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薔這會緩過氣來,不好意思在除夕夜麻煩那麼多人,掙扎着要從霍少庭懷裡下來,“不用,誰也不用叫,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就是白天受了點涼,這會已經好了。”
掙扎了好一會,也不見霍少庭有放她的意思,葉薔抓着他的衣領,扯着晃了晃,“我累了,就是想睡會。”
霍少庭喉頭被毛衫的領子摩擦着,但感覺內裡卻真真實實的像是被一隻手掐着,再開口,聲音都啞了,“好,我送你上樓。”
肯定是不能叫老胡的,老胡是家裡的家庭醫生,專的是中醫,來了一診斷,不管是懷孕還是診斷出點其他的,都不是厲思玉能知道的。
霍少庭抿脣,對厲思玉道:“不必麻煩胡叔了吧,我帶她上去休息會。”
厲思玉連忙應了。
葉薔歉意衝厲思玉擠出一絲笑容來,”媽,對不起……”
好好一頓團圓飯,硬是讓她搞砸了。
她太知道,厲思玉多想和霍少庭親近。
厲思玉知她心意,只餘心疼,“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要是不舒服就睡會,我給你留飯。”
葉薔重重點頭,又重複了一聲,“對不起.”
厲思玉臉色微變,示意霍少庭把葉薔帶走。
房間裡。
霍少庭把葉薔放在牀上,俯身抱着她,把頭埋在她頸側,許久都沒動。
葉薔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很難聞,忍了好一會,見霍少庭依舊沒有動靜,忍不住叫了一聲,“霍少庭?”
霍少庭應了一聲,擡頭居高臨下的看她,聲音嘶啞,“怎麼了?”
葉薔這纔看見,他眼睛有點紅,腦子裡飛快的轉了一圈,反應過來,“我這……算是那個刺青的併發症嗎?”說完,就笑了,伸手把他額前的頭髮捋起,“你別害怕,我不會有事,我會等你找到藥。”
弄到最後,還變成了她在安慰他。
霍少庭俯身吻他,“一定會。”
葉薔剛吐過,自己都覺得嘴裡味道不對,連忙偏頭躲開,窘的臉都紅了。
霍少庭直接伸手,扭過她的下巴,懲戒性的親上去。
葉薔“嗚嗚嗚”了幾聲,得了空隙,懊惱的推開他,捂着嘴巴不肯再鬆,懊惱道:“霍先生,你口味真重!”
霍少庭也沒勉強,起身幫她掖好被子,在她身邊躺下,“你再躺一會,不舒服要和我說,等睡醒再洗澡。”
葉薔惦記着自己答應了厲思玉,連忙道:“你先去吃飯吧。”
霍少庭把她的手拉下來塞進被窩,“往後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別擔心媽媽,她還有我爸。”
葉薔心裡一澀,不說話了,往被窩裡蹭了蹭,縮進被子裡,遮住發紅的眼眶。
總有人說,誓言許在當時,不過是因爲太年輕。
但,說出口的話就像是一顆種子,總會在一個人心裡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以後你在哪兒,他會把這棵樹,移到哪兒。
許是白天鬧的太狠,葉薔沒一會就睡着了。
霍少庭這才輕手輕腳的起身,剛想下牀,才發現衣服下襬,被葉薔在被窩裡攥住。
他看不見她的手,但
是能感知到她完全的依賴和信任,心裡頓時有千股細繩纏繞,把心臟裹的密不透風。
不能辜負,不忍辜負,不會辜負。
一定不會讓你有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霍少庭重新躺回牀上,原本準備打出去的電話變成了短信。
“你上次跟我說,葉薔不能懷孕?”
上次假孕的事情,辛述給葉薔做過全身檢查,確認再三之後找過他,字宮內壁過厚,加上輸卵管一側堵塞,不能懷孕。
這件事,只有他和辛述知道。
但厲思玉的話,他也不得不聽。
萬一是懷孕呢?
那頭的人大概是很忙,霍少庭等了一會,撥了個電話給霍東。
這些年,霍東都是一個人過年,宅子裡也沒什麼熱鬧的氣氛,連對聯都沒貼。如往常一般吃完飯,靠着客廳的沙發和張進下棋。
張進的棋藝實在是不咋地,老爺子下的直皺眉頭,十分鐘殺了兩盤,但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畢竟,這時候能陪着他的,只有他了。
張進也是一頭冷汗,他跟着老爺子耳濡目染也懂些,但是這離和霍東對陣還差的遠,根本就不必僞裝,每一盤都是必輸。
正求救無門,客廳裡的座機響了。
兩人齊刷刷擡頭。
這個時候的電話,能是誰?
張進莫名之後,很快就只剩下慶幸,起身就要去接電話。
霍東深深看了電話一眼,又看了一眼棋盤,淡淡道:“你坐下,我去接。”
張進一抖,哀怨的看了一眼棋盤——正好輪到他走,再多一步,還是輸,這一盤,刷新了一晚上的新紀錄,三分鐘。
啊!
他爲什麼不能像少夫人那麼淡定的說我不會!
霍東起身走到電話邊坐定,接起,“你好。”
電話那頭許久都沒聲音。
霍東皺眉,捏着電話準備掛斷,霍少庭的聲音幽幽傳來,“爺爺,新年快樂。”
霍東手一抖,手裡的話筒險些掉了,連忙抓緊了些,蒼老的指節開始泛白,抿着脣努力維持着聲音的平靜,緩緩道:“少庭?”
有多少年,沒聽他叫過這一聲爺爺?
霍東記不清了,年紀大了,那些過去的年頭真的像是白駒過隙,又漫長又短暫。
霍少庭“嗯”了一聲。
兩人很久都沒聯繫,也沒話題,但誰也沒掛斷電話,像是隔空一場拉鋸戰。
霍少庭不說話,霍東就不吭聲,篤定了他有下文。
這老頭子,這麼多年還是鐵一樣的脾性。
霍少庭敗下陣來,道:“年夜飯吃過了?”
霍東也不賣可憐,道:“吃了,正和張進下棋,一會鞭炮聲淡了就準備睡。年紀大了不準備守夜。”
一口氣,把能敘的閒話都終結了。
霍少庭只好切入正題,道:“葉威和週數,還好嗎?”
霍東少一沉吟,坐正了身體,道:“既然人已經交給了我,這些事你就不要再問了,即便是墊腳石,我也會讓他們成爲最穩固的墊腳石。”
霍少庭放下心來,繞開了話題,問道:“這個藥,會有
併發症嗎?”
霍東挑眉,“沒有。只是,慢慢會變的精神恍惚,至於要往哪個方面發展,就看她造化了。”稍稍一頓,問道:“準備把葉薔送來了?”
霍少庭嗤笑一聲,“我送她去,她需要做什麼?”
霍東眼底一亮,閃過一抹喜色,承諾道:“隔離觀察,必要時,還是要參與化療。”
“不用了。”霍少庭緩緩道:“年後我準備去趟慕家。”
霍東眼一眯,“你信那些傳言?”
傳聞,這種藥,只有慕家有解。
霍少庭看着懷裡的女人,緩緩道:“我等不了。”
掛斷了電話,霍少庭的手機也跟着叮一聲輕響,點開一看,是辛述回的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只是可能。”
只是可能。
仔細推算一下她的例假。
上個月來了例假的,這個月到現在還沒有來,不過推遲了有三天左右。
若是真的懷孕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兩個月了。
一個月之前,他聽見這個詞一定會欣喜若狂,但現在……
霍少庭眉心蹙成一個小小的川字,仔細的摸索着手機信息上的字,然後點擊信息全選刪除,退出,側身垂頭看着懷裡的女人。
她一直樂觀。
對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事情一無所知。
此時靠着他,就像是靠着全世界,睡的毫無戒備。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進被窩裡,隔着衣服放在她的小腹上,彷彿真的能感覺到小生命緩慢的跳動,一直壓抑的情緒,有一點崩潰。
沒有時間了。
……
葉薔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身邊的枕頭都是溫熱的,霍少庭顯然剛離開。
窗外的鞭炮聲此起彼伏,處處彰顯着這個城市的喜慶。
連忙推了被子起來,覺得沒那麼難受了,進衛生間洗漱,剛推開門,正迎上上樓的霍少涼。
霍少涼踏上最後一節樓梯,也沒料到葉薔這時候推門出來,稍稍一愣,薄脣掛着招牌式的笑容,聲音溫和,“還有不舒服嗎?”
葉薔搖頭,“好多了,謝謝大哥。”
霍少涼靠着樓梯扶手,隔着一個走廊的距離靜靜看她,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在她的小腹上,然後淡淡的轉開去,往自己的房間走。
霍少涼的房間,在霍少庭的隔壁,要經過他門口。
擦肩而過的瞬間,葉薔問道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酒味,鼻子忍不住蹙了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給霍少涼讓出更大的空間來。
霍少涼隱在金絲邊眼鏡下的眼睛,閃過一抹笑意,快步經過,走到自己房門口,向葉薔看過來,問道:“那天在公寓,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當成了霍少庭?”
葉薔眼角狠狠一跳,慢慢回身看向霍少涼。
他站在黑暗裡,只有一個瘦削穎長的側影,若是當時她注意力稍加集中,根本不會認錯。
但是黑歷史就是黑歷史啊,永遠都是禍不單行中的第一個,她還沒說話呢,就聽見霍少涼隔壁的房間門開了。
葉薔的眼角,跳的更快了。
他怎麼在這裡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