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緩緩爬上山頂,雲舒回頭望向下方那大如澡盆的盆城,想起昨晚馬蕭氏那面無血色滿臉淚痕的樣子,還有沈嬌嬌羞紅着臉一臉欣喜的模樣,心裡的感覺無法言語,不知王淑羽知道此事後又是個什麼表情?但願自己這次不是好心辦壞事兒!
雲舒一聲輕嘆,喜娘道:“雲舒,你嘆什麼氣啊?要是捨不得,留下不就是了?反正奶奶、我娘、你娘、二姑和四娘都沒走,跟她們一起回正好!
哎,還別說,這省城就是比咱們那小縣城大氣,新奇玩意兒真多,我都有些捨不得走了,可家裡就相公和小叔子兄弟倆,沒個女人管家也不行!”
雲舒笑笑沒有接話,春秀道:“雲舒,咱們還有多久到家啊?”
喜娘撲哧一笑:“秀大姐,咱們纔剛出城,您就問了三遍了,哪有那麼快?山路不好走,再快也得明天才能到了!”春秀有些失望的應諾一聲,不過大家都知道,過不了多久她肯定又要重複這個問題,大家慢慢習慣就好!
這次回去的人雖沒來時多,卻比來時熱鬧得多,興許是因爲少了外婆這個長輩和挑剔的二姨的緣故,大家前呼後應喊着號子,有時還來上一段兒所謂的山歌,一路熱熱鬧鬧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天。
雲舒一行是第二天中午到達縣城的,好久沒回來的雲舒和小蝶很是高興,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和歸屬感填滿心頭。而一路上不停問什麼時候能到的小蝶看到雲霧城卻沉默了,她靜靜的坐着,一臉茫然的望着窗外,那表情時喜時憂,像個熟悉的陌生人般!
雲舒笑道:“春秀姐,你別急,這些年雲霧城翻修了幾次,跟以前有些區別。不過總體佈局還是沒變的,要不…待會兒咱們吃完飯,我就帶你四處轉轉,等你轉熟了。咱們再回鄉下去?”
春秀搖頭:“不,城裡沒什麼好看的,到處都一樣,雲舒,咱們早些會鄉下吧,我現在就想看看咱們家的莊園,還有你說的那個…那個……”
“灰太狼。呵呵!像狼一樣的大狗!”
“對對,什麼狗能比狼還大?哎,雲舒,說不定它就是咱們家小黃轉世投胎來的!”
雲舒乾笑兩聲,嘴上不置可否,心裡嘀咕:怎麼可能,灰太狼年歲比自己還長,可比小黃長壽多了!想起自己從小調教的小黃。雲舒還真有些懷念了!
一行人進城後直奔北大街上的奇味齋,他們到時見奇味齋大門緊閉,門上一張告示。客人們到了門前看了兩眼便惋惜的走開了!
九娘驚訝道:“咦,小姐,奇味齋怎麼關門了?”
雲舒也嚇了一跳,叫馬車停在奇味齋對面,讓小蝶先過去看看。小蝶下了馬車,先在門前告示前站了會兒,然後過去用力拍門。
半晌後,門板微動,一個夥計伸出頭來,見了小蝶有些驚訝。二人交談片刻。並不時看向雲舒這邊,然後夥計關門縮回頭去,小蝶往這邊來,九娘嘀咕:“不會真出事了吧?”
雲舒心裡也懸吊吊的,就等小蝶過來解釋。小蝶剛到馬車前,見奇味齋大門突然吱嘎幾聲全部打開。幾個夥計用長竹竿挑着鞭炮出來,鞭炮一點燃,便是一串噼裡啪啦的喜慶爆竹聲,杜十帶着妻兒夥計們笑呵呵的從正門出,大步向雲舒的馬車走來!
這是什麼狀況?衆人有些反應不過來,小蝶笑道:“小姐,杜掌櫃得知您今天中午就到,特地關門歇業一天,爲您準備接風宴了,您快下去看看吧!”
雲舒愣了愣,片刻後趕緊站起來下了馬車,杜十上前拱手道:“小姐,您總算回來了!咱們等候多時,就怕您不進城了!”
雲舒回禮道:“勞煩杜叔費心了,雲舒離開幾個月,不知杜叔、嬸嬸、大家可都還好?”
杜十笑呵呵道:“好,大家都好,鋪子也好,不僅如此,小姐,您走之前交待的事兒也有眉目了,就等小姐回來驗收了!”
雲舒想了想,恍然大悟,欣喜道:“真的?已經成了?味道如何?”
杜十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這個…一時也說不清楚,小姐,不如…咱們進去再說?”
“好!那咱們進去吧!哦,對了,後面幾輛馬車是我舅舅和姨姨們,麻煩杜叔先幫他們安頓安頓,咱們晚些時候再說!”
杜十應諾,過去分派夥計;雲舒站到一旁,看着馬車被一輛一輛趕往飯館後院,等長輩們都過來了,纔跟大家一起進了奇味齋。衆人進門後,夥計在門口擺上“包場”的牌子,以免食客誤闖,然後把衆人分別引向二樓的雅間。
方舅舅喊一嗓子:“哎,夥計,咱們粗人沒那麼多講究,就在大堂擺幾桌兒,咱們喝酒也方便,是吧,老弟?”
老爹呵呵笑道:“是啊是啊,就在大堂擺吧!”
雲舒上樓梯走到一半,回身見夥計們有些猶豫,便道:“沒關係,夥計,既然舅舅喜歡,那就在大堂擺吧!我們女眷上雅間就是了!”
夥計應諾一聲,手腳麻利的開始忙活,方舅舅拍拍老爹肩膀玩笑道:“嘿嘿,老弟,你家雲舒丫頭比你這個當爹的還有氣勢啊!”
老爹呵呵傻笑兩聲,“是啊是啊!”
男人們玩笑幾句,各自找位置入席。顯然大家來雲舒家飯館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個個輕車熟路的樣子。雲舒在二樓看了會兒,見夥計們招呼周到也就放心了,跟着進了飯館最大的雅間兒。
屋裡擺了兩桌酒席,小姨看人數不多,就讓夥計撤了一桌,大家坐一起也熱鬧。小姨一邊四下張望一邊嘖嘖稱讚:“雲舒啊,沒想到一個小鋪子居然能被你折騰成如此規模,你腦袋瓜兒裡哪來那麼多奇怪主意?”
雲舒笑笑:“小姨,這算不得什麼,您沒見省城的大客棧大酒樓比這大好幾倍了,我這個只能叫小飯館兒而已!”
“你這叫小飯館,我那叫什麼?唉,想當初我那小飯館生意最好的時候一個月也不過三五十兩銀子盈餘,生意差的時候還賠本了,我看你這飯館自開起來後就沒虧本過,真是羨煞我了!”
大姨道:“你如此眼紅,把你飯館交給雲舒打理不就是了?”
“我哪裡眼紅了?我是說咱們雲舒能幹,心思巧、辦法多!唉,再說我那飯館早就租出去了,想讓雲舒幫忙都不行了!”
“啊?租出去啊?那飯館不是還帶個院子?租出去多不划算,你自己留着隨便做點兒小生意也好啊!”
“沒關係,我一個婦道人家帶着兩個孩子,哪有時間做生意?原本打算留給小濤上學用,可小濤那孩子天生不是念書的料,與其去學堂跟那羣不學無術的小痞子鬼混,還不如回家好生待着!那鋪子空着也是空着,租出去每年總有二三十兩收入,省着點兒也夠我們娘仨開銷了!”
大姨嘆道:“也是,你也算不錯了,就算一年到頭什麼都不幹,總還有個二三十兩收入,我就不行了,自從那賤人進門,家裡就沒安生過,再多銀子再多東西都能被她折騰光了!唉,我時常在想啊,我這輩子都是造了什麼孽,老了還招來一個災星……”
大姨小姨二人說着說着開始互相倒大苦水;孫小妹和抱着妞妞的喜娘,興趣只在一大桌子美食上;春秀則不動聲色的打量房間,時不時低聲問雲舒幾個問題。
接風宴果然豐盛,奇味齋的特色菜全都上了,擺了滿滿一大桌子,旁邊還有溫着等待替換的菜盤子。
雲舒留意了一下,這桌上有一半都是新菜色,之前就聽小蝶說過,據說是杜叔請示了爹孃後,特地從外省請來的一位大廚,這些多半就是新大廚做的吧?果然不多,樣式漂亮新奇、味道也好,雲舒越來越慶幸當初一時善念,留下杜十這麼個得力助手。
大家肚子半飽之時,門外幾下叩門聲,進來的居然是抱着個小罈子的杜十。雲舒看到罈子眼前一亮,立刻站起來迎上去:“杜叔,這就是你說的那個……”
杜十有些緊張道:“呵呵,是啊,這是我和康兒留的最後一罈,我感覺應該是味道最醇最香的,一直沒敢開封,就等小姐回來品鑑了!”
“哦,最後一罈了?那之前的了?”
杜十有些臉紅,結結巴巴道:“那個……小姐恕罪,您給我們準備那麼多糧食果子,除後面那十壇差強人意外,其他的……”
雲舒笑道:“沒關係,杜叔,有十壇已經很不錯了,我原本準備試驗它個三五年的,你們第一年試就有成品,我已經很高興了!”
小姨道:“雲舒啊,你們說什麼了?杜掌櫃有什麼好東西?別藏着啊,拿出來給我們也嚐嚐啊!”
雲舒道:“小姨放心,這是我託杜叔用獨家秘方釀製的甜酒,特地拿來給大家品嚐的!”
“酒?!不行不行,那東西辣得很,每次沾一點兒我喉嚨就要痛幾天!”
“不會的,這酒跟其他酒不一樣,甘甜潤喉、清香四溢,只要酒量控制在半斤以內,喝了也不會上頭的!”
喜娘樂道:“真的啊?來來,快給我來點兒,我最喜歡甜的東西!”
雲舒點頭,讓杜十把酒罈放桌上,自己親自動手開封。當封泥去掉,油紙一層一層揭開,一股淡淡的酒香混着濃濃的果香味兒飄散而出,很快便充滿整個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