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臨走時,安老頭兒一臉慎重道:“丫頭,你那字練好了先拿來給我看看,第一次給別人寫信,可別給我老頭子丟臉!”
傍晚時分,水志誠帶着雲舒回家,路過早上那片交易廣場時,那裡早已空空如也,地上一片狼藉,到處是爛菜葉、牲畜糞便什麼的,時而有幾條野狗這裡嗅嗅那裡嗅嗅,幾個乞丐縮在廣場角上瑟瑟發抖!
父女倆站在廣場口乾望了半晌,好冷清啊!一陣涼風吹過,雲舒瑟縮一下,水志誠將她裹進懷裡,“好了,舒舒,咱們回家了,一會兒就不冷了,啊!”
二人慢悠悠的走向城門口,還沒到地兒,雲舒一眼便看到抱着個包袱站在門口一邊搓手一邊張望的春秀。
“春秀姐姐!”雲舒熱情的招呼,春秀聞聲立刻迎上來給水志誠行禮問好。
水志誠道:“春秀啊,這麼大冷的天兒,你站在這兒幹嘛?”
“姑爺,我們家少爺讓我專程到這兒等您,好跟您回去幫忙照顧三奶奶!”
水志誠呵呵一笑,“什麼奶奶不奶奶的,咱們莊戶人家不興那些,你就跟着小濤納悶叫三姨得了!”春秀笑而不語。
“春秀啊,她娘說了,現在咱們家沒什麼事兒,你們家老太太那裡就算來了新人,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適應過來的,讓你先回去照顧孫老太太,等咱們家忙不過來再找你。春秀啊,你快回去吧,天黑了外面不安全!”
春秀爲難道:“可是姑爺,我連包袱都收好了啊!”
“這個…這個…”老爹犯難了,雲舒解圍道:“春秀姐姐。現在天還沒黑,你回去幾步路就到了,我們回家還老遠了,路上帶着你不好走路,你下次再來好不好?
對了,我娘還說想買幾十只健壯的小鵝,春秀姐姐可不可以幫我們留意一下?免得爹爹又買不着!”
“哦!這個好辦,那好吧。姑爺,這事兒就交給我吧,我一定辦好!”
水志誠本想說不用,雲舒對春秀揮手道別:“春秀姐姐再見,爹爹,我們快回去吧!”
水志誠只好帶着雲舒出了城門:“舒舒啊,麻煩春秀買小鵝不太好吧?”
“爲什麼不好?爹爹。不讓她幫忙的話,她回去怎麼跟孫姑爺說啊?”
水志誠想了半天,才咧嘴笑道:“哈哈,對啊,她有事做回去就不會被說道了,還是咱們舒舒聰明!”
父女二人還沒到家。便見李氏站在院門口翹首以待,雲舒大喊着娘,樂呵呵的撲上去。李氏雖微笑着接過雲舒,不過興致卻不怎麼高,似乎有心事,發生了什麼事嗎?
晚上,李氏端着碗皺起眉有一搭沒一搭的夾着菜,遲鈍的老爹總算髮現了異狀:“她娘。你怎麼了?吃不下嗎?哪兒不舒服?要不去看看的大夫?”水志誠放下碗去摸李氏的額頭。
李氏推開他的手,“沒事兒,我很好!他爹,跟你說個事兒,你彆着急啊!”
“什麼事兒?”雲舒也萬分驚訝。李氏難得如此鄭重其事、吞吞吐吐的,看來這事兒一定很嚴重。千萬別再是自家倒黴纔好!
“那個…是這樣的,我中午在院中餵雞時。聽隔壁大哥家吵吵鬧鬧的,似乎還有砸東西的聲音,我一時好奇出去看了看,正好見大嫂揹着包袱帶着雲波雙眼通紅的出院門,聽那動靜好像是回孃家去了!”
“哦?大嫂?你說的是大嫂嗎?”
“是啊,就是大嫂!她走時雲秋還追着跑了老遠,後來還是自己回來的!”
“真的?爲什麼?大哥家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這個,我也沒聽清,好像是跟…跟大哥的…差事兒有關!”
“差事兒?大哥的差事兒不是好好的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早上沒注意,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門的,不過巳時末就見他回來,臉色很不好看,氣沖沖的樣子!我當時沒放心上,以爲他只是受了氣,可沒過多久就聽他們院子傳來吵架砸東西的聲音!”
夫妻倆沉默良久,水志誠突然站起來。
“他爹,你幹嘛去?”
“我去看看大哥!對了,她娘,大哥家現在就他和雲秋倆,肯定沒人做飯,要不我把他們叫過來吃飯?不管啥事兒,總得填飽肚子再說啊!”
李氏皺眉想了想,“唉,也罷,早上我見娘、小妹和三弟都出去了,多半是去大姐家,下午都沒見回來,你去叫吧,我再做點兒飯!”
雲舒立刻衝上去,“爹爹,我也要去!”
水志誠抱起她,匆匆往大伯家去。外面天色全黑,又沒月亮,水志誠只能藉着自家廚房裡透出的些微燈光,憑着記憶摸索着前行,短短一百多米就走了近十分鐘。
他們來到院門口站了會兒,聽裡面靜悄悄的,像是無人般。水志誠提起拳頭幫幫幫敲了幾下,沒人迴應,又幫幫幫的敲,過了好一陣,原來纔有動靜。
片刻後院中有光亮起,然後是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那聲音到了院門口,沒有立刻開門。雲舒見一個小小的黑影擋在門縫前,似也在接着門縫兒往外張望。
“誰…誰啊?”一陣怯怯的如小貓般的聲音傳出。
“是我啊,雲秋,我是你二叔,快開門啊!”
“哦!好!”水雲秋踮起腳尖用力的撥弄幾下,纔將門閂打開。水志誠抱着雲舒進去,見水雲秋頭髮蓬亂,衣服也是皺皺巴巴,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鍋灰,眼睛紅紅的,那模樣比小乞丐還狼狽。
水志誠嘆口氣,將雲舒放地上,摸摸水雲秋腦袋:“雲秋啊,你在幹嘛了?怎麼搞成這幅樣子?”
水雲秋吸吸鼻子,“我…我…在做飯。可是…可是…哇哇~~~”水雲秋說着說着眼淚就出來了,接着又哇哇大哭起來。
“哎呀,雲秋啊,別哭別哭啊,二叔在這兒了,乖,別哭!”水志誠手足無措的拍拍她的肩,見她越看越厲害。乾脆將她抱在懷裡,一邊拍她的背一邊笨拙的安慰。
雲舒吃味的嘟起嘴,她自己有爹,幹嘛還要跟自己搶?對了,大伯上哪兒去了?她轉頭四望,除廚房裡亮着燈,四周黑黢黢的一片。要是自己,肯定嚇都嚇死了,她不禁同情起水雲秋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黑燈瞎火的要獨自一個人守着個大院子,還得自己做飯燒湯。真不容易!
待水雲秋哭得差不多了,水志誠扶着她的肩道:“雲秋啊,你爹爹了?”
“爹爹…他…”水雲秋的眼淚又要留下來!
“哦,好了好了,不哭了,走,跟二叔看看你爹去!”水志誠拿起地上的油燈,牽着水雲秋的手往屋裡去。走了幾步纔想起雲舒來:“舒舒啊,來,跟在爹爹後面,小心些,別摔着了啊!”雲舒嘟嘟嘴。不滿的哼唧兩聲跟上去。
水雲秋帶着水志誠進到左邊的廂房,見裡面亂糟糟的一片。凳子翻到、衣櫃大開、衣服扯得東一件西一件,地上還有砸碎的茶壺茶杯。而大伯水志華正躺在牀邊的踏板上呼呼大睡。手邊還有個到底的小酒罈!
“這是怎麼回事!”水志誠大驚,“雲秋,你爹怎麼會……”
水雲秋沮喪的低下頭不答話,幾人站了會兒,水志誠將二人領到堂屋坐好,對二人道:“雲秋,舒舒啊,你們在這兒等着,我先把屋裡打掃打掃,免得碎渣子傷了你們!”
然後水志誠找了盞油燈,拿着掃帚進去,接着就是嘩嘩的掃地聲傳來,雲舒和雲舒二人坐在屋子裡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說話。
現在的水雲秋異常狼狽,眼裡滿滿都是傷心難過,絲毫沒有以前的不屑、驕傲、厭惡,雲舒乖乖的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靜靜的望着水雲秋,仔細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
過一陣,水志誠攙扶着大伯出來,水雲秋立刻跳下椅子:“二叔,你扶我爹爹上哪兒去?”
“去我家,雲秋,你也沒吃飯吧?走,跟二叔過去,讓你二嬸給你爹煮點兒醒酒湯,再吃飯!晚上就跟雲舒睡好不好?”
水雲秋沒有說話,紅着臉蛋看雲舒,雲舒嘿嘿一笑:“走吧,姐姐,你一個人在家不害怕嗎?”水雲秋聞言立刻點頭。
水志誠找了兩個燈籠,將油燈放進去,讓雲舒和雲秋一人提一個,他自己扶着大伯走中間,雲舒走前面,水雲秋走後面,一行人慢慢的往雲舒家挪去。
剛到院子,李氏就迎了出來,“怎麼這麼久?大哥也來了?”李氏幫着搭把手,合力將大伯扶進屋去。
李氏就着做完菜的鍋洗刷洗刷,燒了些醒酒湯給大伯灌下,連着灌了幾碗,才讓他慢慢清醒過來!
水志誠扶着他坐起來“大哥,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喝得醉醺醺的?還把屋裡弄得那麼亂!大嫂了?你們有什麼事嗎?”
“別…別提那賤人,她搖滾就讓她滾,一輩子都別回來纔好!”大伯氣呼呼的指着天邊大罵,那表情明顯還有些迷迷糊糊。
“他爹,別問了,大哥現在還迷糊着了,你勸他吃點兒飯吧,待會兒把那張小牀搬外屋去,讓他今晚就睡那兒吧!大哥家的門都關好了嗎?”
“恩,關好了,我檢查過了,要不待會兒我再去看看?”
“也好!雲秋啊,來,過來,二嬸給你洗洗!”李氏牽着水雲秋到院子裡,給她擦手擦臉整理衣服,重新梳了頭髮,總算乾淨了。
一家人吃完飯後,李氏給雲舒和水雲秋洗臉洗腳,將二人安頓到牀上,押好被子說了會兒話,纔拿着油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