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亂’七八糟的屋子,馬野顧不上吃飯趕緊給‘女’朋友進行思想彙報,也不在乎是不是當着兄弟,低聲下氣滿臉陪笑的一通‘肉’麻,愣是把不信任說成了特別的在意,特別的關心。??“不知死”的葉扶蘇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張晨、裡羽在一邊‘陰’陽怪氣地接着下茬。??不僅馬野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就是葉扶蘇他們幾個也被一一叫過去聽訓。??尤其是葉扶蘇,這幾年木呆呆的,突然故態復萌,還真讓人有點措手不及。??所以馬野的‘女’朋友格外“關照”了他幾句。
鬧也鬧了,打也打了。??幾個人還真的有些餓了。??正要準備大吃一頓的當口,‘門’鈴突然響了。??誰呀,這麼會挑時候。??馬野咕噥着跑去開‘門’,剩下的三個人猜測着是不是他的父母提前回來了?
“班長!哎!班長你怎麼來了。??快快快,屋裡坐。??你們三個孫子出來,班長來了!”
看着身穿沒有任何標識軍服的陳平,葉扶蘇、張晨、裡羽吃驚的站了起來。
滿頭大汗的陳平輕輕吁了口氣。??三年不見了,今天總算是把這四個小子又逮到了。??走過去每人給了一拳,陳平笑着一指滿桌子的酒菜:“你們幾個臭小子,不好好上課偷着跑這裡喝酒。??沒人管你們了。??”
幾個人這才反應過來:老班長來了!手忙腳‘亂’的一通忙活,總算是把陳平按到了上座。??剛剛一個兄弟徹底擺拖了困擾他好幾年地心魔。??現在如兄如父的老班長又出現在了面前,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高興的。??馬野二話不說,拉開櫃子把老爹珍藏多年的好酒一瓶瓶拿了出來。??喝酒!今天不醉不歸。
滿頭大汗的陳平看來是渴壞了,抄起啤酒一口氣下去了多半瓶。??葉扶蘇見狀趕緊又給打開了一瓶:“班長,您來了怎麼也不通知我們一聲。??我們好去接您呀。??”
“我復員了。??”陳平的話讓幾個人愣住了。??不是前一次通話還說的好好地麼,要留在部隊考專業軍士,怎麼說復員就復員了呢。
陳平笑了笑沒有說話。??目光一個個的掃過這四個他一手帶出來地小兄弟。??都成軍官了暫時還是紅牌學員。??日子過的可真快。??眼睛停留在葉扶蘇的身上,陳平仔細地打量了起來。??幾年的軍校生活。??讓葉扶蘇增添了濃濃的書卷氣,眉宇間不見了幾年前的“灰暗”,但也不見往昔的浮躁;眼睛還是那麼明亮,不同地是不在遊走不定,看起來深邃了不少,篤定了不少;一舉一動顯得沉穩多了。
看着老班長探究的目光,葉扶蘇笑着點了點頭。??他在告訴老班長。??我沒事了。??葉扶蘇還是葉扶蘇。
開心的笑了,陳平發自內心的笑了。??對這幾個小兄弟,他再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我是兩個月前決定復員的。??本來想等到了家再跟你們說。??我怕你們留我,我捨不得走了。??這幾年你們也聽說了,咱們團招了大批的應屆高中生。??”稍稍停頓了一下,陳平示意幾個人陪他喝上一杯:“這幫小子比你們當初不差,我‘挺’放心的。??本來想留下來考個專業軍士,可是仔細琢磨自己地文化底子。??還是太差。??留下來即使是勉強上了學,過不了幾年也還是跟不上。??索‘性’給小兄弟們騰騰地方。??哦,對了,田毅這小子今年考上了昆明步校,李明前也上了軍校,學政工。??”
“老班長。??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呢?”裡羽坐在陳平邊上,話裡又帶出了那個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哭腔。
“呵呵,走都走了,不說了。??”
“您是來北京看我們的吧。??下一步準備怎麼辦?”張晨來自小城鎮,本身又是農民,他知道像班長這樣的情況,頂天了回到鄉鎮‘混’個小企業的職工。
“本來想直接回家,後來突然接到了大嚴家裡的愛人打來地電話。??說是他病了,要來北京看病。??我就趕來了。??”
騰的一下,張晨猛地站了起來:“班長你說什麼?!嚴大哥怎麼了?”如果說裡羽跟陳平最親。??葉扶蘇、馬野跟杜爲國最近。??那麼張晨則是嚴新的鐵桿兄弟。??這個足有一米九的山東大漢,曾經手把手地教他組裝槍械。??曾經一招一式地陪他格鬥訓練,更曾經用他那個蒲扇般的大手,捏起繡‘花’針,把張晨穿破的襪子縫的妥妥帖帖。??今天聽說他病了,由不得不讓人心慌意‘亂’。
“別急,你別急。??”陳平和葉扶蘇同時攔住了張晨:“是這樣的,他復員回去後,不是當了一個工廠的保衛麼。??這幾年一直值夜班。??半年前覺得胃疼,一開始以爲是飲食沒有規律才這樣。??後來越來越疼,還吃不下東西,發脹。??結果到醫院一檢查,發現張了個瘤子。??當地不能確診是不是良‘性’的,大夫又少,還沒有手術條件。??他家裡索‘性’就把他送到北京來治病了。??來之前,他家裡地揹着他給我打電話,想問問你們在北京地地址。??到了北京也好有個照應。??我現在不是復員了沒事麼,也不放心,所以就趕來了。??”
幾個人都有些發呆。??怎麼看着像山一樣壯實的嚴大哥會得了腫瘤呢。??這他媽地老天爺是不是搞錯了。
陳平拉着張晨坐了下來。??猶豫了一下接着說道:“你們知道,大嚴回去沒幾年,工廠也不是效益太好,又是結婚這麼一‘操’辦,所以經濟上也不寬裕。??這次看病廠裡也拿不出多少錢來,不過倒是還能將就。??就是來北京吧,他們也沒個目的,又沒有熟人,所以,所以醫院那邊不是特別重視。??說是要到三個月以後纔有‘牀’位,而且檢查住院要先……”
“班長你別說了。??”一直沒有出聲的葉扶蘇攔住了陳平。??他知道。??依照陳平地‘性’格,不是到了實在沒辦法的地步,他是不會來找這幾個小兄弟的。??可是老班長你是否知道,兄弟,不就是要在這個時候守望相助麼:“咱們現在去看嚴大哥。??有什麼事情到了地方再說。??您先吃點東西喝口水。??我給家裡打個電話,要輛車。??”
一個小時以後,葉扶蘇他們來到了一個看上去破爛不堪的醫院。??一間看上去應該是六個‘牀’位的病房。??現在足足放了有十張病‘牀’。??呻‘吟’聲、低語聲、嘆息聲,夾雜着污濁的空氣讓人格外憋氣。??很明顯這些都是外地來京求醫的病人。??隔壁病房中,不知是醫生還是護士正在大聲呵斥着病人家屬。??這不是醫院,這是難民營。??幾個兄弟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個詞。
順着陳平手指地方向,幾個人廢了好大力氣才認出了躺在屋角的,那個已經瘦成一條地人就是他們的嚴新班長。??一米九幾的大個子,現在恐怕不會超過120斤。??滿頭‘亂’發蓋住了眼睛,高高突起的顴骨下是被刀切過似的臉頰。??連鬢的鬍子一縷縷的粘連在了一起。??只有微微擡起地手臂表示他還清醒着,他看到了他的小兄弟。
“老班長!”張晨哽咽着喊了一聲,撲過去哇哇的哭了起來。??其他三個人也快步跑了過來,握着那雙曾經充滿力量,而今卻乾枯如柴的大手,嗚咽的說不出話。
“你們怎麼進來這麼多人?這樣要影響別人休息的。??”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吵醒了沉浸在悲傷中的衆人:“我告訴你們,這裡是醫院觀察室,不是你們縣城地小診所。??你們這樣違反了醫院的制度。??我要對你們罰款。??”
心中不順的馬野猛地站了起來,他現在就想發泄,就想把那個‘女’人臭揍一頓。??站在最裡面的葉扶蘇一把拽住了馬野,輕輕搖了搖頭,快步向那個‘女’人走了過去。
“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一手攥住‘女’人的肩膀。??葉扶蘇輕鬆地把她拎到了病‘牀’前:“我們要轉院,現在就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危險。??需要你們做一個結論,辦理出院手續。??”不等那‘女’人開口,葉扶蘇又一巴掌把她扒拉到了一邊。
“馬野,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找你老爸也好,找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也好,今天晚上之前能不能讓老大哥住進咱們部隊的醫院。??最好是單間。??”葉扶蘇拽了一把還要跟那個倒黴‘女’人找事的馬野,仔細的詢問着。
得到肯定答覆之後,葉扶蘇又把裡羽拉了過來:“寶寶。??你現在去想辦法‘弄’一輛好車。??我記得你說你爸媽的學生全是好車,找輛最舒服的。??沒問題吧。??”看着裡羽不住地點頭。??葉扶蘇又把開車來的表弟叫到了跟前:“寧寧,你現在回去。??找我媽要五萬塊錢。??說我有用。??另外把她的車也開來。??這裡兩輛車不夠,你打車回去。??沒問題吧。??快去快回。??”
打發走了自己的表弟,葉扶蘇推了推還在流淚地張晨:“別哭了,給老大哥收拾收拾,準備去部隊地醫院。??技術好醫德也好,不像這幫錢串子。??還有你一會兒回學校一趟,請假。??今天晚上你陪着老大哥。??明天開始咱們每天一個。??”
拉着陳平和嚴新的老婆走出病房,葉扶蘇找了個安靜些地地方。??看着陳平有話要說的的樣子,葉扶蘇趕緊舉起了雙手:“老班長,停,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您聽我說,我這不是非要擺闊氣,也不是替老大哥撐‘門’面。??接受部隊這麼多年的教育,我總不至於膚淺到這個地步吧?可現在社會上有些地方就是這麼勢利。??這也是我讓馬野找部隊醫院的一個理由。??那裡比地方上好多了。??我的情況您知道,這麼長時間,大家爲了我沒少費心。??我沒事了,現在我也應該爲我的兄弟出把子力。??再說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出力麼。??兄弟就是要在這個時候守望相助的。??您幫我勸勸嫂子,咱把老大哥的病治好了,比什麼都強。??”
聽着葉扶蘇一連串的解釋,陳平沒再說什麼。??輕輕點了點頭,用手在他的‘胸’口上拍了一下,開始和葉扶蘇一起安慰起嚴新的妻子。??不大工夫,馬野和裡羽走了過來,什麼也沒說,只是衝葉扶蘇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嚴新當天晚上就被送到了解放軍某醫院,唯一的不足就是隻能住在一個雙人間之內。??看着一臉歉意的馬野,葉扶蘇安慰的搖了搖頭。??做兄弟這麼多年,他知道馬野盡力了。??不止是馬野,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爲了兄弟竭盡全力。??這一點,葉扶蘇絕對的相信。??因爲他們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