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行見裴玉說完,怕她在說出什麼戳人家心刀子的話,連忙把她攆了出去。
包廂裡只剩下他和葉薔,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葉薔,道:“你也別怪你舅舅,裴謙的性命本來就是撿來的,難免要重視點。上次他也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你病了,一路委託到我這裡讓我幫你治病,否則何毅那點面子,我真未必會這麼敞亮的給。他還是擔心你爲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叫你寬心。”
當然了,叫她寬心的同時瞬間警告一下也是目的。
葉薔眨眼,點點頭,“替我謝謝舅舅?”
聶行點頭,“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們曾經是多親近的關係,都已經是過去了。有些事,不能深入查,慧極必傷。”
丟下一句話,聶行伸手在古老的盒子上拍了拍,道了一聲新年快樂,才離開。
葉薔一個人坐在咖啡館很久,才抱着盒子回家,和之前存放媽媽的東西,放在一起,單獨在那櫃子上設了鎖,才安心了些,下樓的時候,瞧見孫伯已經置辦好禮品,指揮傭人一個個分門別類。
“幾個少爺那邊,少夫人都有安排。”孫伯唸叨,“其他的按照往年的規矩辦。”
往年的規矩?
葉薔一拍腦門,暗道怎麼忘了。
她只讓孫伯安排了厲明月一衆朋友的禮物。其他的大頭,要自己去買纔夠誠意。
到底是她想少了。
霍少庭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只有這幾個朋友。親的遠的,生意上的,但凡有些往來的,到了新年,都要有些表示的。
顯然,照孫伯的意思,哪家送什麼東西,往年都是有規矩的。她重新挑選那幾項,還要重新更改禮單,反而幫了倒忙。
葉薔下樓,歉意道:“孫伯,對不起,我給您添麻煩了。”
孫伯這半生雖然都是管家,但也是在豪門浸淫多年,哪裡會不知道葉薔的心思,連忙道:“少夫人您可折煞我了。這些事少爺素來也是不管的。今年有您幫忙可輕鬆多了。”
說到這個,孫伯也是一把辛酸淚。
旁人倒是好伺候,但凡是霍少庭的手筆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什麼好被嫌棄的。
但那幾位少爺不是外人,年年送完了東西,都要回個差不多的回來,這些東西呢還不送少爺,都點了名送給他老頭子的。
比如,頭兩年琢磨着葉驚鴻搞古董珠寶的,送了一塊頂貴的玉如意,頭一年倒沒說什麼,他琢磨着葉驚鴻喜歡,第二年又送去一柄。
轉頭他就讓人送了一個玉枕來,道:“孫伯喜歡玉,這可是皇帝枕過的。”
喜歡什麼呀!他也不是皇帝啊!這要放在古時候 ,叫喧賓奪主,要命的!
這還就是葉驚鴻,其他人有過之無不及,弄的他一個下人,年年收一屋子的禮物,隨意拿起來一件,都夠自立門戶做個暴發戶的。
孫伯一生孤寡,一輩子都在霍家,厲思玉把霍少庭交給他照顧,可見對他的信任。
他也是這些孩子沒把他當外人,但懷璧其罪,即便年年這些東西他都完好無損的保存在倉庫裡,不着痕跡替少爺
送出去,或者填到宅子裡的賬上。
但他到底就是個傭人,這事要是哪一天被拿出來做文章,他可擔不起。
這一年年的,禮物不能太輕,又不敢太重,今年已經在考慮只送保健品了。
“您親自置辦禮物,我今年可算是鬆口氣。”孫伯神色輕鬆,只把這些少爺送禮的由頭說了說,極有技巧。
誰都能看出來,葉薔是少爺放在心尖尖上的,這頭一年,可不要因爲這些事,讓葉薔誤會自己暗裡斂財。
聽孫伯說完,葉薔卻只覺得想笑。
以葉驚鴻那幫人的性子。
尊敬孫伯是真。
回禮給孫伯不給霍少庭,恐怕還是藉着這個抗議霍少庭送禮不走心,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孫伯準備的。
想想年年送禮霍少庭“備受冷落”的樣子,葉薔脣角彎彎,知道孫伯多少還是忌諱自己,笑道:“他們這是替少庭孝敬您的養老錢呢,應該的。”頓了頓,又道:“我們都還年輕,賺錢不就是爲了身邊的人過的更好嗎?您費心照顧我跟少庭,我也感激不盡。”
孫伯一聽這話,踏實了,對葉薔更添喜愛。
葉薔頓了頓,又道:“早上我準備的禮單作廢,還是按您的規矩辦吧。”
這個平衡,她覺得挺好。
孫伯:“……”
少夫人這是坑我這把老骨頭嗎?這是明擺着讓那幾位繼續送東西來啊?
孫伯還想說什麼,葉薔的手機正好響了。
正是霍少庭。
葉薔忍住笑,走開之前,對孫伯道:“麻煩您了,孫伯。”
接電話的時候,聲音裡還帶着笑意,“霍先生。”霍少庭那邊,依稀有人說話的聲音,他的聲音靠近話筒,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心情不錯?”
葉薔笑,“過年了呀。”
即便是有些不快,但終究是到了辭舊迎新的時候,有什麼不高興的?
那一個尾音,帶着些女孩子家的嬌氣,有點撒嬌的味道。
霍少庭一愣,也笑了,寵溺道:“傻。”
“以前沒過過年?”
葉薔隨意道:“過過。”
提及這個,難免又要想到葉家。
霍少庭反應過來,暗自懊惱自己是開會開糊塗了,怎麼會提這麼個話題,連忙岔開了話題,“在忙什麼?”
葉薔眨眼,笑道:“忙着準備給黎淵他們的禮物。 ”
霍少庭那頭稍稍安靜一會,才道:“這些交給孫伯就好,你若是想送,回頭聚會的時候,重新準備一份。”
孫伯孤寡一生,膝下無子,有人孝敬他,也是樂趣。
葉薔真心喜歡霍少庭這點不顯山露水的關切,柔聲道:“霍少庭,你怎麼可以這麼好。”
霍少庭笑出聲,“早上吃了糖?”
“不,喝了蜂蜜。”葉薔一勾脣,想了想,臉先紅了,聲音更顯綿軟,“還喝了奶茶,要不要嚐嚐?”
嚐嚐?
什麼?
奶茶,還是她嘴裡的甜味?
霍少庭那
邊就沒聲音了,連呼吸的間隙都刻意拉長。
好一會,才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膽子大了。”
敢調戲他了。
“那也是你慣的。”
其實,葉薔也就這兩把刷子,畢竟隔着電話,知道他過不來,再近一點就沒了勇氣,這會只記得得逞的快意,完全忘了,招惹餓狼,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行,我慣的。不過,我這邊有點忙,今天中午可能來不及回去陪你吃飯。”霍少庭其實恨不得當時就回來,狠狠把她說是一頓,但眼見着要放假,這一拖沓,每天都得往公司跑,只好狠下心來,咬牙掃了安九一眼,對着電話道;“你想吃什麼,跟孫伯說一聲。”
葉薔瞬間就有點失落,但也知道他確實是在忙,只道:“知道了,下班早點回來,我等你吃晚飯。”
霍少庭笑了一聲,聲音帶了些戲謔,“霍太太,晚餐不必很豐富,只要一樣菜就好。”
這一樣菜,不必想也知道是什麼了。
葉薔被逗樂,俏臉微紅,答的脆生生的,“行。”
於是,某人一下午,腦子裡都徘徊着這一個行字,心猿意馬,早早就待不住了。
葉薔掛斷了霍少庭的電話,手機立刻又響起來,像是催促着什麼,帶着焦急。
屏幕上是一串熟悉又陌生的號碼——葉家的座機。
微微挑眉,接起來,聲音不由就低了下去。
葉忠偉的聲音沉冷,尖銳的刺耳:“看來你在霍家過的真的很好。”
葉忠偉在葉薔眼中,一直都是溫和的,所以,這麼多年她纔會覺得他過的壓抑,纔會在明明知道他背叛了媽媽甚至對她和葉威不聞不問的時候,都能選擇原諒。
這樣歇斯底里又冰冷的葉忠偉,有點反常。
葉薔怔了怔,叫了一聲:“爸爸?”
“別叫我爸爸,你們誰把我當成一個父親?”葉忠偉嘶聲道:“你出嫁第一年的新年禮,居然是派人來送,我養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他是被葉航和方圓的事,逼到了崩潰。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紀,連個傳承香火的人都沒有,所有的瘋狂和憤怒都衝着葉薔而去。
“我當時!就應該把你掐死!若不是你,你媽媽怎麼會死!”葉忠偉瘋狂嘶吼道:“她不死,事情又怎麼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葉忠偉後悔了!
後悔了!
年輕時候的愛戀,是真真兒的。
方圓若非是懷一個葉航,哪裡能和李明珠比?若是她活着,哪怕他們已經離婚了,他現在至少還有個“至親”,還有個盼頭!
而不是現在這樣衆叛親離的下場!
葉薔瞳仁一縮,握着手機的手驟然收緊,眼角發脹,聲音冷了下來,“你有什麼資格提媽媽的死?你是不是不記得媽媽死前在家裡過的最後一個新年?她拉着我和葉威等你到半夜就爲了吃一頓團圓飯。爲此媽媽熬到住院,爲此我和葉威這麼多年都不敢大年三十上桌和你吃年夜飯!”
那時候他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他都忘記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