行軍序列在劉逸前面的,也有好幾支軍伍,但間隔距離不遠,呈扇面鋪開,可以相互間策應。
“末將第一次出征,大帥就委以重職,末將一定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劉逸恭身作禮道,“末將得大帥兵法相贈後,也非常仔細地看了幾遍,但還有許多地方不甚明瞭,還有書上的東西與實際中還是有些差距,一些軍務方面的事,還請大帥抽空多多指點…”
劉逸這是謙虛話,雖然說這時代領軍作戰與後世不太一樣,但劉逸在入特工行前,也是在軍隊院校中系統學過一段時間的,再加上裴行儉所贈兵法的學習,對時下領兵方式並不陌生,只是有些不太適應而已。
“那是當然,”裴行儉再爲劉逸倒滿了酒,也給自己倒滿,“但某還是告訴你,許多時候戰爭的勝利都是需要將領臨機決斷的能力,一些人沒有這方面的才能,即使給他講了再多的用兵理論,看了再多的兵書也是無濟於事,這是一個天分的問題,某聽你幾次講的快速進擊,出其不意攻敵的理念,還有你帶領馬球隊與吐蕃馬球隊比賽時表現出不俗的指揮能力,這是非常好的事,若你在實戰中能將你的能力充分發揮出來,在與敵作戰時候,定能取得戰事的勝利的,這就是一個爲將者的天分!”
馬球比賽本就是煅煉爲將者勇武精神及指揮能力的一項運動,一名武士許多方面的才能可以從中看出來。
“末將明白!”臨機決斷能力非常的強,這是劉逸最自信的地方之一,遇到事他從來不會慌亂,能在最快時間內想出解決的辦法來。即使是率領數千人馬上陣殺敵,劉逸也是自信,能依戰場情況,做出最有利的應變措施。
裴行儉放下筷子,注視着劉逸,“我大軍新敗,士氣還未恢復,此次出征,開始時候必須要打一場漂亮的戰役,纔可大幅地提升軍中士氣!某希望第一戰能在你所領之下取得勝利!”
“若大帥能將首戰任務交給末將,末將一定會爲大帥帶來勝績的!”劉逸信心滿懷!
“有這般信心就好,”裴行儉讚道,說着放下酒杯,卻是嘆了口氣,“想那蕭嗣業也是一員猛將,在與突厥叛軍作戰中多次擊敗對手,只是他卻因此心生驕意,疏於防備,此次我軍由勝轉敗,最重要原因還是我方運送輜重的軍士遭到突厥人的襲擊,雖然輜重隊伍只有數百人,兵力上的損失並不算大,但是數百車糧草、冬衣被突厥軍隊奪走。那時正是嚴冬時候,在冰天雪地丟失糧草可是件非常嚴重的事,當時軍心已經出現浮動了,再加上突厥人竟然趁夜偷襲我軍大營,糧草被截後蕭嗣業竟然不加強防備…再遭到襲擊時候還倉促逃跑,只可惜李景嘉和花大智雖然奮勇抵抗,還是免不了敗績,跟着蕭嗣業受累…突厥寇定州,所幸霍王以空城計矇騙突厥人,突厥人怕有埋伏,不敢攻城,不然…”
聽裴行儉一說,劉逸心中一動,“如今還是天寒地凍,春草還未萌發,突厥人肯定會再來搶我們的輜重糧草的,大帥,我們定要加強防備!”
“唔,某已經有了對策,”裴行儉含笑說道。
劉逸看着裴行儉,似懂非懂。
“賢侄,待到了朔州,某會將戰事的佈置與你說的!到時你自會明白!”裴行儉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
“是,大帥!”劉逸原本想與裴行儉說一下武則天在出徵前召見他時的吩咐,還有那份特殊的詔命的事,但想了想還是沒開口,大戰還未開始,他覺得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