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最理想的狀態就是老獵戶跟着丫丫一起出山,但是如果不完成老獵戶的心願,他是不會離開這個地方,在留下一些藥物之後,陳泰文和皮特二人朝着山林外的小鎮子走去。
這個小鎮子距離老獵戶他們隱居的地方並不遠,但是因爲原始森林植被茂密,再加上到處充斥着危險,因此鎮上的人很少有人進山。
鑽出森林之後,陳泰文和皮特根據老獵戶的描述,來到了鎮子上,準確找到了丫丫母親的孃家,其實要找這個地方並不難,老獵戶說了,到了鎮子上,看到哪家的房子最大最有氣勢就進去哪家,丫丫母親家在鎮上是絕對的大戶,甚至連鎮長保長什麼的都要讓着他。
“皮特,在我們中國有句俗話,叫做孃親舅大!如果你要跟丫丫在一起,得到舅舅們的祝福還是很重要的!”陳泰文看着眼前這一棟徽式建築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因爲世道動亂的原因,丫丫母親家將整個房子修成了一座堡壘,各處都藏着槍眼,三個碉樓互相呼應,很顯然,進去這麼一個地方還是需要勇氣的,能建起這樣的房子,說明丫丫母親家在地方上有着絕對的話語權。
“好的,我們進去碰碰運氣吧,不過我感覺希望不大。”皮特聳了聳肩,朝着大門走去,大門之上寫着“趙宅”兩個大字。
二人的行蹤早就被碉樓上放哨的家丁鎖定,等到二人一靠近大門,大門邊直接打開了,迎接他們的 是趙宅的管家,這也是仗着二人身上的軍裝,還有皮特的金髮碧眼,畢竟在這個年代,外國人的地位在中國還是很高的。
“二位官長不是本地駐軍吧,不知道到我們趙家有何貴幹?”管家穿着不差,談吐也不是普通百姓可比的,這說明趙家有着嚴格的家教。
皮特聽了管家的話後剛要回答,卻被陳泰文搶了先,陳泰文從小就生活在這種家風嚴厲的家裡,知道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將是對方考量的範疇,美國人的思維方式和中國人有着極大的不同,他可以肯定,皮特一開口就會引來對方的不滿。
“先生有禮,我們是第十四航空聯隊的,想來找趙家家主趙國棟商量點事情。”陳泰文衝着管家拱了拱手,笑着說道。
聽到陳泰文說第十四航空聯隊,管家明顯皺了皺眉頭,顯然沒有聽說過這支部隊的番號,他們雖然是大戶人家,但是這偏遠山區交通不便,一些信息還很滯後,甚至連日本人都嫌棄這裡太過偏遠而沒有來過。
“就是咱們老百姓口中的飛虎隊,你看,這是我們的證件。”陳泰文轉頭一想便明白了過來,直接從皮特身上掏出了他的軍官證,對方可以沒聽說過第十四航空聯隊,但是他可以肯定,飛虎隊的大名他絕對聽說過。
當年中國的領空成爲了日本人到後花園,正是飛虎隊一步步地將制空權給奪了回來,幾乎在所有普通中國人的心中,飛虎隊這三個字就代表着英雄,陳泰文也想通過這種方式跟對方建立起一個良好的交談氛圍,起碼不會被別人看輕了。
果不其然,當管家聽說他們是飛虎隊的時候臉上立馬露出了笑意,身子一側將陳泰文和皮特讓進了屋裡,然後直接朝着後宅衝去。
”哈哈哈哈,我就說今天樹上喜鵲叫,怕是有貴客前來,原來是飛虎隊的英雄到了,歡迎歡迎啊!“就在陳泰文和皮特二人在客廳中喝茶的時候,一個爽朗地聲音從後院傳了進來。
陳泰文擡頭一看,一個穿着長跑大褂,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的中年人從屏風後面走了進來,臉上還帶着由衷的笑意。
“趙先生您好,我們是不請自來,事先也沒有打過招呼,太過失禮了,還請恕罪,恕罪。”陳泰文將皮特從凳子上拉了起來,對趙家家主趙國棟表達了歉意。
對於這種中國式的謙虛皮特感覺有些無語,陳泰文他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思想也開放些,因此平時在跟陳泰文他們交流的時候皮特感覺不到任何隔閡,但是現在,他感覺似乎有一根繩子繫住了自己的喉嚨,讓他渾身不自在。
終於,在一番你來我往的謙虛中,陳泰文和趙國棟開始步入了正題。
“趙先生,其實這次前來打擾,是有一樁事情希望得到您的允許的。”陳泰文終於放下了笑臉,換上了一幅正經模樣。
趙先生也笑着點點頭,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兩個人無緣無故找上門來肯定是找自己有事,畢竟在這之前,他跟陳泰文和皮特從來都沒見過,而且按照他的猜想,當兵的找上門無非就是打秋風罷了,如果對方要的不多,他趙某人倒是樂意奉上的。
“陳小兄弟客氣了,有什麼事情你只管說,只要我趙某人能辦到的就絕對不會推辭。”趙國棟擺出一副義不容辭的樣子,認真地對陳泰文說道。
聽到這裡,皮特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躁動,在他看來辦事就是辦事,直接將自己要辦的事情說出來就行了,根本沒必要這麼彎來繞去。
“趙先生,我來這裡是想要說和的。”皮特不等陳泰文接話,索性直接開口說道。
原本以爲陳泰文他們是來打秋風的,聽到皮特說來講和,這倒是讓趙國棟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和意外,一般來說來講和的話這個講和的人肯定要有一定地位,能在雙方都說得起話。
陳泰文和皮特趙國棟都不認識,但是他們兩個地位是絕對夠的,他們都是飛行員,也是國家的英雄,更何況皮特還是個美國人,這種陣容可以說比一般的縣長來就綽綽有餘了。
“說說看吧,如果不是生死大仇,看在兩位英雄的面子上我都可以答應和解。”趙國棟點點頭,能說出這句話他已經很給蘇木和皮特面子了。
陳泰文想了想,對趙國棟說道:“也算不上生死大仇,可以說你們之間沒有仇吧,只是歷史遺留問題罷了,你差點都要了他的命。”
“啪!”
陳泰文的話纔剛說完,趙國棟便將手往桌子上狠狠一拍,對陳泰文和皮特說道:“二位,關於這個問題我想沒必要談了,當年趙蕊一意孤行還未婚先孕,將我們家族的臉面全都丟光了,按照宗法,他們是要被浸豬籠的!”
“浸豬籠是什麼?婚姻不是自由的嗎?關你們什麼事?”這一串的話讓皮特感覺有些迷惘,在他看來雙方談戀愛幹嘛的完全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父母最多給一點參考意見。
但是這是在中國,中國的很多傳統跟美國並不一樣。
沒有理會皮特說的話,陳泰文笑了笑後說道:“我問你,你跟丫丫的母親趙蕊關係怎麼樣?”
聽到陳泰文這麼一問,趙國棟的眼神明顯一暗,陳泰文這算是問到點子上了,小時候他跟趙蕊的關係確實非常好,對於自己的這個妹妹,趙國棟也是愛護有加,但奈何身爲家中長子,他必須擔負起整個家族的威望。
他是這一塊土地上的鄉紳,擔負着地方治安的責任,如果他帶頭違反這種約定俗成的習俗的話,那麼到時候還有誰能服自己?
“趙先生,你的名字取得好啊,國棟國棟,國之棟樑,但是你做的事情真的對得起這兩個字麼?這麼說吧,你對不對得住我不知道,但是丫丫的父親,老獵戶張宗寶絕對是國家棟梁。”
陳泰文的臉色沉了下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考慮趙國棟的感受。
果不其然,聽了陳泰文的話後趙國棟也生出了怒氣,直接站起身走到陳泰文面前,指着陳泰文說道:“你是說我比不上張宗寶那個區區獵戶麼?整個抗日戰爭,我們莊子上送出去壯丁三百餘人,到現在一個逃兵都沒有,你說我比不上張宗寶?”
“你當讓比不上,不錯,你或許送出去了三百壯丁,但是那些壯丁是怎麼上的前線你自己不清楚?別的不說,當你在這裡吃香喝辣的時候,他已經手刃了一整支日本特戰小隊!救了數十名中國軍人,就這麼一份功勞,別說你趙家的女兒了,任何大家閨秀嫁給他都不要覺得冤枉!”
陳泰文說這話當然是向着老獵戶的,但是他說的一切都是事實,也沒有誇大老獵戶的事蹟。
聽了陳泰文的話後趙國棟臉色鐵青,老獵戶做的這些他是根本不知道的,他也不屑於去知道,一個帶着自己妹妹龜縮在山林的鄉巴佬就只能一輩子當個縮頭烏龜。
“我很慶幸,當初你朝他開槍的時候他沒有對你出手,不然的話現在躺在牀上的就 不是他了,而是你!”
“爲了一個所謂的好名聲,就將自己的妹妹逼上絕路,讓自己的外甥女人不人鬼不鬼地活在深山老林中,甚至張宗寶上門祈求讓他妻子,你妹妹的屍骨進入家族祖墳入土爲安你都拒絕,你還是人麼?”
“你的妹妹想念親人,想回到家族,他有感情,而你們呢?將這份親情漠視,甚至連她死了你們都不肯原諒,你們還有良心麼?你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感受,你的心還是熱的麼?那可是你妹妹!你親妹妹!”
陳泰文指着趙國棟的鼻子,一句句話噴涌而出,沒有了剛纔的謙遜講理,他的內心只有對老獵戶一家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