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兒見秦小小哭得雨後梨花一般清麗可人, 心想這纔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如何秦小小同元朗就如此情深意重?
轉念一想,自己同元朗已經是勞燕分飛, 如今她有了殷蛟, 元朗能有個紅顏知己也是個好的結局。
她堆出笑, 寬慰秦小小說:“秦姑娘不必多慮, 既然是花些銀子打點或可能幫上元朗, 我們就湊錢去救他罷了。錢財是身外之物,救人最要緊。秦姑娘請先回去等我消息,動用家中的錢財, 我還需同家夫商議一二。”
秦小小點點頭,三步一回頭, 似乎對媚兒並不盡相信。
媚兒心急如焚, 但是面容還是極力鎮定, 穩步送了小小出門,看她等上油壁車遠去。
再轉身時, 殷蛟正在她的面前。
“你都聽到了?”媚兒問,也不想對小狐狸隱瞞什麼。
殷蛟搖頭嘆息:“又是個癡情的女子,隨了元朗從南到北,反成了苦命鴛鴦。”
“此事可又是西王母命大狐國所爲?”媚兒巧笑盈盈,話音裡多少鄙夷不屑。
“你如何認定是大狐國所爲?那卓不凡性子剛直不阿, 得罪了魏公公, 自討苦吃, 何來怨天尤人?你可知道, 卓不凡幫楊漣大人蒐集大太監頭領魏忠賢數百條大罪, 罄竹難書,還列舉了四十八條大罪供楊漣大人上書扳倒魏忠賢。所謂打虎不成, 反被虎咬,魏忠賢的爪牙衆多,早就得知此事,摺子遞是遞到了皇帝手裡,只是可惜你們那個小木匠皇帝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睜眼瞎,以往奏摺都是魏忠賢代爲在聖上面前誦讀。卓不凡和楊漣蒐羅來的魏忠賢的滔天大罪會被魏忠賢讀成什麼樣就無人得知了。你總是明白了?”
媚兒聽得愕然,她記得在家中曾聽過爹爹一直長吁短嘆說起魏忠賢的種種惡行,如今聽來真是無奈。
“是大明自己在亡自己!即便沒有西王母作梗,奸臣當道,民不聊生,四方也會是刀兵四起。”
媚兒沒心思同殷蛟鬥嘴,切入正題提到如何去營救元朗和卓乾爹。
殷蛟倒也痛快,只對媚兒說,錢財但用無妨,只是卓不凡和魏忠賢結成死仇,怕是很難救出他。現在各地都是魏忠賢的走狗,哪裡有這麼容易搭救卓不凡?
媚兒尋思片刻問:“不如我先設法去探望義父大人,聽聽此殘局可有什麼破解的方法?”
殷蛟手裡把弄殘枝,思忖了片刻說:“娘子,還是殷蛟去打探方便,你一介女流,出入多不方便。”
“可我能夠女扮男裝!”媚兒提議,本是露出得意的笑,又怕小狐狸誤會,解釋道:“我是……我是覺得,即便是萍水相逢之人,逢他落難,總是要搭救。”
但小狐狸出乎他意外的豁達,應了他說:“也好,我們一同去!”
跑了三天,媚兒徹底失望了,衙門深似海,有理無錢莫進來。
儘管打點了許多金銀,但銀子總似扔進了無底洞一般,沒有消息。
秦小小哭得淚雨闌珊,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要去營救元朗,令媚兒爲之感動。
小狐狸左思右想,忽然計上心來。
幾日後,宮裡傳出九千歲魏忠賢中了一種邪病,周身起了膿包,泛出一股狐臭,無法遮掩。
做太監的人伴隨在皇上身邊,最忌諱身上有異味,這回九公公魏忠賢可是着了慌,派人四處去張榜求醫,自己抱病在外宅靜養。
不幾日,一位小道士揭了榜,魏忠賢手下的人如獲至寶般迎了小道士就要去見魏公公,小道士卻指點迷津說:“我只是知道有個人會醫治此證,不過此人現在大牢。”
元朗獲救了,出獄的時候,一包藥被小道士交給了魏忠賢的乾兒子,只是說這種病叫“天譴症”,是九公公得罪的冤魂太多,陰氣淤積不散,有鬼怪作祟。如果要根除此證,需要在請九百九十九個道士做法驅邪,高燃九百九十九柱高香,並且要用魏公公向太上老君像磕九十九個響頭,並用高香的香灰和了這包藥粉分九次服用。服用過後會有幾日大便不暢,待那些冤魂散去,再來取另一劑藥散表通裡,即可治癒。但是,此後不能再損德多生冤魂,否則病症還會復發。
魏公公的乾兒子們取了藥而去,十日後魏公公果然病癒,身上再無了異臭,還派了乾兒子們來給元朗磕頭謝恩。
元朗經過一場牢獄之災,更是對魏忠賢奸黨義憤填膺,拼命要去救卓不凡老大人。
他來見媚兒,但媚兒不肯見他。
二人之隔了黑漆大門說話。
“媚兒,多謝你救我,秦姑娘對我如實講了。”元朗的話媚兒久久未答,只聽到風聲清寒叩門。
媚兒靠了門仰視庭院中那棵枝葉凋零的樹說:“春天降至,師兄還是好生準備科考吧。入了朝堂,才能重振朝綱。”
只在說出此話的時候,媚兒心中一顫,元朗、文曲星、殷蛟、西王母、大狐國,似乎她不知不覺中捲入了這場紛爭。
殷蛟極力在阻止元朗高中狀元,但如果朝廷裡再沒幾個清廉之人去把持政局,百姓何以爲生?
元朗走了,媚兒回屋時,小狐狸靜靜坐在牀邊等她。
“你還是想他能高中狀元?你要知道,他是文曲星,他不能中狀元。”殷蛟說。
“可是,若不是元朗中狀元,新科狀元又是魏忠賢的爪牙,這日後的朝廷該如何?百姓又如何?”媚兒急迫地追問。
殷蛟伸伸手,身後的狐狸尾巴又調皮地探出來搖搖,笑了對她說:“媚兒,你都能擇木而棲,改嫁隨我。如何大明就不能易主?”
媚兒一聽忿然作色,猛的起身卻被殷蛟按住。
“我幫了你,你還沒謝我。我幫了文曲星,這是犯了大狐國的規矩,違逆了西王母,你要知道的,我都是爲了你!”殷蛟扶着媚兒的肩頭對她深情說。
正在說話,門外丫鬟送來一封信,是羊皮封的,一看就是漠北來的書函。
原來是黃臺吉帶了多爾袞離去辦貨後,打算不再回來,說是父汗在遼遠染了重疾。
媚兒覺得可惜,忽又問道:“可是如兒怎麼辦?如兒要看塞外邊關風光,隨了多爾袞去了塞北,如今如兒在哪裡?”
“信裡未提及,可是我想黃臺吉大哥不是那言而無信的人,過些時候,該派人送如兒回來。再者,還有多爾袞在身旁,不會有閃失的。”殷蛟安慰着媚兒。
元朗一去就毫無音訊,媚兒卻擔心起獄中的義父卓不凡。
這天她正在後門山丘上趁了日頭曬皮貨,元朗卻不知從哪裡出現。
元朗一臉愁容,迎了媚兒而來,見面也不多寒暄,一把拉住要逃跑的媚兒對她說:“媚兒,幫我!你是如何打點獄卒和魏公公那些人的?你能救我,就一定有辦法能救卓大人,卓大人不能有事。你知道嗎?在遼遠,戰局已開,遼遠城失守,就是因爲少了卓不凡大人的鎮守。我們不能讓女真韃子打進關,如今局勢岌岌可危,要設法救卓大人出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