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俊滯了一瞬,“那他也可帶走明珠送給至親好友,也算是個人情。”
明思抿脣而笑,神情自若,“一樣啊。若他有足夠權勢,哪裡尋不到奇珍貴重之物贈人。若他權勢不夠,這樣的貴重之物送出去反倒是惹麻煩。旁的先不說,他總不會只有一個親友吧?”一頓莞爾,眼底幾分促狹“世上人,大多不患寡…而只患不均。”
不患寡而患不均?
榮俊先是一愣,下一瞬明白過來,驀地清朗笑開。
“聽你這般一說,還真多出好些意思來。”榮俊呵呵輕笑,“常人若看這故事,只怕大多是以爲這人愚鈍有眼不識金鑲玉。原來,我們這些常人才是那不識金鑲玉之輩。”
明思有些汗然,微微面紅,低頭飲一口茶,“我這人愛胡思亂想,其實就是胡說八道。你聽過就算,若真同我認真,我就該羞愧了。”
榮俊看了明思一眼,脣角笑意略收些許,笑容中少了一分爽朗卻多了一分溫和,“你同明汐的性子似是不大相同。”
明思脣邊笑意微不可見的凝了剎那,淡淡笑了笑,輕描淡寫道,“即便是一奶同胞性情也會有差異,何況我們還不是一家父母養大的。其實,我們府中幾位姐妹性子都各有不同。”
靠近大堂的竹簾外漸漸傳來喧譁人聲,膳時已近,客人們慢慢多起來。
叩門聲起,帽兒開門,幾個夥計魚貫而入,將菜餚水酒送了上來。
待夥計們退下,榮俊朝竹簾方向看了一眼,沒有再就明思方纔避重就輕的回答繼續說下去,“聽說原先這樓裡還有段子,小姑姑說極是有趣。”
明思笑了笑,沒有接口。只看帽兒爲兩人斟酒。
她覺得頭有些微微發暈,不大想說話。
榮俊脣邊一絲好奇,“爲何不然說書先生繼續說段子?若是有說書,生意應還會好幾成吧?”
“嚐嚐這一品豆腐,”明思拿起公筷給榮俊佈菜,淡淡一笑,“原先是爲了多掙些銀子,現在。是爲了少些麻煩。反正生意也不算差,就這樣也挺好。”
榮俊嚐了一口菜,動作優雅的用完,端起酒盞朝明思舉了舉。含笑道,“如今有十七叔在,還能有什麼麻煩?”
明思一笑,飲了一小口酒,不以爲意道,“有他在,那就更不用着急掙銀子了。這酒樓現在我已交給爹爹同大哥,一切只隨他們如何。人掙銀子是爲了讓自己過得輕鬆,日子過得更好。可若爲了掙銀子而掙銀子。我覺得沒什麼意思。我爹同大哥也是跟我一般心思。我們都是沒什麼大志氣的。用菜吧,這幾道菜都是樓裡做得較特色的,不妨多嚐嚐。”
明思這般一說,榮俊也不再好攀談。兩人遂靜靜用膳。
明思並無多少胃口,但有客在場,也只能應景的陪着用一些。
兩人都是斯文人,又各有心事。兩盞茶後便相繼歇了筷。
榮俊還是禮貌性的讚道,“這白玉宴果然名不虛傳,同其他菜式風味很是不同。”
明思也客套的一笑,“偶爾用些還可,用多了也就平常。太子過譽了。”
榮俊眸光微垂一瞬擡起笑道,“方纔在外間不好顯露身份,稱呼上失禮了。十七嬸莫要見怪。”頓了頓,又笑。“說實話,十七嬸同十七叔在榮俊心裡,卻是朋友之誼大於長輩之尊。榮俊這般說,十七嬸可會怪榮俊不敬?”
明思笑了笑,“怎麼會?不過是個稱謂罷了。”
榮俊頷首,又看了明思一眼。“對了,十七叔今日不是休沐麼?”
“他有道摺子要寫,正好我大哥前兩日帶話,讓我來樓裡嚐嚐新菜式。”明思語氣自然,“我早前也應了身邊這幾個丫鬟要帶她們來嚐嚐鮮,今日就順便了。”
說着,明思又一笑,“也差不多了,我也該告辭了。”
榮俊一怔,旋即笑着起身,“也好,今日多謝十七嬸款待,榮俊還真是受益匪淺。”
明思頓時莞爾,站起身,“太子這般說真真是折煞我了!我那些胡言亂語太子聽過就算,真要讓旁人知曉,定是會笑話的。”
“十七嬸這話卻是說錯了。”榮俊噙笑相望,眼裡笑意懇切,“同十七嬸說話甚是啓智,也極有意思。榮俊今日不虛此行。還望十七嬸莫要將榮俊視爲外人,同十七叔一般的和榮俊相處就是。我們這般身份的能遇上一個能真心相交說真話的,很是難得。”
榮俊話中的認真讓明思微微愣了愣,下一刻,明思微微一笑,眼底露出一絲瞭然會意,“好,來日方長。太子不嫌棄就好。”
榮俊將明思送到門口,明思頓住腳步轉身,“明日母后設宴,不知太子打算帶哪位家眷同行?”
榮俊看着明思,明思脣邊笑意淺淺,回望榮俊的雙眸清亮無垢。
榮俊頓了須臾,脣邊浮起溫和笑意,“皇祖母曾贊納蘭側妃琴藝不凡,若無意外,俊會帶納蘭側妃同行入宮。”
明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微微一笑,頷首而去。
明思上了馬車,看着帽兒幾分歉然,“本想帶你們出來嚐嚐鮮,倒累得你空了肚子。”
靈珊她們三人在旁邊包廂用了膳,帽兒一直伺候在跟前卻沒了用膳的時間。
蘭兒舉起手中的食盒,笑道,“掌櫃送了好多菜式,帽兒姐姐回去就可以吃了。蘭兒那兒還有呢。”
帽兒笑着摸摸她的頭,“我早膳用得多,還不餓。”說了這句後,帽兒擡首看向明思,眼中一絲遲疑。
明思看着她一笑,“怎麼了?可是有話?”
帽兒猶豫了片刻,才輕聲問,“小姐怎麼突然問太子——最後那話?”
明思看了一眼卓都所在的車頭位置,沒有回話,只輕輕示意的搖了搖首。
帽兒這纔想起趕車的是卓都,明思這意思顯然是有些避忌的意思。
帽兒閉了口,不再問話。
明思也不再說話。腦袋有些發沉,也不想說話,闔目靠在車壁上,思量着自個兒的心事。
幾個丫鬟見明思不說話也都安靜了下來,車廂中一時沉靜。
半個時辰後,馬車回到王府,剛好未時初。
在府中的馬道盡頭下車,明思身上有些乏力便沒有如同往昔一般選擇步行而是乘了轎。主僕五人一路朝主院而行。走到二門外。明思一下轎便見布羅從右側過來。
一看到明思,布羅的臉色神色露出兩分尷尬。
明思心中一愣,布羅上前來行禮。
明思的目光在他臉上打量了一番,問“王爺在偏院?”
布羅看了明思一眼垂眸。搖了搖首。
布羅向來神情說話爽利,今日這般卻是奇怪,明思一怔,又問,“在主院?”
布羅擡眼看了明思一眼,神情中露出些難色般的欲言又止,“主子在香綠苑聽曲子。”
香綠苑聽曲子?
明思微微怔住,眉頭輕蹙一絲不解。
布羅心裡嘆氣,可該稟報的還是得稟報。何況還榮烈交待他在此守着的。
“回王妃,十六王爺送了兩個歌妓來,說是答謝王爺昨日盛情款待。”布羅說着一頓,瞟了明思的面色一眼,試探着問,“王妃可要過去看看?”
明思“哦”了一聲,看着布羅脣邊一縷淺笑。“你看過了麼?覺得如何?”
布羅心裡打鼓,卻又不得不按榮烈的吩咐,期艾道,“屬下倒不覺如何。不過聽說是南地來的,是一對雙生子,還有個‘南國雙姣的號。聽說,聽說有色藝雙絕之稱——”
說完後布羅自己都有些赧然,閉了口垂首用餘光掃視。
明思身後的幾個丫鬟都露出不大好看的神色。兩個小丫鬟有些驚詫的對視。
明思的神情卻異常平靜,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說完就轉身走了。
帽兒瞪了布羅一眼,冷哼一聲,領着其他三人跟着走了。
看着明思的背影,布羅一滯。摸了摸鼻子,心中苦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主僕幾人回了主院,蘭兒菱花喚帽兒用膳,帽兒此際哪裡還有心思吃東西。
跟着明思到了房中,明思不待帽兒開口便自己解了披風,坐在桌前半撐着額頭,吩咐道,“把那散風丸拿一丸出來。”
帽兒一愣,上前摸明思的額頭,“小姐你不舒服?”
散風丸是王老御醫特地爲明思配置的,平時若有些小風寒,吃上一丸便好。
“無事,”明思放下手,看着帽兒一笑,“頭有些沉,吃一丸有備無患。”
帽兒趕緊取了藥丸出來,倒水遞給明思,蹙眉道,“好像有些發熱,要不還是拿帖子請王老來看看吧。”
“哪裡那麼嬌氣,”明思服下藥丸,將茶碗放下,“如今天寒,人家也一大把年紀了。只是些許不舒服,又不是沒藥可用。”
帽兒知曉明思平素雖是好說話,但決定的事兒也極少能被人說動。又見明思面色平靜,氣色好像也無大礙,也就不再相勸。
明思坐在桌邊,神情淡淡,也不知在想什麼。
帽兒站了片刻,忍不住,“小姐,你真不去香綠苑看看?”
“爲何要去?”明思擡眼看帽兒,脣角笑意淡淡,“你覺得王爺會如何麼?”
帽兒當然還是有幾分相信榮烈的。
可是,好端端地,王爺怎麼突然收了兩個“色藝雙絕”?
明思不在府中的那幾個月,也有不少人送人進府,榮烈都沒收,今日怎就突然收了?還跑去聽曲?
帽兒有些氣惱。
明思看着她笑了笑,低頭看着手中的茶碗,輕聲道,“你知道我最不喜什麼事兒麼?”
帽兒一愣擡首。
“我最不喜相識不相識的女人爲着一個男人相爭的場面。”明思垂眸,語聲輕輕,“若是信他,去不去都一樣。若是不信,去了又有什麼意義?”
帽兒被明思說得啞口無言,只能輕嘆一聲。
明思端起茶碗慢慢喝着溫水。
帽兒知明思已打定主意也就將此事暫時丟開。又想起先前的疑問,“小姐,你最後同太子殿下說那話——?”
明思放下茶碗點了點頭,“我就是想讓他帶明汐去。”
帽兒詫異。
“府里人多不便,萬一鬧起來也不好看。”明思眸光深幽的緩聲沉沉,“有些事,總要有個確認。”
帽兒看着明思,愣一一刻後現出一抹明瞭。“小姐是想同五小姐問清楚?”又皺眉,“可五小姐的性子,她會認麼?”
明思笑容淡淡譏嘲,“我只需確認。不需要她承認。”
看着明思的笑容,帽兒似明白了幾分,頷了頷首後又有些不解,“太子殿下的態度倒奇怪,他怎那般快就猜到小姐的意思?五小姐可是他的側妃。”
明思垂眸一笑,挑了挑眉,“他是極聰明的人。你當他什麼都不知麼?若真是什麼都不知,一開始他就不會特特提到我同明汐性子不同了。我想,他應該回來後就有人向他稟報他不在的這段時日發生的事兒了。我也是試探試探。畢竟明汐是他的人。現在看來,他對明汐也不過如此。”
帽兒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小姐打算如何做?真不同王爺說麼?”
明思搖首,“這事他插手不合適。我也沒想到,一步一步來吧。此事隔着太子的顏面,我行事也不能不顧及。”說着垂下眸中冷光,“也無甚好擔心的。明汐那樣的性子。太子這般的心性,她又豈能糊弄?沒了太子的寵愛,她什麼都不是!”
帽兒了悟般的頷首。
明思起身朝書房行,“你去用膳,讓顎敏來伺候就是。今個兒放你早些回,記得把菜給沙魯帶回去。”
到了書房,明思在窗前靜靜站立。
輕盈的腳步聲起,顎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妃,可要研墨?”
明思沒有轉身,“嗯,研一些吧。”
片刻後,研磨聲停下,顎敏鋪了素宣在書案上。
明思轉身。笑看她,“上回教你畫的山可有練習?”
顎敏點了點頭。
“畫來看看。”明思道。
顎敏看了明思一眼,只見明思雙眸澄淨平和,脣邊笑容微微,神情極平靜。
顎敏將素宣挪到書案的另一側,垂目凝神回憶了須臾後,沉氣提筆蘸墨,開始作唬明思輕步走到她身側,看她運筆。
兩刻鐘後,顎敏放下筆,有些忐忑的回首看明思。
明思目光在畫上審視了須臾,“你畫這山時是怎麼想的?”
顎敏一怔,“就是照王妃上回說的,想着自己以前見過的山,然後畫出來。”
明思頷首,“這山是你見過的?”
顎敏看了明思一眼,低聲道,“這是奴婢家鄉的山。奴婢家鄉天寒的時候多,一年有大半年山上都有雪。不過奴婢不會畫有雪的山。這是夏日裡的山。”
“說的不錯。”明思稱許,“那你說說你家鄉夏日裡的山是什麼樣子?”
顎敏一愣,垂了垂眼,仔細地在腦中回憶。少頃,她輕輕開口,“草原上的夏日,陽光很亮,金燦燦的,草原上的草也特別綠。山很高,遠遠望着的時候,山頂也是金色的。看久了,山頂好像還有一圈金光。到了半山腰,山色就很青翠。山腳下有很多胡楊樹,樹幹很白。樹很高,很直。遠看着,那些胡楊就好似守山的侍衛一般,顯得那山特別有氣勢。”顎敏慢慢地說着,語聲中也漸漸帶出追憶的情感,“山上還有一些大塊大塊凸出的石頭,灰白灰白的,形狀都不同。太陽照在上面,會發出寶石一樣的光。有時,還是七彩的。”
“停下——”明思打斷她,重新取過一張乾淨的素宣,“你現在再重新畫一幅。”
顎敏一愣,看了明思一眼,轉身提筆。
半晌之後,顎敏怔忪地望着自己的畫出的遠山圖,只覺似乎同記憶中的景色生出些重疊。她怔然頓住,連手中的筆也忘了放下。
明思取過她手中的筆放在硯池上,“明白了麼?畫畫需要天賦,更需要感情。你有天賦。但方纔第一幅畫時,你沒有全身心投入。所以畫出來的畫只是形似,卻缺少了生命力。沒有生命力的便是死物,感動不了旁人,更感動不了自己。畫技需要的是磨練,但真正想畫出一幅好畫,最最需要的是自己心裡的那份感悟。若能將自己心中感覺融匯於筆下,纔是真正的作唬否則。只是畫像。”
顎敏只覺心中震撼。一瞬間,她好似就明悟了許多。
將明思的話在心中反覆咀嚼了數遍後,她脣邊露出笑意,轉首幾分欣喜。“王妃,我明白了!”說完才覺不對,有些變色的緊張,“王妃恕罪,奴婢僭越了。奴婢是想說,奴婢明白了王妃的教導。”
明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無妨,不過一個稱謂。真若是尊重,也不在這上頭。別緊張。”
顎敏看了明思兩眼。微垂了首,遲疑了一瞬,忽地低聲,“王爺召了那兩個歌妓到偏院伺酒,王妃不去看看麼?”
“看看?”明思輕嘆一笑,走到書案內側,取過一張素宣。又選了一支紫毫,蘸墨開始寫字,“看了又做什麼?”
顎敏眨了眨眼,躊躇道,“王妃可以將她們打發了啊。”
明思淡淡一笑,“她們是十六王爺送來的,又是王爺收下的。不過也是身不由己之人,我打發她們做什麼?”
顎敏只覺有些奇怪。當家主母打發府中的女人,不是理所應當麼?別的府裡的女主子遇上這種情形不都這麼做的?這兩個女人一來,王爺就守了大半天。王妃難道對這兩個女人沒怨氣?
顎敏愕然地望着明思,遲疑着建議道,“這兩個女人聽說狐媚得緊,依奴婢看。王妃還是做些準備的好。”
雖然京裡都傳說是王爺在請旨賜婚的時候就說過不納側妃偏房,但顎敏也不是小姑娘了。她自是明白,男人不納就代表不會那啥的…
此際顎敏心裡也有些複雜奇異。
看着這兩人琴瑟和鳴恩愛情深時,她多少心裡也有些梗着的不舒服。但如今看着榮烈召了那兩個狐媚子相陪,她原本以爲自己會心裡平衡,但真見到了,她反倒是覺着心裡比原先還不舒服。
又見明思這般什麼都不作爲的架勢,她卻有些莫名的着急了。
明思放下筆,擡眼看向顎敏,有些失笑,“你覺得我當如何?”
顎敏接口得順溜,“即便不打發,王爺也該遣人去敲打敲打。若是她們還不知趣,尋個由頭髮作了就是。王爺同王妃素來情深,想必也是一時新鮮。”說到這裡停住,垂了垂眼,“奴婢覺着王爺興許是在同王妃賭氣。”
一聽這話,明思便明白昨日她同榮烈的爭執,這院裡的幾個丫鬟只怕是都知道了。爭執的內容也許不知,但榮烈甩門的聲音卻是瞞不過幾人的耳朵。再加上這一日的情形,誰能看不出他們夫妻生了矛盾?
明思露出一絲苦笑,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是爲我好。可這事的源頭並不在她人身上,我也不是裝賢惠。說實話,我心裡也不舒服得緊。但若讓我去鬧場,我是真不會。”停下再一嘆,“再說,這事也不是你們看着這般簡單。就算我去了,也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顎敏好像明白了些,望了一眼明思,輕聲道,“王妃不恨這些狐媚王爺的女人麼?”
明思搖首一笑,“一個巴掌拍不響。若男人真要變心,又如何能怪她人。每個人都有喜歡和不喜歡的權利,旁人也有接受和不接受的權利。感情這種事從來不由人。她可以喜歡,也可以討好,接受不接受卻是在男人身上。若男人真變了心,我要恨要怪也同她們無干。”
顎敏有些怔忪。
明思笑了笑,取過筆繼續寫字,不再說話。
望着明思美好的側臉弧度,靜靜婉約的神情,顎敏眼中的複雜漸漸平靜至無波。倒了些清水在備硯中,取過墨條,開始靜靜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