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雨夾雪一直沒有停過,易向西躺在沙發上聽着外面震耳欲聾的炮竹聲。終於,炮竹聲慢慢地稀疏,徹底進入了後半夜。
中央空調,暖氣十足,這間五星級酒店公寓的設備還真對得起它高昂的房租和物業管理費。他不勝唏噓,可憐的喬小麥,這麼多年,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從來沒有徹底倒下去,垮下去,是不是跟她這樣的心態有關??
這些日子,他甚至一直提心吊膽,生怕她再次垮了,完了,明知道她躲在這裡,卻從不敢貿然上來。忽然想起當年,想起她在家裡不吃不喝的那些日子。
是不是因爲現在有了個小白,一切纔有挽回的餘地?
所幸,還有個小白。
從未有任何時候,如此虔誠的感謝上蒼,感謝命運——總是在最絕望的時候開了一扇門。
小白,她一直是那扇門,不是嗎?
他舒適地躺着,屋子裡,母女倆小聲的說話聲已經平息了,他猜測,她們都已經進入夢鄉了。
零零星星的爆竹聲裡,他想起來,這是自己過得最手忙腳亂的一個除夕夜,也是最混亂的一年。只是,到了這夜深人靜的後半夜,才覺得輕鬆了,真的踏實了。
是孩子的病好了?是屋子裡那個女人?是她們終於跟他在同一個屋檐下度過除夕夜?
儘管這不是在自己家裡,儘管她滿腹怨恨,儘管自己的所作所爲不是那麼光彩——可是,內心深處爲何依舊那麼喜悅那麼充實?
他本是個極其敏感之人,睡眠質量極度不好,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會整夜整夜失眠,但這一夜,竟然睡得及其沉酣,極其甜美。縱然是天明時那些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也沒能將他驚擾.
許是昨晚折騰太久,一覺醒來,竟然快到中午一點了。
喬小麥睜開眼睛,孩子也剛剛醒了,小手摟着她的脖子,,臉貼着她的臉,嬌滴滴的:“麥姐,我們睡到中午了嗎?”
臉上傳來的溫暖傳遍全身,多日的憂慮空虛一掃而空。
“麥姐,我有點餓了,你餓不餓?”
她這纔想起來,今天是大年初一啊。立即便起身:“小白,起牀啦,今天我帶你去吃好東西。”
“好耶。”
她急忙給孩子穿戴好,剛開門出去就愣住了,但見客廳的飯桌上早已琳琅滿目,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餚,四個涼菜,四個熱菜,湯都有兩種,其中很精美的一罐冰糖雪梨川貝湯,外加上拼得很精美的一個果盤。
小白歡呼一聲就跑過去:“爸爸,你做好飯了嗎?這麼多菜呀。”
“爸爸一早起來準備的,來,嚐嚐爸爸的手藝……”
“哇,這麼多,麥姐,你看,好多菜,都是爸爸做的耶……”
易向西擦着手,已經將碗筷擺好,看到孩子歡呼雀躍的,顯然病已經好了九成了。又見她穿戴一新,果然是粉紅色的新羽絨服,新褲子,甚至連小皮靴都是赭紅色的,上面還繡着精美絲線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