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微微而笑,晨光灑在她發黃的面上,黑寶石般的雙眼愈加晶瑩,眉目間一片柔光,“你們放心,我任何時候都會讓自己盡力過好。”用力握了握藍彩的手,“你也該一樣。每個人最該負責的是自己,無論我是你的小姐,還是姐妹,都一樣。我會對自己負責,你也該對自己負責。若你爲我着想太過,對我而言,反倒是不喜的。”
藍彩怔怔地望着比自己還稍矮小半頭的明思,只覺這一瞬間心中充斥着太多的情感。
沒有一個主子會對下人這樣說,人性都是自私的,連皇帝都恨不得所有的臣子將自己視爲天。可是她的小姐不僅給了她身份、尊嚴、財富,還告訴她最該負責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這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在恩義良心之下,她不能那樣去想,去做。但此刻,明思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只有她們都過得好,她纔是真正的舒心。
輕輕地舒了口氣,千言萬語已不必再說,藍彩輕輕頷首,“上天定不會薄待小姐的。”
明思莞爾一笑,美目中光彩流轉得意,頰邊酒渦深深漾開,朝兩人俏皮眨了眨眼,“你們只管放心,你們小姐我這輩子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就算老天想讓我吃虧,也得看我願不願意。”
帽兒和藍彩相視一眼,立時破涕爲笑。
到了午膳時分,秋池還未歸。
明思獨自用了膳,在院中站了一會兒,進去午睡。
一覺醒來,藍彩伺候明思穿衣梳洗妥當,明思剛坐下接了藍彩遞過的茶來喝,帽兒便輕巧快步地走進來,“小姐,小姐——”頓住,朝後看了看,才疾步走到明思身畔,“小姐,我打聽到了。”
明思一怔,喝了一口,放下茶盞,“坐下說。”
帽兒有些心急,身子一落座,話便急急出口,“小姐,前幾日老夫人去了咱們府裡!”
“老夫人去了納蘭侯府?“藍彩正要坐下,聞言頓時面上一怔,身形頓住。
明思心裡也是微微一凜,擡首卻將藍彩拉來坐下,轉首回來看着帽兒,“什麼時候去的?可還知道別的?”
帽兒低聲道,“我方纔去尋張嬸路上碰見了方管家,他只同我說了這一句,別的都未提。後來我問了張嬸,張大叔在馬房做事。這事兒她也知道。她說好像是如玉捱打後的那日,老夫人一大早就備車去了咱們府裡。未到午時便回來了,張嬸還悄悄同我說,說是老夫人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呢!”
明思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沉靜不語。
帽兒瞅着明思,皺起眉頭尋思道,“小姐,你說老夫人去了咱們府裡,怎會臉色不好呢?”
明思沉吟片刻,“除了這個,你還打聽到了些什麼?”
“還有,”帽兒點頭,壓低了嗓子道,“我現在知道老夫人爲何不同孃家來往了。”頓了頓,“老夫人的孃親早早就去世了,然後老夫人的爹又娶了一房。這後來的娘聽說待老夫人不好,老夫人嫁過來沒多久,老夫人的爹就死了。那邊的老夫人來尋過老將軍幾回,想替自己的兒子尋些門路,結果老將軍都沒答應。兩邊就沒怎麼來往了。再後來,將軍的爹死了,老夫人生了將軍後,那邊的老夫人就要老夫人改嫁,老將軍原本是答應了,可老夫人卻不肯。最後,這就徹底斷了往來。張嬸還說,老夫人的爹死了後,那邊就破落了。最早幾年,老夫人的兄弟還想過來打秋風討些接濟,一開始說是胃口還不小,一張口就是借幾千兩銀子,結果咱們這邊啥也沒給。來過兩回,後來就再沒來了。”
藍彩看了一眼明思,神色有些怪異,“過來打秋風?”
秋老將軍便是靠打秋風才堪堪維持住北府軍的開銷,竟然還有人想在秋府打秋風?
這不是和尚頭上尋蝨子麼?
明思抿脣笑看藍彩一眼,顯然是猜到了藍彩的想法,不過也不好再提,怎麼說如今也是自己府中,只微有些感慨,“這秋老將軍倒是開明。”
竟然能同意兒媳婦改嫁,這倒是難得。
這會兒明思也明白秋池爲何沒有詳說了。秋老夫人同孃家斷往來,一則是孃家對自己並不好,二則是秋府對秋老夫人的孃家也並未留情面。
尋門路,門關了。
尋財路,路斷了。
縱然是有些情面的也磨沒了,何況本身就是有嫌隙的。
明思暗暗猜測,這其中只怕秋老夫人起的作用不小。
想在北將軍府討錢,這個難度係數自然是非同小可。可秋老將軍在世時,這情面可是不小的,若真要替秋老夫人的兄弟尋個門路,也未必是無法。
緊要的差事不方便,閒職混飯的差事卻應該是不難。
明思暗暗嘆了口氣,這樣看來,這秋老夫人的性子只怕是個愛記仇的,這心眼只怕也有些小……
明思輕輕嘆了口氣。
如無意外,秋老夫人那日應該是去見了老太君。
如玉捱打的那日,也是陳大夫替自己看診那日。陳大夫同藍彩說的話,自然也不可能不對秋老夫人說。他畢竟是秋老夫人請來的大夫。明思有一瞬間也生出過想法子讓陳大夫瞞下,但也只是一瞬。這種事只能瞞一時,瞞不了一世,尤其是秋老夫人已經疑心的情況下。
想瞞下的緣由是自己不想讓秋老夫人有理由插手自己同秋池之間,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何必。這本來就眼下的事實,如果這道關口自己和秋池都過不了,那何談日後?
於是,便罷。
在得知自己身體狀況之後,秋老夫人去尋老太君斷不會是普通的親家往來,否則也不會有回來臉色不好看之說。
明思不禁淡淡一笑,秋老夫人到底對老太君說了些什麼,會導致老太君會說些讓秋老夫人直到到家還臉色不好的話呢?
帽兒好奇地看着明思,“小姐,你笑什麼?”
明思聞聲回神,抿脣輕笑,“我在想老夫人同老太君對上,誰是東風,誰是西風?”
帽兒愣了愣,明白過來後,認真偏首想了想,片刻後,皺眉到,“不好說呢,興許是咱們老太君吧。要不老夫人怎會臉色不好看呢?”
藍彩不像帽兒心思單純,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她想得深遠。秋老夫人去尋老太君想必是拿了明思身體的事做筏,老太君也不是吃素的,想必也回了些打七寸的話。可是無論何種家世,在這子嗣問題上,明思的確是站不住優勢的。如今時日尚短,若日子一長還不見明思懷孕,便是老太君,只怕也尋不出理由說話。
更何況,她清楚老太君縱然高看明思幾分,但也絕不會如同四老爺四夫人一樣爲明思考慮。
藍彩眼中憂慮地望着明思,她明白,她能想到的,明思只怕早已心中有數,“小姐,你怎麼想?”
明思怔了怔,望着藍彩眼中的擔憂,她淡淡一笑,“此事的關鍵,不在老太君,也不在她。”頓了頓,轉了話題,“老太君的生辰快到了吧?”
藍彩一怔,答道,“老太君是這月九日的生辰,還有七日。”
還有七日啊。
明思輕輕頷首,只怕到時候老太君定會尋她“談談人生”了……
明思輕嘆口氣,事情既然不能一蹴而就那就先放放吧,還是先把藍彩的婚事辦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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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回來後,聽明思說包不同和藍彩的親事已經定下,他雖不大在意,但見明思心情不錯,心裡也稍帶出了些愉悅。
明思問如何安置新房,秋池不以爲意地道,“這府裡地方這般大,包不同也要經常兩地往來。你就撥個院子給他們住便是。藍彩伺候你也方便。”
明思心裡也是這個意思,聽秋池一說正合了心意,“那我就撥大門右側的梨落院給他們,你看可好?”
秋池一把拉過明思入懷,笑道,“你看着辦就是。”
明思真正無奈,這秋池這回回來把那事兒一揭過,似乎沒了心事,這動手動腳的毛病就多了。
正當推了推秋池,“這大白天的,你也不看看地方?”
兩人正站在正房門側,誰要進來一下便能看到。
秋池輕笑,手臂還故意緊了緊,不知爲何他就愛看明思嗔怪的模樣,“你那兩個丫鬟知趣得很,每回我一回來,便自動自覺走——”
話還未完,門外聲音響起,“將軍,老夫——”
一看到門內情形,話聲被截斷似地戛然而止。
看了一眼雲芳那有些愣愣發白的面色,明思垂了垂眸,從秋池懷中掙脫。
秋池皺了皺眉,轉身道,“何事?”
雲芳怔忪地望着秋池,聞言回過神,眼神複雜地看了明思一眼,才垂首道,“老夫人請將軍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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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一章 通房偏房(恭賀陽狗狗童鞋成爲《嫁夫》第三位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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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一章 通房偏房(二更)(恭賀陽狗狗童鞋成爲《嫁夫》第三位堂主~~
秋池沒有再看她,轉身看向明思,語聲溫潤,“我先去娘那裡一趟。”
明思頷首,“好。”
秋池笑了笑,從雲芳身側擦過,大步離去。
明思餘光掃了明顯有些魂不守舍的雲芳一眼,心裡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想再說什麼,轉身便欲朝書房行去。
誰知,身後傳來“噗通”一聲跪地聲,緊接着是雲芳悽楚無限的哀喚聲,“夫人!”
明思身子僵了僵,頓了片刻,緩緩轉過身,神情卻是平靜已極,語聲淡淡,“你想說什麼?”
帽兒和藍彩也走了出來,見雲芳如此,神色也不好看。帽兒惱怒地就想上前說話,明思卻一個擡眼讓她止住。
該來的始終會來,每個人都有說話的權利。
聽與不聽,自己心裡有桿秤便可。
雲芳呆呆地望了明思半晌,只覺心中又酸又痛,忽地,她重重叩首下去,“少夫人,您給奴婢一條活路吧!”
頭磕得極重,搗在石板鋪就的廊下,“咚咚”悶響,兩下便見了紅腫。
明思面色一冷,在藍彩過來之前便輕聲道,“你再磕頭,我就讓人把你扔出去!”
雲芳一呆,擡首起來愣愣地望着明思,娟秀的臉龐上瞬間兩行淚下,映着額頭的紅腫顯得可憐之極,咬了咬脣,身形微顫,“少夫人,你就行行好,可憐可憐奴婢吧!”
明思靜靜地看着她,“把話說清楚,我如何不給你活路了?”
雲芳一滯,望着明思那清澈通透的眸光,吶吶脣動,卻說不出話。
明思輕輕一笑,“不好開口?那換個說法,你想要什麼樣的活路?”
“少夫人……”雲芳輕顫片刻,珠淚盈盈地哀慼,“奴婢十五歲就跟了少爺……少夫人你就行行好吧!奴婢一定好好伺候您和少爺,您別趕奴婢走……”
明思垂了垂眸,片刻後,“我從未提過要趕你走的話,你的賣身契也不在我身上。你要求也不該來求我。”
雲芳匍匐了幾步,爬到門前,邊哭邊哀求,“少爺要讓奴婢配人,奴婢十五歲就是少爺的人了……少夫人你行行好,您的話,少爺定然會聽……少夫人放心,只要少夫人恩典,奴婢願給少夫人做牛做馬——”
“夠了!”明思蹙了蹙眉,看着雲芳的滿面狼狽,心裡有些煩悶。沉了口氣,平復心緒,她定定地看着雲芳輕聲道,“你想過沒有,若是將軍對你有一絲一毫的情意,他豈會這般安排?”
雲芳一怔,睜大眼望着明思,也忘了哀哭。
明思呼了口鬱氣,緩聲道,“我從未在將軍面前提起過你,更不曾說過任何安置你的話。將軍同你說的話,都是他自己的主意。”頓了頓,淡淡地望着她,平靜之下有一絲隱藏的憐憫,“明知這個男人對你毫無情意也要留下,一無恩寵,二無地位,你圖什麼?”
雲芳呆了呆,垂下眼瞼,低低道,“奴婢只想留在少爺身邊。”
明思脣畔綻露一絲淺淺笑意,眸光卻忽地黑亮幽深,輕聲道,“如果一輩子讓你只替他端茶倒水,你還願意?”
雲芳身子一僵,面上表情霎時滯住。
一旁的藍彩和帽兒頓時明瞭,藍彩冷冷地看着她,帽兒卻撇了撇嘴。
明思的目光清冷而淡然,語意緩緩,“你並不願意如此,對麼?”見雲芳不語,明思輕輕彎脣而笑,“你想留下並不是爲了只是伺候將軍,更不是爲了伺候我。你是希望能有孩子——因爲有了孩子便可以有名分,你不用再做奴才,可以做半個主子。我說的可對,雲芳?”
明思的面上一直帶着笑意,可那清冷通透的眸光卻讓雲芳一陣陣發顫。
她不明白,爲何這個長得還不如自己的女人偏偏能得了少爺的心?不僅得了少爺的心,還讓少爺從此不再親近別的女人……
她的心裡又是酸澀又是掩不住卻又不得不掩住的嫉妒。
老夫人說得對,這少夫人是有妖法的,要不然她才如此年紀,爲何就能將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雲芳咬了咬脣,可是眼下她只能求她,想到明思先前所言的那句毫無情意,她頓時悲從中來……
淚流滿面地撲到在門檻上,悲聲大放,“少夫人,奴婢求求您,您就開恩吧!奴婢跟了少爺七年了,奴婢如何還能去配人……”
“住口!”明思打斷她,心中驀地生出些煩悶,“你不用再求了!你的事兒我管不了,你要求就去求你的少爺去!”
言畢,明思轉身朝內行去。
藍彩和帽兒走到門前,將她拉了起來,藍彩冷冷地看着她,“你要哭到別處哭去!你來了這兒,小姐可從未刻薄過你半句!你在我們院子裡哭,算什麼回事兒?”
帽兒更不客氣,仗着力氣大直接將她朝院門處拖,“你不知道在別人地方上哭不吉利麼?你想哭就在外頭哭夠了再說——幹我們小姐什麼事兒?是將軍不留你,你該找誰找誰去!”
雲芳抵不過帽兒的力氣,到了庭院中間,她抹了淚,用力掙脫帽兒,自個兒朝針線房的方向跑了。
看着她背影,帽兒撇了撇嘴,一面朝正房走,一面難得的掉了回書袋子,“明明是自個兒貪富貴,還賴小姐——這叫活該,人必自辱……”後面的卻想不起來了。
藍彩瞥了一眼雲芳消失的方向,拉了她的手一把,“走吧。”
秋棠院正房。
隔扇窗都開着,屋中一片明亮。
秋池端着茶盞飲了一口放下,笑得隨意,“娘,你尋我可有事?”
秋老夫人笑了笑,秀美的眉眼一片柔和,“你這孩子,娘無事難道就不能尋你來說說話兒。”
秋池笑了笑,目光在屋中一色嶄新的黃花梨傢俱梭巡一圈,“娘這回回來住得可慣?”
秋老夫人一笑,身子朝雕花椅背上靠了靠,“還好。”
田媽媽上前一步,站到秋老夫人身後替她捏着肩膀,“我說老夫人也該多出去走走,這屋裡——”
“田媽媽——”秋老夫人朝後淡淡瞟了一眼。
秋池微愣,看了欲言又止的田媽媽一眼,又在屋子裡看了一圈,未發現異樣,“娘,可是有事?”
秋老夫人微微一笑,“無事。”
秋池微微蹙眉,看向田媽媽,“田媽媽,你說!”
秋老夫人神色不虞地用餘光掃了一眼田媽媽,田媽媽手下不停,面上卻有些忍不住,“老夫人,你素來肺氣不足,這屋子裡好幾件物什都是新漆,你這幾日晚上咳得都睡不安枕……”
“田媽媽!”秋老夫人提了些音量,皺眉道,“好好的,說這個作甚?”
秋池這才發現,鼻翼間確有淡淡油漆味道,些許刺鼻,頓時眉心緊了些。
秋老夫人含笑看向他,“你莫聽田媽媽多嘴,也不過兩三件有些味道,把窗戶多開開,過兩月就無事了。”
秋池眼裡不贊同地搖了搖頭,“娘,這些事兒你怎麼不同明思說說,身子豈是小事?我待會兒回去同明思說說,讓她給你換過。”
秋老夫人微微一笑,沒有接口,拍了拍田媽**手,“好了,不用捏了。你先下去。”
待田媽媽退了出去,秋老夫人這才坐直身子,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放回茶案,“池兒,聽說包副將要成親了?”
秋池點了點頭,笑道“娘也知道了。”
秋老夫人笑了笑,“我只聽說包副將要準備親事,別的倒還不清楚。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秋池笑道,“娘也見過的,就是明思身邊的大丫鬟藍彩。”
秋老夫人似一愣,面上笑意微微一斂,“你同意了?”
秋池笑着頷首。
秋老夫人垂下眸,臉上笑意淡去,看了一眼秋池,有些欲言又止。
秋池一怔,看着秋老夫人,“娘,怎麼了?您可是覺得這樁婚事不妥?”
秋老夫人望着秋池嘆了口氣,“包副將乃是官身,又是你身邊數得着的得力人——池兒,你這事兒可辦的不妥。那藍彩雖是你媳婦身邊的人,可怎麼說也是奴才……”
秋池露出些難色,“可這是包不同親口向我求的,他跟了我這幾年,就求過兒子這一回,兒子也已經允了他。”
秋老夫人垂眸不語,臉上也現出難色。
秋池看着秋老夫人的面色,稍稍訝異,“娘,可還有其他的事兒?”
他也覺得包不同和藍彩身份有些不配,可這畢竟是包不同自個兒選的,加之又是明思身邊的人,故而,他也未多想。此刻見母親這般神情,倒似還有難言之隱。
秋老夫人長嘆了口氣,“你可知田媽媽早就同我提過,想把她家翠芝給包副將。她看上包副將許久了,說是即便正妻不成,偏房也使得。我當時想着,這翠芝雖非奴籍,可田媽媽卻是簽了賣身契的,這說出去於你面子上不好看。又想着包副將只怕看不上翠芝的出身,故而就同田媽媽說明緣由,推了此事。可眼下,包副將若娶了藍彩——”擡首望着秋池,“這田媽媽跟了我也這麼些年了,沒有功勞也有些苦勞……”
頓住話頭,秋老夫人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朝椅背靠了靠,語聲些許疲憊,“這家裡人一多啊,這事兒就多了。方方面面周到也不是那麼容易。”
第兩百七十二章 烏雲遮日(恭賀親愛滴藍色雨滴童鞋成爲《嫁夫》舵主!!)
收費章節(12點)
第兩百七十二章 烏雲遮日(三更)(恭賀親愛滴藍色雨滴童鞋成爲《嫁夫》舵主!!)
秋池想了想,“此事也不怪娘,兒子也未想到包不同會看上藍彩。身份是有些不合適,不過因是他自個兒求的,兒子也就未曾多想。娘是想得周全才如此,”又沉吟片刻,“此事娘也無需爲難,田媽媽不是說做偏房也使得麼?那兒子同包不同說一聲,把那翠芝給他做個偏房就是了。”
秋老夫人“哦”了一聲,輕輕頷首,又看了秋池一眼,“那藍彩是跟在兒媳身邊的人,你若如此安排,不知她可會願意?”
秋池一怔,被秋老夫人這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咳,“她不過是個奴籍,如何能不願意?兒子同包不同說一聲就是。”
秋老夫人微微而笑,“如此便好,娘也好處置些。要不然,只怕那些下人會說道些難聽的。”
秋池點了點頭。
秋老夫人身子朝後歪了歪,含笑道,“你去忙吧,娘也歇會兒。”
秋池應下,起身出來。
田媽媽站在廊下,將秋池出來,趕緊上前送秋池出去。
走到院門處,田媽媽笑道,“將軍也多來坐坐,老夫人在此也沒個能說話的,將軍若得閒,便過來多陪陪老夫人。”
秋池頓住腳步,轉首,“少夫人不是也時常過來麼?”
田媽媽瞅了秋池一眼,遲疑片刻,“少夫人事務多,每回來也坐不到半刻鐘。老夫人怕少夫人辛苦,故而就免了少夫人的請安。”
秋池怔了怔,未有言語,提步離開。
回到靜湪院,正房無人。
秋池腳步頓了頓,朝書房行去。
明思在書房寫字,卻未寫段子,而在習狂草。
藍彩坐在一旁小杌子上做針線,帽兒在書案旁研磨。
白玉長頸花瓶中沒有插花,只是橫斜的插了幾支文竹。隔扇窗開了一扇,陽光漏了小半屋子,還是顯得十分清幽靜謐。
明思站在書案內側垂首執筆,面上看不出表情,只顯得沉靜端凝,見秋池進來也未擡眼,似十分全神貫注。
藍彩將針線收攏,站起身子,同帽兒一起喚了一聲“將軍”。
秋池“唔”了一聲,揮了揮手,“你們先出去。”
藍彩和帽兒看了一眼明思,見明思未擡首,兩人便輕輕退了出去。
秋池先未注意到明思在寫什麼,走得近了,一看清卻是驚異萬分,擡首起來,“這是含之大師的狂書?”
目之所及只見墨色沉着處,猶如游龍出水,綿延不絕,氣勢磅礴不羈。空白處又虛靈有致,襯着那墨跡宛如雲煙飄動一般,只覺飛逸瀟灑。
明思未有言語,凝神將最後一筆全神寫完,這才擱筆擡眸,輕輕“嗯”了一聲。
一氣兒寫了幾幅狂草,明思心中鬱氣散了些,從書案前步出,“同娘說完話了?”
秋池看了看明思面上的平靜,輕輕蹙眉,“怎麼了?”
明明出去前還好好地,怎一回來,倒像是換了副情緒。
明思垂了垂眸,朝外間走去,走到門口喚了帽兒泡茶後,走到內間桌前坐下。
秋池走過去,在明思手側落座,“可是爲了那雲芳?”
想來想去,也只有早前雲芳驚擾他們的事。
這時,帽兒端了托盤進來,將茶盞擺好,望了秋池一眼,低聲道,“將軍,方纔雲芳在小姐面前哭來着。”
秋池一愣皺眉,“她哭什麼?”
明思看了帽兒一眼,淡淡道,“你先下去。”
帽兒咬了咬脣,還有些不平,還是依言退下。
明思揭開茶蓋輕輕蕩了蕩,“你還是同娘說一聲,讓那雲芳還是回孃的院子伺候吧。”
秋池蹙眉望着明思,“究竟出了什麼事兒?她尋你哭什麼?”
明思手一頓,垂眸片刻,擡首脣邊淡淡笑意,明眸清澈,“她說自個兒十五歲跟了你,讓我給她條活路。”
秋池滯了滯,隨即面色一沉,未有言語。
沉默片刻,秋池到,“此事我來處置,你不用擔心。”
明思低低嘆口氣,“我也不是說定要如何處置她,她也惹不了多大的事兒。只是這樣,讓人覺得有些累。”
從早前的跟進跟出,到今日的磕頭哭求,雖明知這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但從心裡,明思不願看到這樣的場景。
思及方纔那狂放的字跡,秋池忽地明瞭,明思只怕因爲心情鬱結纔會寫那狂書。
訝然之餘又有些歉意,起身走到明思身畔,攬住她的肩,“好了,莫想了。此事我同娘說一聲便是。若再不成,就早些打發她回蒼郡。”
明思淡淡笑了笑,轉開話題,“娘尋你去可是有事?”
秋池一笑,復落座,“我正要同你說,我想把田媽**女兒給包不同做偏房。”
明思心裡驀地一驚,擡眼起來,“你說什麼?”
秋池端了茶盞來喝,未曾注意明思表情,“田媽媽年前就求過娘,想把女兒給包不同,說的正房不行,偏房也可。田媽媽那女兒雖不是奴籍,但田媽媽是奴籍,故而娘便未答應。眼下包不同娶了藍彩,娘便有些不好說話。我便想着,既然這樣,不如把田媽**女兒給了包不用,反正她也願做偏房。”
秋池這一席話間,明思心中轉過幾個模糊的念頭。
這般湊巧?明思卻不信。
不過有一點明思算是明白了,那就是田媽媽眼裡對自己的那抹憎恨終於找到了源頭。
明思一直奇怪,自己縱然不討秋老夫人的喜,但同田媽媽卻並無直接利害關係。爲何田媽媽看自己的眼神會有那般恨意?原來是因爲包不同!
想起藍彩提及過,上回包不同救她回來,碰見的便是田媽媽。
又想起回來那日,包不同對藍彩的亦步亦趨……明思明白了,只怕田媽媽早就看出了包不同和藍彩二人的曖昧情愫。原來包不同是她自個兒看上的女婿!
可老夫人這出,真的是如同秋池說的這般麼?
明思有些不信。
按捺住心裡種種思緒,明思看着秋池,抿脣一笑,“這事只怕不成。”
秋池放下茶盞,眸帶不解,“不成?”
明思微微一笑,“包不同已經同我說了,他只想娶一房妻室,不想納偏房伺妾。他說不喜家中吵鬧,也怕日後孩子身份不同,難以對待。”頓住,清眸若水,“難得人家會想,你莫非還要硬插一手麼?到時候包不同問起你自個兒,你如何自圓其說?”
明亮的眸子帶了些許笑意,又似有些調侃,秋池有些噎住,“這藍彩畢竟是奴籍——”
明思垂了垂眼瞼,擡眸笑道,“這你可說錯了。藍彩因討了我爹孃的喜歡,三年前便放了奴籍。不僅如此,前兩年方師長還收了藍彩做義女。只是藍彩不放心我,故而才懇求了方師長留在我身邊看顧。”
秋池頓住愣住,“你怎一直未提?”
明思笑道,“藍彩不讓我說,怕別人知道了反惹些閒話。方師長也喜她記念舊情,因此也就隨了她的心意。”停住笑了笑,“若非包不同求親,藍彩還未必肯讓我說出來。再說,若非娘這次來,我也不會知曉有云芳蘭茹這等人。”
秋池俊面一紅,“這些不過是小事。”
明思頷首一笑,“還好你還未同包不同說,若真個說了,那纔是讓他爲難呢。早前還拍着胸脯說定要一心一意待藍彩。你不知,我那方師長疼藍彩得緊。若非我擔保,這包不同還未必能娶到藍彩。連天衣坊和雲繡齋,方師長也是分了份子給藍彩的。”
秋池無奈嘆了口氣,“既是這般,那隻好算了。”
明思笑了笑,“那你同娘就好生解釋解釋,莫讓娘生了誤會纔是。”
秋池點了點頭,“你無事也去多陪陪娘,娘這麼些年一直在蒼郡,如今回來,這邊也無多少故舊。我平素也忙,你就替我多盡些孝道。”
明思看了他一眼,笑道,“好。”
“還有,娘身子不好。那秋棠院有幾件傢俱是新漆,還未曾散味兒。娘肺氣不足,聞了咳嗽。你看能不能尋些來替換。”秋池說着頓住,看着明思笑道,“你多去走走,也多問問,娘性子節儉,只怕有些話不會主動,還需你多費些心。”
明思微微一愣,垂下眸子,“好,我明日就讓方管家去辦。”
那幾件新漆傢俱的事兒,藍彩也是同她說過的。當時因爲時間緊迫,故而一時不能尋到全套放陳的,只廳堂裡一張茶案,兩把圈椅是新漆的。她也同秋老夫人提過,當時她卻未置可否,只端了茶來喝。後來田媽媽又開始講那閒話,她便未再提起。
秋池一笑,拉起她的手,目光灼灼帶笑,“你何時會寫那狂書?”說着又嘆笑,“你這丫頭,到底還瞞了我多少本事?”
含之大師乃前朝高僧大德,一手狂書驚世。可到了如今,幾成絕跡,也有不少效仿模擬,可能得其間真諦者極少。
書法一道本極需天賦,再加上含之大師真跡流傳於世極少。故而後世效仿者也大多隻能從典籍描繪中去想象,自然更難寫出真正的狂書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