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無力鬆懈,卻還止不住的輕顫。
榮烈輕吻她的脖頸。
明思緩緩睜開眼,回首朝他微笑。
兩人緊緊相貼,相連,再沒有一刻比此時更讓明思覺得滿足和歡喜的了。
四目柔情相接,明思的眼角慢慢地溢出淚光,脣畔卻是柔美之極的笑意。
榮烈滿心漲滿,擡手替她拭去淚,語聲低柔,“讓你受委屈了。”
明思咬緊脣瓣,輕輕搖首。
哪裡還有什麼委屈?
上天把他還給她,這便是此生最大的幸運。
她是激動,是歡喜,說不盡,也道不完。
榮烈輕輕笑了,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下一瞬,心中卻有微微苦澀。
他能承受住身體的痛苦,可卻不願讓她替他心痛。
他用手托住她的下頜,輕輕在她額頭印上一吻,忽地轉首淡淡,“影子,可聽夠了?”
竟然有人!
明思驀地一驚,瞪大了雙眼望着榮烈,用目光詢問。
榮烈摟緊她,朝她痞痞的一笑,又轉回頭懶洋洋對着一面牆的方向,“聽夠了就回去等你主子。只此一次,絕無下回!你可記好了!”
明思沒有聽見任何動靜,朝榮烈眨了眨眼。
榮烈凝神側耳聽了下後,一笑,朝明思點頭,“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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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鬆開退出,上去取了棉巾將明思拉了起來裹住。
兩人回到牀邊,明思要自己擦身,榮烈接過棉巾,“如今雖不能替你擦頭,擦身還是能行的。”說着遞過另一條棉巾,“你擦頭,我幫你擦身上。”
明思忍住心頭痠痛露出笑意。“好。”
榮烈替她摸了肩頭,到了手臂處便怔住。
明思兩條手臂上全是粉粉嫩嫩才長出的新肉,在淨房中,一是情緒激動,二是水汽濛濛,他竟未注意到。
察覺他的目光,明思莞爾一笑,半撒嬌地用手勾住他的脖子,“都好啦,不許看。再看就是嫌我醜了!”
榮烈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未移開視線,用手指輕輕撫觸,“怎麼弄成這樣的?”
明思眼珠一轉。偏首笑道,“不如你先說說——”說着瓷白的肌膚微微一紅,壓低了聲音,“你幹嘛知道他在外面也不同我說?”
什麼都被聽去了……一想到這個她就忍不住想轉地洞。
可她清楚榮烈,若無理由。榮烈定不會如此行事。
榮烈聞言低笑,一把摟過她在耳畔低聲,“這頭一個理由先不說,不過可以先同你說第二個——若非有命,此人日夜不離那女人身側一丈,惟有那女人召寢時纔會躲開……讓他聽聽……也好出我一口惡氣。”
惡氣?
明思眨了眨眼。驀地眸光一亮,“你是說他喜歡女王?”
榮烈鼻子裡哼了一聲,“八九不離十。若非如此。他也不必每回都躲得遠遠地。”
明思明白了,可還是有些羞窘。
她方纔叫的聲音比哪一回都要沒剋制……這,這……
榮烈見得明思面上浮起的紅暈不禁一笑,伸手撫了撫,低聲道。“無事,此人跟鬼似的。你瞧不見他的。”
聽都聽了還能如何?
明思安慰自己,反正過不多久坦麗花也是要走的,就當自己不知道吧。
擦乾身體,兩人回到牀上。
明思躺在榮烈的懷裡,摟着他的腰,“你爲何不拾那同心鈴?”
榮烈撫着她髮絲的左手一頓,“你故意試探我的?”
明思轉身從枕下摸出一物,榮烈目光一落便呆住,“你們尋到了?”
黑色底紅色刺繡,正是他遺落在海中的那個香囊。
明思打開香囊將兩顆同心鈴取出,放了一顆在榮烈左手掌心。榮烈輕輕握住,微涼的堅硬感,此際卻讓他滿心都是暖意。
他錯了。
她早已認出了他。
難怪今日她纔出了門,坦麗花就被召進了宮中,想必也是她故意將她調開的。
他的女人有世上最玲瓏剔透的一顆心。
明思輕輕搖動手中的同心鈴,兩隻鈴鐺發出清脆的“叮鈴鈴”……
寂靜夜色中,悅耳動聽之極。
明思偏首莞爾,青絲順着瑩白的面頰垂下,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中是溫柔可愛的笑意。
榮烈轉不開眼。
“思思,我欠你良多。”用握住鈴鐺的手指輕輕碰觸她的面頰,她的髮絲,眸光中的濃得化不開的神情,脣角卻是笑意。
這個女子,這一世愛不夠,便是三生三世生生世世也愛不夠。
明思柔順地偎依到他的懷中,“是不是她逼你的?今日在花園中我不敢叫她發現,後來才進宮同皇上幫忙,可顎敏她們沒尋到你,我真怕你走了。”
榮烈撫着她的手臂,心中愧疚之極。
在某一刻,他的確生出了離去之心……可終究是自私,終究是捨不得。
“我落入海中朝東遊了兩日遇上了她的船。後來運功時走火入魔是她用藥救了我。她同我提了一個要求我沒答應,後來便同她達成了一個協議。”榮烈低頭凝視她,“她要我答應她,在你沒認出我前不能同你相認,也不能同親友下屬接觸。她在我身上下了追蹤香,讓影子盯住我。我本想過來尋你,後來她答應讓影子來護你周全。”
明思怔了怔,有些意外。
竟然是這樣的協議?
不似好意,也不大像惡意,真要說起來倒是像惡作劇。
這坦麗花……明思真正無語了。
她今日還設想了種種可能,甚至還想過了若是引起兩國糾紛當如何處理……
明思無奈搖了搖首,擡眸看着榮烈,“那你現在身體可還有何處不舒服的?”說着咬住下脣,語聲有些壓制不住的輕顫,“你真傻……那樣高,你怎麼就能——”
眼角淚光再度瑩然,雖是如今看到榮烈似乎並無大礙,但一想到那樣的場景,她就止不住的心房抽搐。
榮烈微微而笑,袒露了那日所想,“那些人是衝我來的,若無置我於死地之心只怕也不會輕易放過我,我如何能讓他們魚肉。那山雖是高,但我有內功護身,於我也並非絕地。
明思心底酸澀發疼地厲害,目光落在他那條一直未曾動過的手臂上,“這手可是那時傷的?”
榮烈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輕輕地將那條右手擡起幾分,“也不是全不能動,不過就是受力不得。當時我落下時,用這隻手運動擊打水面泄力,傷了骨頭經絡。後來在船上因走火入魔,故而也未能及時復原。”
榮烈說得輕描淡寫,但明思卻聽得心房顫痛!
那樣高的山上落下有多大的衝擊力,她比誰都清楚。榮烈選擇用這隻手化去了絕大部分的衝擊力,好讓自己的身體不至於受傷過重。但那些衝擊力等於就絕大部分被這隻手給承受了——明思不能想象,那該是一種何等的筋斷骨折之傷!
該有多痛!
明思輕輕拉過他那隻手,手心還是溫熱如昔,卻顯得比原來要柔軟一些。
明思撫摸他的手臂、手心、手指……
“榮烈,你不許難過,也不許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明思擡首,清眸若水微漾,又似有萬千星光在內,點點閃閃,“只要是你,只要還是你,只要你還陪着我,我便萬分感激上蒼。這隻手不能做的事我都能替你做,這隻手不能抱我,可我能抱你。”
明思俯身下去將榮烈擁住,臉輕輕靠在他的胸口,沉而有力的心跳透過肌膚傳來,讓她的心安穩。
榮烈只覺胸腔中的一顆心被無形的力量扯動,極難受可同時又似極大的暖意在其中涌動。
他閉起雙目將眼底的溼氣壓下。
掉入海中,千鈞之力壓身時,他沒有淚。
走火入魔,萬針刺身時,他也沒有淚。
可今日,他卻一再要壓制住自己那種想落淚的感覺。
從來他都認爲男兒流血不流淚,他鄙夷那種行爲發生在自己身上。
可此時此刻,那胸腔中的酸意卻一股一股的衝擊上來,讓他的喉嚨發熱,讓他的眼眶發酸發熱。
說不出話來。
靜靜偎依,良久無聲。
已經不需要說什麼了,這一刻已經讓所有的痛苦都變得值得。
“思思,是我不好,我差點辜負了你。”榮烈撫着她光裸細滑的雪背,用力深呼吸一口,一字一頓許下承諾,“日後無論多難,我們再不分開。”
明思輕輕點頭,語聲柔柔,“有你在身邊,我便什麼都不怕。”
這些日子說短不長,可於她,卻比兩生的歲月加起來還要難熬。
讓自己堅強,可這種堅強在人後卻是想落淚而不能的揪痛,是不能言不能說不能哭不能睡的思念。
心中有一快地方空空地,空得冷,空得通,空得無論怎樣都填不滿。
而此際,她的心終於完整。
榮烈低頭看着她,又忍不住輕吻着她的頭髮髮絲,清清涼涼的髮絲碰觸脣瓣,傳入到心底的卻是幸福的溫暖。
“對了,女王提出什麼條件你沒答應?”明思忽地開口。
榮烈噎了噎,眼底起了一絲惱意,卻在看到明思那雙小鹿般清澈好奇的雙眸時化爲了無奈,“她要我做她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