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微笑着點點頭,沒有承諾,沒有拍胸口誇海口,也沒有要求她以後要如何如何,只是那麼淡淡的微笑,彷彿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儘管如此,雲舒卻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知爲什麼,她覺得,這事兒交給小順子肯定沒錯,他一定能辦到。
雲舒一直待到天快黑了,才被布莊夥計送回家。她剛進門,就被抱着三毛板着臉的李氏叫到後院自己房間。
李氏將三毛放牀上,硬邦邦道:“雲舒,關門!”
雲舒愣了一下,誰惹孃親生氣了?她往門外看看,見大錘二錘正躲在花壇後對她一陣擠眉弄眼,也不知他們到底要說什麼?
“關門,過來!”李氏拔高聲音道。
雲舒嚇了一跳,猶豫了一下,還是關上門,磨磨蹭蹭來到李氏面前。雲舒看孃親臉色不好,想起方纔二錘不停的指天,啊,對了,現在時辰很晚了!莫非孃親生氣的是這個?於是她不待李氏開口就拉長調子撒嬌道:
“娘~~~您別生氣,我沒有貪玩,我上午看小姑去了,還幫她幹活兒一直幹到傍晚了!
您不知道啊,我去的時候小姑一個人在家,頂着個大肚子站在井沿兒上打水,差點兒掉進井裡去!可把我嚇壞了!
還有啊,小姑每天去富貴人家領一大~~堆髒衣服,洗上整整一天,然後下午還要一個人端着一大~~盆衣服去交差,可辛苦了!
還有還有啊,半上午時,小姑爺的二姐來了,還帶了個小毛孩,那孩子都不叫人,那二姐還罵小姑哩,罵得可難聽了!……”
雲舒時刻留意着李氏的表情,不知不覺一股腦兒的將自己在小姑家看到的情況全都說了出來,李氏的表情由先前的板着臉要訓人慢慢變成驚訝並焦急起來。
“雲舒,你說的可是真的?”
“啊?”雲舒摸摸耳朵,我剛纔說什麼了?看孃親一臉嚴肅的樣子,她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好個楊海文,欺負咱們水家無人是不是?”李氏突然站了起來,氣呼呼道。
“啊!”雲舒突然想起自己方纔的口無遮攔,記得先前小姑一再囑咐自己不要告訴爹孃奶奶的!她懊惱的捶捶腦袋,怎麼一順口就把小姑出賣了呢?
不不,不算出賣,肯定不算,小姑這事兒大家遲早會知道的,晚知道不如早知道,楊海文那幾個姐姐如此猖狂,可不能讓小姑任由她們欺負,何況小姑肚子裡還有一個了,萬一被氣出毛病來,自己知情不報那纔是大罪了!
雲舒自我安慰一番,見李氏氣沖沖的要出門去,趕緊拉住她:“娘,您上哪兒去啊?天都黑了呢!”
“不行,我得去看看你小姑,雲舒,你在家好好看着二毛三毛,啊!”
“啊?娘,外面天都黑了,您一個人怎麼去啊,您知道小姑家在哪兒嗎?那個巷子很偏的,很不好找,白天都見不着幾個人了!娘,您彆着急啊,來,休息一下,咱們明天再去好不好?”
雲舒好勸歹勸總算把李氏拉了回來,李氏一坐下就用力拍了她腦門一下:“哎呀,你這死丫頭,上午的事兒怎麼現在才說?眼睜睜看着人家欺負你小姑也不來報個信兒?枉你小姑從小那麼疼你!……”
雲舒乾笑兩聲敷衍幾句,心想小姑說都不讓我說,還準我來報信兒?再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那人畢竟是姑爺的二姐,姑爺還不知道,孃家人就去吵吵,這不是影響夫妻關係嘛?最好還是得小姑自己先跟楊海文說清楚,看他怎麼處理?如果他想和稀泥,任由姐姐們欺負小姑,孃家人定要出馬,好好教訓她們一頓。
雲舒費了老多口舌才讓李氏平靜下來,李氏坐在牀沿上一陣長吁短嘆:“唉,海文那孩子看着挺好的啊,小妹從小就能幹勤快,跟你奶奶一起住了十幾年,那脾氣早就磨得圓溜溜的了,怎麼就跟她婆家那幾個小姑子合不來了?唉~~~”
“娘,別想了,興許是我看錯了呢,咱們明天去看看她吧?”
“恩,這主意不錯,你爹明兒早上也要進城來!雲舒,你明天不許亂跑啊,咱們全家一起去看看你小姑!唉~~你小姑前些日子帶着身子還來給咱們幫忙了,這真是……”李氏抱起三毛,嘀嘀咕咕的出門往舅舅屋裡去。
次日大清早,李氏早早起牀,把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就帶着幾個孩子在鋪子門口等着。老爹挑着東西還沒進門,就被李氏催着放下,拉了他匆匆往小姑家去。
老爹見這陣仗嚇了一跳,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兒,待聽完小姑的事兒,二話不說拔腿就跑,不管李氏和雲舒幾人在後面怎麼叫都沒用,沒一會兒就跑得不見人影兒!
李氏氣得直跺腳,嘀嘀咕咕抱怨道:“小妹小妹,爲個小妹連孩子都不要了,這個沒良心的……”雲舒覺得好笑,記得昨晚娘親的態度不比現在的老爹差,二人半斤八兩吧!
雲舒母女怕老爹一時莽撞,跟楊海文起衝突,到時候小姑有理都變沒理了!於是他們加快腳步,急匆匆的往小姑家趕。到小姑家門口時,鋪子只開了一扇門的寬度,還沒正式營業,鋪子裡靜悄悄的,沒有意料中的吵鬧聲。
雲舒母女倆對望一眼,李氏使個眼色,雲舒會意,立刻跑到小姑家鋪門前,用力拍幾下,喊道:“小姑、小姑,在嗎?小姑?”
裡面沒人迴應,雲舒回頭看看李氏,見她點頭,便直接進了鋪子,熟門熟路的找到鋪子與後院的隔門,輕輕推門進去,見小姑正一手扶着後腰,在井邊走來走去,給地上一大堆衣服分門別類!
“小姑,你又在洗衣服啊?”
小姑回頭看來,笑呵呵的招呼道:“雲舒啊,進來吧!今天怎麼這麼早!”
雲舒跨過門檻,小跑幾步過去扶着她:“小姑,別忙了,我爹孃帶我們來看您了!對了,我爹了?他不是先來了嗎?”
“啊?你爹?沒見啊!等等,雲舒,你說你爹孃都來了?”
“恩,我娘就在門外了!”
“那…那…來來來,快幫我把衣服收起來!”小姑着急的彎腰去撿衣服。
“小姑!”二毛從隔門處興沖沖的跑進來,李氏緊隨其後,一眼便看到挺着肚子抱着衣服站在井邊的小姑,原本面帶微笑的李氏立刻拉下臉來:
“小妹,你真的在幫人家洗衣服?海文那幾個大姑子真的經常來鬧事?”
小姑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尷尬的笑道:“呵呵,二嫂,您來了啊,快坐吧!”
李氏嘆口氣,上前接過她手裡的衣服將其扔到地上,然後扶着她坐下:“小妹,你這是做什麼?昨晚聽雲舒說,我還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你們家海文幹嘛去了?他就任你一個人在這兒忙進忙出?你婆婆了?都這麼大肚子了,也不來照看照看?”
小姑爲難的乾笑兩聲:“二嫂,那個…其實不怪海文,他…他也不讓我洗衣服,我…我這不是沒事兒嗎,反正閒着也是閒着,洗幾件衣服還能得點兒錢…”
“唉,小妹,洗衣服能得幾個錢?這麼涼的井水,萬一傷了孩子辦?”
“不會的,二嫂,你懷雲舒和二毛三毛時,八個月都還在幹活兒了,我身體比你好,從小就幹這活兒,沒事的!”
李氏好勸歹勸,小姑始終不鬆口,且從不叫一聲苦,還處處幫着楊海文說話,對楊海文姐姐的事兒也隻字不提。
李氏看着這樣的小姑,無奈的搖頭直嘆氣,她心疼的幫她理理頭髮:“小妹啊,你這是何苦了?二嫂雖不姓水,也是你孃家人啊!
自古媳婦難爲,你要有什麼委屈千萬別憋着,得找人說說啊!你要信得過你二嫂,隨時可以來找我,或者找人給我帶個信兒,咱倆搭個伴兒說說話也好啊,你說是不是?”
小姑聞言擡頭望着李氏,眼睛漸漸有些溼潤,李氏趕緊掏出手帕給她擦擦,“小妹別哭啊,懷着孩子的女人可不能隨便哭,要不以後孩子也愛哭,別哭了,啊!”
小姑主動接過手帕擦擦,吸吸鼻子:“二嫂,那個…”
“恩,別哭,有委屈就說出來,別憋着啊!”
“二嫂,我…我現在才真正知道什麼是媳婦難爲,以前您剛過門時我還跟着娘欺負您,您…您……”
“唉,傻丫頭,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後來對雲舒不一直都很好嗎?以後別再提這些了,啊!小妹啊,你跟我說實話,海文那幾個姐姐到底怎麼回事兒?”
“她們…唉!”小姑長嘆一聲,沉默半晌後道:“我剛嫁進楊家,當天晚上在洞房裡,海文他幾個姐姐就把我值錢的首飾嫁妝要去了不少,第二天又跟娘把辦親事收的彩禮要了大半去!”
“啊?還有這等事?海文她娘怎麼能這樣?海文他爹怎麼說?”
“娘是個耳根軟的,姐姐們說幾句好話,掉兩滴眼淚,她就把能給的都給了出去!爹還好,要不是爹攔着,幾個姐姐興許連我的嫁妝箱子都能擡了去!
唉!我們好不容易把家裡打整一番,準備好好過日子,可她們來得也勤,來一次要一次東西,不管吃的用的什麼都要,家裡像樣點兒的東西她們都搬得差不多了!
我是新媳婦,怕說錯話公婆不高興,娘當初本來就不同意我跟海文的親事,所以我也不敢跟孃家人提!心裡想着到城裡來找個鋪子,以後跟海文一起搬進城來,眼不見心不煩,哪知我們才搬來一個月不到,幾位姐姐又找了來!
她們一來,海文在的話就向他要鋪子裡的木材傢俱;海文不在就圍着我數落,說爹孃在家日子多苦,又說我收了海文做工掙的銀子,不給爹孃花用。
前段日子,咱們鋪子有些進項,我每次給她們些,她們拿了銀子就走;可最近鋪子裡生意清淡,海文每天起早貪黑走街串巷四處找活兒,咱們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姐姐們來,我就狠了心不給,她們就天天找我鬧,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