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修然

趴在地上的樂疏突然沒了動靜, 行川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子平,給他解了手上的繩子,在陳萬榮看不見的地方, 眼裡露出一絲歉意, 子平不是一個愛哭的人, 看了咬緊了牙關硬是逼出幾滴淚來, 行川把他往身後一甩, 眼睛直瞪着陳萬榮。

“把他們放了!否則你們家裡的人一個都活不了。”

陳萬榮一臉搞笑的表情看着行川“我說了我不在乎他們,他們是生是死我都不在乎。”

陳萬榮不是專業的演員,即便一個再小的破綻也逃不過行川這個戲骨的眼睛。

行川一笑“我還以爲你回來是狗急跳牆, 爲你爸報仇的呢。”

陳萬榮死死地盯住行川,下一刻順手拿了一根鐵棒, 徑直地往行川頭上砸去, 原本行川可以躲過去, 但是他沒有做任何動作,此時只能痛苦地半跪在地上, 腦袋上的血突然就往外冒。

陳萬榮向他吐了口吐沫,朝旁邊的人招了一下手,兩個人走了過去突然走向樂疏,原本跟着行川倒在地上的子平身體動了一下,立刻被行川按住, 再看樂疏他歪着頭看他們倆, 但是身體卻被兩人擡了起來, 行川回頭看着子平, 餘光撇到已經被擡出車庫的樂疏, 行川默默地呼出一口氣,正在此時, 外面的警車突然響了起來,陳萬榮臉色一變,在場的幾個人也慌得厲害,紛紛往外逃竄,陳萬榮掏出□□砰砰幾聲就把那幾個人打倒在地。

陳萬榮過來抓行川,行川剛纔已經看好了位置,從旁邊的屍體手上拿了鐵棍一把砸在了陳萬榮的手上,□□掉到了地上可行川沒有想到的是陳萬榮並沒有去撿那把□□,而是從靴子裡又拔出一把,行川看着黑漆漆的槍口,呼吸瞬間屏住了,槍聲響起,行看見陳萬榮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下一刻劇烈當然疼痛從右腿傳來,鮮血透過被打了一個洞的褲子噴了出來。

陳萬榮看着行川準備來第二槍的時候,子平握着□□在他的肩旁上打了一槍,陳萬榮的臉被血沾染,他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一把抓住子平的頭髮往外拖,□□也被他收了回去,行川猛地回過頭眼睛死死地瞪住陳萬榮的背影,手裡握着鐵棍,想爬起來的時候腿一軟整個人都栽倒在地,子彈還在他的膝蓋裡,外面被警察包圍着。

行川突然聽到一聲尖叫,再也顧不得許多,拖着受傷的腿還有滿腦袋的血手做腳地往外爬,樂疏並沒有被警察保護着,他被那個不要命的人用刀子抵住喉嚨和陳萬榮背對着背站着,周圍有十幾只槍瞄準了他,樂疏的身體在發抖,即便是在行川這個位置也看的一清二楚,他們要出去,以兩人的性命作爲要挾,而這一邊似乎也要妥協了,竟然有人給他們讓出了一條道,行川睜大了眼睛,陳萬榮有多狠,這裡行川最清楚,他已經相信自己在乎的是子平,所以此時他們帶走樂疏,絕對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陳萬榮開始向外移動。

行川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從旁邊那警官的手裡奪過一把槍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行川會衝上去,他瞄準了那人的頭,開了一槍,緊接着又在他的肩旁上開了一搶,中槍的人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樂疏也跟着倒地,行川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帶,樂疏跌在行川懷中,幾乎是瞬間眼淚就已經滑落了下來,他臉上受了傷,身體也好不到哪裡去。

槍聲再一次響起,樂疏睜大着眼睛看向另一頭,行川咬咬牙,閉上了眼睛,幾乎是瞬間,絡繹不絕的槍聲響起,子平倒在了地上,有人過來給樂疏解了繩子,樂疏立刻飛奔過去扶住奄奄一息的子平,而陳萬榮倒在了行川腳邊。

他身上中了數槍卻沒有斷氣,他最後一口氣還在彌留。

“行...川...”他的聲音小而沒勁,像一個沒電了的音樂播放器。

“到最後,我還是捨不得...殺...你...他殺了我...養父...我...死了...再也不欠...”

他的眼睛睜着,還是死死地盯住行川,但是已經沒了氣息,行川看着陳萬榮的身體,閉了閉眼睛。

陳萬榮十八歲的時候已經是學校的經商天才,他必須是最聰明的人,才能留在陳家,他再也不想回到那個破爛的孤兒院。

十歲的時候以孤兒院最聰明的孩子的身份進入了陳家,陳萬榮不是他的名字,他叫修然。

出身養成了從小陰暗的性格,他喜歡權利,喜歡把東西掌握在自己手裡,他什麼都有了,卻突然懷念起,孤兒院外的那一羣野孩子,他們總是聚在一起,從孤兒院裡的果樹上摘下果子,然後拿出去賣錢,被抓到了就直接把東西往外扔,然後一個人留在院子裡,被院長揍,孤兒院裡的孩子是沒爹沒媽的,而外面那羣也孩子,就是活的連畜生都不如。

那天也跟以往一樣,修然和幾個小孩在院子裡做老師剛交的新遊戲,沒多久,就聽見幾聲尖叫,偷水果的野孩子又被抓住了,好多人這樣說,但卻不敢靠近那裡,修然看了一會,迫切地想知道那個轉角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邁開了步子,然後看到一個穿的像乞丐一樣的男孩被院長的爸爸提着雙腳倒掛了起來,他手裡拿着枝條一下一下抽在那個男孩身上,小男孩慘叫,嘴裡一直嚷嚷着快跑快跑!

修然聽見了外面悉悉索索的聲響,說什麼賣完了水果就來救他之類的,但是那天有點不同,男孩沒有像平時一樣被打一頓就被放走,而是被關了起來,孤兒院的小孩子都怕那裡,聽說那裡會有吃人的妖怪,晚上的時候修然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最後還是摸着黑摸摸地走到了關人的地方。

本來只是想看一眼,卻沒有想到裡面的人突然輕聲叫了他一聲,門已經破了很久了,露出一條縫,露出眼睛能看到外面,裡面的空間就像是關雞的籠子,修然被裡面的聲音嚇了一跳,拔腿就跑,到了一陣,停下來。

此時屋外黑漆漆的,他又壯着膽子跑到牆根處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救,於是他又跑了回去,也許是剛纔那個男孩知道自己認錯人了,所以這回也不叫了,而是靜靜地在門縫裡看着外面,修然停了一會終於靠近了,他默默地把門從外面打開,裡面的人剛要竄出來,就被人一腳踢了回去,院長的爸爸罵罵咧咧,順帶把修然也往裡一推,然後又罵着難聽的話走了,原本窄小的空間擠下兩個人就顯得更小了。根本無法動彈。

那個男孩說自己叫行川,問他叫什麼,修然一直緊閉着嘴巴不說話,到半夜的時候,那羣野孩子終於來了,其中一個跟行川差不多大的,伸手一拉,行川就被他帶出去了,行川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那人給他塞了兩個肉包子,行川笑了兩聲,幾口就吞沒了,他們一夥人都向修然道了謝,然後又翻牆出去了,修然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默默回到籠子裡,順手把門帶上了,之後修然還是會經常見到這個叫做行川的人,甚至他們那羣被人稱作野孩子的人還會給他帶吃的東西來。

修然卻一直沒有搭理他,也沒有告訴他自己叫什麼。

長大後的陳萬榮經常會做這個夢,或許他晚上是醒着的只不過是把那些東西在腦海裡回想了一遍。

他還是會經常想起那雙倔強有神的眼睛,他叫別人快跑的樣子,一直刻在他的腦海裡,直到後來,作爲D.C的代表,陳萬榮見到還是練習生的行川時,如今的結局就在那個時候註定了。

行川幾個人都傷的不輕,當晚,三個人一起進了醫院,樂疏簡單地處理好傷口,就安靜的坐在重症監護室外,此時還沒有媒體知道這個消息,皓月動用了一切關係,封鎖了消息。

行川拒絕做檢查,只是右腿做了手術,打了局部麻藥,兩個小時後,行川從病房坐着輪椅出來,他獨自一個人從醫院走廊的這頭到了另一頭,樂疏手上纏着繃帶,他低着頭,行川隱約能聽到他的抽泣聲,看着急診室裡亮着的燈,他感到慶幸,慶幸現在躺在牀上的人不是樂疏。

行川過去摸了摸他的頭髮,幾乎是一瞬間,行川的手就被打飛了,樂疏紅着眼睛,鼻子也通紅,他的嘴脣有些顫抖,他想罵行川,想罵他自私,想罵他不是人,但最後自己有什麼立場去罵他。

他看了一眼手術室,裡面躺着的人被子彈大穿了胸口,而自己卻還能安然地坐在這裡,如果可以,他希望此時躺在裡面的人是他自己!

如果子平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他一輩子都得接受良心的譴責!

他擡起頭,眼神淡漠“你先離開好嗎?我不想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