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街頭,明思帶着帽兒在人流洶涌的街上慢慢閒逛兩個侍衛跟在三步遠處。
明思隔着帷帽用目光四下梭巡,除了接踵摩肩的往來人羣和兩旁店鋪熱情引客的小二,並未見到異常處。
帽兒一面睜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一面低聲隨意問道,“小姐,五少爺信上說的什麼啊?”
明思緩步行着,“沒什麼,只是說爹和三哥哥的新差事。”
正說着,明思被人輕蹭了一下,下一瞬,一張字條塞入了明思的手
明思一怔,轉過首,背後卻只數個背影,兩個侍衛正警惕地左右四下看着,神情小心翼翼。
明思定了定神,拉了拉帽兒,指着一旁的銀樓,“進去看看。”
走進銀樓,明思讓小二拿些耳飾出來,對帽兒吩咐道,“你選三副,除了你自個兒的,替如玉蓮花也選一副。”
因明思提了如玉蓮花,帽兒也不好推脫,便跟着小二到櫃檯前,在托盤中細細挑選。
明思行到另一側櫃檯,裝着看頭面,將手中字條展開。
瞥了一眼,心神一凜,便收了起來。
帽兒很快便挑L好了,付了銀子,將三副耳飾拿着,兩人出了銀樓。
又逛了兩家鋪子後,明思見得對面正是一家茶樓,上面黑底紅漆四個大字“福順茶樓”。
明思道了聲口渴,兩人便朝茶樓中行去。
要了一壺碧雪毛尖·明思喝了一盞,便起身去更衣。帽兒原本要跟上,明思只道不用,讓帽兒在廳裡等就是。帽兒見兩個侍衛也在另一桌,也未多想,便點頭坐下。
明思行到內堂更衣處,四下並無人。看了一眼後,她捏住腰間的香囊,快步朝後·拐了一個彎,便見茶樓後門。後門外是一條小巷,卻是寂靜無人。
剛行出兩步,不遠處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叫花子“咚咚”跑了過來,將一張摺好的字條和一個軟綿綿的布料塞進她手裡。一塞完,小叫花子轉身就跑。
明思眼明手快一把揪住他,“誰讓你來的?”
那小叫花子掙扎了兩下,只得道,“也是一個戴紗帽的女的,我不認識·給了我十文錢讓我在這兒等一個戴紗帽的夫人——”說着趁明思不備,使勁一扯,飛快跑了。
明思展開紙條一看,這回上面卻是寫了不少步驟。明思將手中那一小片奶牛紋的絨面布料攥得緊緊地,垂了垂眸。大步朝巷子右側行去。走出十餘步果然有一道後門,明思進了後門,卻發現這是一家酒樓。人來人往,並無人注意她。
明思捏着香囊快步穿過酒樓,外面也是一條街道。雖不如銅雀大街繁華,卻也並不冷清。按字條上的指示·她左行一段路,便進了一家成衣鋪。
見得內間各種輕紗曼舞,式樣大膽的衣裙·明思心裡冷冷一笑。
她也是做這行的,這家成衣鋪在大京也算久負盛名,她自是聽說過
見有客人上門,店鋪女掌櫃迎了過來,一見明思這身良家婦女的裝扮卻是一愣,有些拿不準,“這位娘子可是要買衣裳?”
明思目光瀏覽了一圈,指向一套天藍色的薄紗衫裙·“要這件
付了銀子·明思拿着衣裳在店鋪提供的更衣處換好。換好後,低頭一看也不禁有些苦笑。即便是挑了最保守的款式·可店鋪的性質在那兒,明眼人一看這胸前大片的裸露·輕紗下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不把她當做樓子裡的姑娘纔怪。
戴好帷帽,明思脣角淡淡一笑。不過這般,也正好證明了她之前的推測。
能使這般手段的,只有那妒火攻心的女人!
不過此刻。連她也不得不讚一聲,這女人真正是好心計!這樣的計劃,幾乎可算是滴水不漏了!
將香囊重新攥在掌心,明思拿着包着自己衣服的包裹走出了店鋪。
按那字條上指示的,在附近車行叫了車,坐了三條街。下車又走了一段,換了一家車行,明思再賃一輛車,吩咐車伕朝西城門駛去。
行車的過程中,明思掀開車窗簾一角,小心地將香囊中的灰灰草粉末灑出。灰灰草有很大的酸味兒,且味道持久,一般兩三日間都不會輕易消除。
在收到信的那一刻,她已經有了預感。看到信的內容,更是證實了她的預感。心裡也輕鬆了些,這樣的結果證明,她昨日的第一直覺是對的。擄走牛牛的人,正是在等她的反應。
若她沒有反應,牛牛肯定會被當做無用的棄子。明思靜靜地望着眼前顫動的棉布車窗簾,心裡並無多少歡喜。若真如她所料,是那個女人下的手,即便她依言而行了牛的安危只怕依舊是危險。
可她不敢冒險。這是唯一的機會,她若去了,也許牛牛還有一分生機。
明思深深地吸了口氣,現在只盼後面的一切也能有些運氣。
馬車出了西城門,朝東面行了五里地,明思見得路旁果然有一棵年份甚久的銀杏樹。偌大的繁茂樹冠,微微斜長的樹身。
“好了,就這兒。”明思喚停車伕,無視車伕盯着她裸露肌膚的怪異目光,付了銀子,轉身而行。
沿着雜草中的一條小道慢慢行着,走了數百米,前方出現了一片一人高土牆圍成的院子。看着荒涼,但面積卻還不算小。破舊的大門敞開一道門扇,裡面一片空曠。視線所及的角落裡胡亂的堆着些木料草蓆,還有一輛破舊不堪,因掉了一個輪子而斜斜翻倒的板車。
明思站在門前數十步處,稍有遲疑。
字條上最後的指示是“在斜長的銀杏樹前下車、東行”。
腳下的小道繞過這看不出來頭的荒廢院子前拐了個彎,再往後,便又是雜草叢生的荒野,然後是一座低矮卻連綿的山嶺。明思左右望了下,除了這座破敗的院子,四周即便是極目遠眺也再看不到別的建築的影子。
正躊躇間,忽地傳來一聲嬰孩“咯咯”的笑聲,聲音雖小,聽在明思耳中卻極熟悉,正是牛牛的笑聲。明思心神一震,再無遲疑,抱着包袱握緊方纔掩袖從手鐲中取出的東西,便朝院內快步行去。
可進到院中卻是空無一人,四周有些簡陋的窩棚,一些草蓆疊放在木架上用油步蓋着。東面還有一排低矮的房屋,緊閉的門扉銅鎖掛住,佈滿了薄薄的一層灰。東北角還有一口用石塊圈圍起的井,斑駁的井架吊着一個木桶。
無論從何處看,此處看上去都無人跡久矣。
明思蹙了蹙眉,心跳得有些厲害。她看不出這裡是做什麼的。既不像有人家的院子,也不像完全廢棄的模樣。好像是一個作坊,卻又看不到任何的工具殘品。
唯一能斷定的便是牛牛在這裡!牛牛愛笑,笑得時候尾音會輕輕上揚,有些打轉兒的餘韻。方纔那短促的一聲笑聲的的確確是牛牛的聲音!
明思全神戒備地繞過右側的窩棚,剛一轉過彎,便聽見身後腳步聲。明思驀地轉身,便見身後不知從何處鑽出一個瘦尖臉的年輕男子。穿着一身帶了些油跡髒污的褐色袍子,臉色白中帶青,眼袋浮腫,一看便色被酒色掏空的模樣。
見明思轉身,他目光淫邪地上下打量了下明思,摸着下巴不懷好意地逼了過來,“原來竟是個美娘子,哪個樓裡的啊?把帽子摘了讓哥哥看看。”
明思退了兩步,心下急轉。原來讓她換這身衣服竟有三個目的。第一是掩蓋蹤跡,第二是羞辱,第三卻是讓這男子生邪心!
這個男人一看就是街上的那種無賴地痞,會出現在這裡,定不會是碰巧!
約莫是將明思看做了囊中之物,男子並不急切,一面“嘿嘿”笑着,一面不乾不淨地說着淫穢話兒,緩緩逼近。
明思雙手拳頭緊了緊,包袱下的右手動了動,卻有些猶豫。
右手中的毒丸是沾膚便蝕骨的劇毒,只要扔出去,這個男子便會在一刻鐘內渾身潰爛而亡。
可牛牛呢?這個男人把牛牛放在哪兒了?
明思的思想在緊張的搏鬥!忽然間明思心神一顫——不對,還有其他人!牛牛好潔,這個男人身上各種臭味,牛牛定是不習慣的,斷斷不會對着這個男人笑!
眼見那男人逼近到三步遠,一瞬間,明思做了決定。將手中衣物包袱朝那男人砸去,下一刻,俯身用左手在地上抓了把泥土,混着手中的粉末朝那男人扔去!
那男人見包袱砸來,條件反射的抱住,卻不想下一瞬,就被扔了滿頭泥土。回神過來,驀地大怒,“臭娘們,敢打你爺爺!看爺怎麼收拾你!”
明思轉身就跑,方跑了十餘步,忽地側面一股香氣撲面襲來。
迷香!明思只來得及在心裡暗叫一聲,便搖晃着倒了下去。
見明思軟倒在地,那男子也追了上來,一把便朝明思肩頭抓去,“臭娘們,老子——”
“住手!”一個帶着帷帽的紫衣女子行了出來,冷冷地瞥了那男子一眼,“沒多少時間了,還不趕緊辦正事!”
77的話:稍後還有一更,照當下的速度,估計得12點前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