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將名單依次看完,再整個兒翻翻,密密麻麻的人名兒,足有十來頁,虧他們記得住這麼多名字。雲舒想了想道:“煙兒,磨墨。”
“是,小姐!”柳煙兒走到石桌旁,手腳麻利卻極有條理的拿出硯臺、加水、磨墨,沒一會兒,柳煙兒將沾了少許墨汁的筆小心翼翼的遞過來:“小姐,好了!”
雲舒接過筆,往冊子上刷刷刷劃掉一大片人名兒,雁兒湊過來看看,驚訝道:“哎呀,小姐,你把這一篇全都劃了啊?”
“這一篇的我一個都不認識,誰知道是幹什麼的?”
雁兒湊近看了看,她自個兒本就不認識幾個字,自然看不出什麼名堂來。雲舒刷刷刷連劃掉好幾篇,雁兒道:“小姐,聽說這些是老爺夫人和姨夫人們商量好多天,好不容易湊全的名字,您要全都劃了,夫人、姨夫人他們怕是會不高興吧?”
“有什麼不高興的?認都不認得的就請到家來,他吃了飯就走還好,萬一弄巧成拙、引狼入室,招來一羣山賊土匪什麼的,怎麼辦?”
雁兒幾人驚訝的張大了嘴,片刻後雁兒呸呸呸幾聲,對着雲霧山方向拱手作揖:“山神保佑,壞的不靈好的靈,小姐隨口說說而已,山神別往心裡去……”
蓉兒也跟着作揖幾下,然後小聲道:“小姐,大喜的日子,這種話不能隨便說的。”
而柳煙兒卻道:“小姐這話也有道理,以前我聽說隔壁縣有個土財主,也是辦喜事,擺了幾百桌酒席,凡路過他家門口的都可以進去吃席,說是要擺五天五夜,可第四天晚上。那財主家就被土匪洗劫了,家裡男女老幼一個不剩,全被殺了,連房子都燒了!”
雁兒和蓉兒對望一眼,臉都擺了,雁兒結結巴巴道:“不…不會吧?我們家老爺夫人小姐少爺都是好人,怎……怎麼可能……”
雲舒道:“樹大招風,咱們家又不算多有錢的,城裡有錢的人家比我們多得是,再說咱們家附近本就是荒山野嶺。這園子沒蓋起來前,附近就是土匪窩,時常有上百土匪在此出沒。這事兒雁兒應該知道吧?”
雁兒想了想,臉色更不好看,她點點頭:“嗯,小時候是,就是因爲那羣土匪。我們村子一直很窮,經常要挨餓受凍,直到小姐家搬來,大家日子才越來越好過的。”
“對了,這事兒我得好好跟爹孃說說,任何時候都不能大意。更不能因爲辦喜事出岔子。你們瞧這兩篇把咱們家幹活兒的幫工名字都列上了,他們都來吃酒了,誰來做事辦席看園子?還有這篇。這幾個人是我們村出了名的好吃懶做,成日跟羣地頭蛇鬼混,把他們招來就是惹禍上身。”
雲舒把小冊子上的人名兒劃掉大半,想了想,又添了不少名字。諸如縣太爺、成夫子、陳軍及所有衙役、小雙子、王記布莊掌櫃、順通錢莊掌櫃等等。
名單整理好後,雲舒又仔細檢查一遍。確認無誤後合上小冊子,輕輕吐口氣道:“好了,把這冊子給我娘送去吧!”
柳煙兒自然的接了,雁兒道:“小姐,讓我去吧,我跑得快。”
她說着就來拿冊子,雲舒將手一收,瞪她一眼,轉而把冊子遞到柳煙兒手上:“煙兒,要是我爹孃姨姨問起來知道該怎麼說吧?”
柳煙兒規規矩矩的低頭應道:“知道,小姐,奴婢就把小姐方纔的話重複一遍。”
“他們要是覺得我這說法不合理了?”
“奴婢定要說服夫人按小姐的意思辦。”
雲舒抿嘴一笑,“是嗎?去吧!”
柳煙兒低頭行了禮,接了冊子踩着小碎步緩緩向大院子方向去。雁兒望着柳煙兒的背影,小嘴兒翹得老高:“小姐,您偏心,什麼事都給煙兒做,難道雁兒做得不好麼?”
雲舒轉眼看她:“你覺得你那張嘴說得過我幾個姨姨嗎?” wωw▪ ттkan▪ ¢ ○
雁兒想了想,臉色變了幾變,尷尬的笑笑:“呵呵,原來小姐是爲雁兒好啊,說真的,幾位姨夫人個個都厲害,湊一起更厲害,雁兒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比她們……比她們更能說的,嘿嘿!”
雲舒好笑道:“你知道就好。雁兒,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有自己的優點,但缺點也很多,私底下也就罷了,在外人面前切不可像方纔那樣,你可知道?”
雁兒吐吐舌頭,低頭認錯:“小姐,奴婢知道,小蝶姐姐已經教訓奴婢好多次了,奴婢正在慢慢改,小姐放心,以後即便奴婢覺得不好,也定不會當然外人面說,一定私底下偷偷跟小姐說。小姐,這樣可以嗎?”
雲舒笑笑:“可以!”,雁兒性格直率,有的時候這性格當真很討喜,只要她能把握分寸、學會看臉色,她還是一個很得力的好助手的。
其後,雲舒一直在山上看書,連午飯都沒回去吃,直接讓雁兒取了拎到亭子裡來,幾人一起吃得也還歡暢,然後她在亭子裡小睡一陣。
等她醒來時,發現春秀拿着書卷坐在自己對面。雲舒柔柔眼睛坐起來:“春秀姐,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叫醒我?雁兒她們幾個啊?”
“我讓他們回去幫我取東西了,你要困的話在睡會兒吧!”
“不睡了,睡醒了,春秀姐,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我問小蝶的,既然不睡了,就坐到這邊來,我給你看幾樣東西。”
雲舒依言坐到石桌旁,見桌上有幾個托盤,托盤上兩個木盒子,還有一件摺疊得鬼鬼整整的天藍色薄紗裙。
雲舒一見,頓時大喜,拎起那薄紗裙抖開,嘖嘖,真漂亮,像夏日的天空一般,清爽飄逸,自己一直想要這麼條裙子了,她高興的拎着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來比去:“春秀姐,是給我的麼?”
春秀笑眯眯的看着她:“當然。”
“哈,我就知道,春秀姐真好,什麼時候再給我做一件唄!”
春秀嗔她一眼:“你這丫頭就是貪心,你要喜歡的話,等過了門兒,讓小順子送你十套八套都沒問題,別來折磨我了,這種薄紗裙最難做,特別是刺繡,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雲舒聞言停下來,收了裙子湊過去:“春秀姐,你眼睛沒事吧?快給我瞧瞧。”
春秀推開她:“臭丫頭,少來,我眼睛好着了。”
二人說笑一番,春秀道:“雲舒,這裙子本是我做來給你添妝的,不過人家新嫁娘都穿紅衣裙,你是正室,須得穿正紅色的,淺紅粉紅都不能穿,知道嗎?”
一提這個,雲舒嘆口氣,小心翼翼的將裙子摺好放托盤裡:“春秀姐,你不知道,我娘給我準備了滿滿一箱紅衣裙,全都是大紅色的,看得我刺眼,幹嘛一定要穿大紅色的啊,特別是夏天,一看就熱,還是春秀姐這件好,最喜歡了。”
“傻丫頭,新嫁娘當然要穿正紅色,你別現在看這顏色礙眼,有些人一輩子想穿都穿不成了。”
雲舒無所謂的吐吐舌頭:“我知道,就像那正黃色乃是皇族專用顏色,一般人想穿都穿不了了,不過黃色的像花粉,最招蚊蟲蜜蜂了,我纔不喜歡了!”
春秀四下看看,皺眉瞪着她道:“傻丫頭,咱們自己家拿此說笑倒沒什麼,不過你要記住了,以後在外面千萬別說這種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了,說不定就落得個欺君之罪。”
雲舒愣了一下:“我說我不喜歡黃色,跟欺君有什麼關係?春秀姐,你嚇我了?”
“雲舒,你正經點兒!”春秀板着臉正色道,看她眼神銳利全身緊繃的樣子,雲舒停下來望着她,春秀一本正經道:“雲舒,方纔的話你要記在心裡,咱們鄉野之間,怎樣說都沒關係,但是王家不同這荒山野嶺。
你知道隔牆有耳這句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就有不安好心之人在暗暗盯着你,等着你出錯。就像方纔那句話,有心人拿去添油加醋,那就是一場大難,你可明白?”
雲舒定定的望着春秀半晌,這道理她如何不懂,不過……這種話只有親眼看過切身經歷過的人才會說得如此透徹,忘掉一切的春秀怎會突然想起來,難道她……
“春秀姐,你……你……”
春秀看雲舒一臉驚訝的樣子,回想方纔的話,茫然片刻,不好意思的笑笑:“雲舒,看我方纔都說了什麼,不知爲何一下子就那麼想了?
哦,對了,你一直說想要條藍色的薄紗裙,我就趕着給你做了一條,本說拿來給你添妝,可大喜的日子一般都該穿大紅色,這天藍色的太不應景兒了,所以啊,我又另外準備兩件東西,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春秀把桌上裝着兩個木盒子的托盤推過來。
雲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春秀的臉,似乎方纔那嚴厲得滿身長滿刺兒般的表情從未出現過般。春秀看她不動,催促道:“愣着幹什麼?快打開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