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楊銘一起從荊州回來的衛士,都是關中人,好不容易回趟家,楊銘也給他們放了探親假。
當然,輪流探親,一下子都走了,楊銘身邊就沒人了。
歷史上,老爹楊廣在江都出問題,也是因爲手下的驍果軍都是關中人,而老爹賴在江都不走,導致軍心不穩被宇文三狗所利用。
大隋的習俗,丁男成家都很早,大概十五歲結婚,當年或者次年就有孩子了。
妻兒老小都在老家,人卻跟着你在萬里之遙的江都賣命,時間久了肯定出問題。
楊銘其實也想過,自己身邊的侍衛,要根據情況來做安排。
比如他在河東,可以適當安插河東人,如果在荊州,也可以適當找一些當地人做侍衛。
不過後來與裴淑英探討過一次後,楊銘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用外鄉人,涉及到一個安全問題。
華夏自古以來,各個地域之間,都有極強的排外性,陝西看不慣山西,山西看不慣河北,河北看不慣山東,山東看不慣東北,東北看不慣全國。
往小了說,鄭州看不上洛陽,洛陽看不上開封,開封看不上安陽。
所以大隋各大門閥府中的部曲,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老家人,因爲信得過,知根知底。
你家祖墳在哪,我可是知道,你敢背叛我,我刨你家祖墳。
裴矩府上,一水的河東人。
所以楊銘身邊的近衛,還真不能用外人,一來靠不住,二來語言溝通也有問題。
這就是爲什麼,大隋全國的州郡一把手,大部分出自關中,因爲他們的祖墳和家卷在關中,不怕你在下面亂來。
在王府住了一晚後,第二天,楊銘去了隆慶坊,長姐楊嬋如今就住在那裡。
李淵的唐公府也在隆慶坊,而且和裴宣機還是鄰居。
尚公主後,裴宣機成了他老丈人楊廣同志的千牛備身,所以長期不在家。
當楊銘見到姐姐楊嬋的時候,一眼就看出,對方已經雙身了。
真快啊裴宣機這小子射術精準。
陪在楊嬋身邊的一名丫鬟,楊銘很眼熟,總覺得在哪見過,詢問之下才知道,人家不是丫鬟,而是媵侍,也就是陪嫁女,是楊廣同志的庶女,名叫楊甯。
年紀比楊銘大,但是楊銘不會稱其爲姐姐,而是直呼其名。
楊嬋身邊的侍女,全都出自晉王府,有兩百人之多,是以郡主制配給的,用着也順手,忠誠方面也沒有問題。
將來如果裴宣機納妾,只怕那些妾室都鬥不過楊嬋身邊的侍女,別看楊嬋軟弱,身邊的人會替她想辦法的,不會讓主子吃虧。
楊甯這樣的,多少有點運氣不好。
如果等到老爹成了皇帝,她也算是一位庶出公主,不至於給人做媵侍,媵侍等同於正室的貼身丫鬟。
當然,還是有一點機會的,她如果能一直保持完璧,等到將來,也許老爹會考慮給她尋一門好人家。
所以在楊銘看來,楊甯一定不會讓裴宣機碰她。
「鳳兒的事情,你聽說了嗎?」楊嬋捂着大肚子,坐在樹蔭下,拉着弟弟的手問道。
楊銘點頭:「聽大哥說了,也是命運弄人啊。」
楊嬋嘆息一聲:「我聽阿孃的意思,是不打算讓她進門了,既然惹了怪疾,怕對你不好。」
「我在宮裡見過阿爺阿孃,但他們沒跟我提這回事,」楊銘道。
楊嬋道:「沒法提,眼下祖母病重,怎麼提?」
她因爲有孕在身,是不能進宮探視的獨孤加羅的,病重的人不能見孕婦,會被衝到。
「聽說楊茵絳和裴淑英都去了荊州找你?」楊嬋笑問道。
楊銘愣道:「你聽誰說的?」
「當然是宣機啊,他跟他的姐姐一直都有書信往來,自然什麼都清楚,」楊嬋握了握楊銘的手,道:「你會選哪個?你馬上就要成年了,阿爺阿孃一直在談論着你的事情。」
選哪個?我也不知道啊
楊銘確實拿不定主意,兩女無疑都是絕佳人選,身世容貌沒得說,族內長輩還都是當下掌權的大老。
可以說這兩個任何一人,都比大哥二哥的正室優秀很多。
楊銘當然都想據爲己有,只是正側之分,讓他有些糾結。
這兩個,肯定都不願意做小的,難啊
娶不上媳婦難,媳婦太多也難。
「以後再說吧」楊銘道。
楊嬋頓時皺眉,嗔怪道:「什麼叫以後再說?你這次返京,早晚都是要回荊州的,阿孃的意思,是在你回荊州之前,就把事情定下,最好是完婚之後,再返荊州。」
「有這麼着急嗎?」楊銘驚訝道。
楊嬋點了點頭:「據阿孃說,祖父也有這個心思,想着你早點成婚,可以爲祖母沖沖喜,不過祖父現在也不敢跟祖母提這件事,還得你自己去提。」
拉倒吧我沒那個膽,這個節骨眼上,我去拒婚,就不怕喜沒衝着,把祖母氣死?
「我可不會去,別指望我,」楊銘沒好氣道。
對此楊嬋也很無奈,問題的根結就在這,弟弟是郡王,怎麼能娶一個瘋病的女人?可偏偏這個女人又是主母欽定的,主母不點頭,這樁婚事就毀不了。
現如今阿爺阿孃都在爲這個事頭疼呢。
兩年沒見自己的姐姐,楊銘當然要多待會,乾脆晚飯也在這裡解決了。
這個時代,靠得住的,首推親人,其次族人,所以楊銘還是會與姐姐一直保持良好關係
越公府,楊約特地來找楊茵絳,進了寢室後,直接便讓侍女們都退下。
「有些事情,兄長不方便對你說,所以只能是我來說了。」
楊茵絳點了點頭,她猜到叔公一定有事情跟她談,因爲獨孤鳳兒的事情,她回來之後,祖父楊素已經第一時間告訴她了。
既然獨孤鳳了出了問題,那麼她的機會也就來了。
楊月翹着二郎腿,嬉皮笑臉道:「眼下東宮三位嫡子,就只有楊銘沒有正妃,恰逢獨孤女出事,這個時候,盯上河東王妃位置的人,可不在少數。」
楊茵絳點頭贊同,今時不同往日,楊銘現在可不是親王嫡子,而是太子嫡子,身份自然水漲船高。
楊約繼續道:「據我所知,除裴矩、宇文述、李淵之外,京兆韋、河東柳、洛陽元、滎陽鄭,都有這個意思。」
說着,他接過侄孫女遞來的茶水,呷了一口道:
「楊銘這小子也真是趕上了,放在兩年前,哪會有這麼多人來爭搶他呢?」
「運氣好,是得天庇佑,楊銘命該有此鴻福,」楊茵絳笑道。
楊約點頭道:「不錯,命由天定,誰讓人家生下來就是龍子龍孫,怎麼樣?你這邊穩不穩?」
楊茵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楊約皺眉道。
楊茵絳低垂下頭:「與裴淑英相比,我不佔優。」
「這點無妨,」楊約一拂袖子,道:「禮部已經出缺,兄長已奏請至尊,希望讓玄感就任禮部侍郎,將來有機會了,還能往上走一走。」
終究還是要拼
爹的,楊素再厲害,他也不是楊茵絳的爹。
楊茵絳又道:「姓氏呢?」
楊約無所謂道:「這點我都幫你想好了,你就過繼給你那死鬼舅舅,改姓宇文吧。」
楊茵絳的生母,出身北周皇室,他的舅舅是郢王宇文術,開皇元年,被楊堅誅殺。
事情似乎都安排妥當了,但是楊茵絳心裡清楚,自己絕不是十拿九穩。
裴淑英的威脅尚在其次,至尊及太子的意思,纔是重中之重,因爲楊銘的婚事,得這兩個人來定。
「獨孤鳳兒完全沒機會了?」楊茵絳問道。
楊約點了點頭:「太子親口跟你祖父說的,絕不會讓一個瘋病的女人嫁給自己的嫡子。」
「太子那邊,祖父要多多用心了,」楊茵絳道。
楊約斷然道:「這點不用你說,兄長自會全力爲你爭取,此番競逐,頗爲有趣,看似都在爭一個郡王妃之位,其實內中還有深意,博陵崔、京兆韋已與太子聯姻,下一個得手的,將會奠定家族在未來新朝的地位,我們不能輸,明白了嗎?」
「明白了,」她是真的明白了,祖父雖爲極人臣,但已年邁,家族將來要倚仗的,還得是父親,可是父親
唉一言難盡。
太子早晚是要繼承大位的,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們楊家未來能否在新朝站穩腳跟,尚屬未知之數。
如果她能夠順利成爲楊銘的正妃,無疑給自己父親爭取了很大的機會。
所以叔公纔會說,她不能輸,因爲父親沒有外力相助,以他的能力在中樞站不穩。
自己肩上負擔的,很有可能就是她們楊家的未來。
楊約離開後,楊茵絳深呼吸幾次,等到情緒平復,便立即離府,去找楊銘去了。
她不能輸,她要將楊銘緊緊抓在自己手裡。
裴宣機府上,楊銘剛剛與姐姐吃完晚飯,便有王府的家僕來報,說是楊茵絳去王府找他去了。
楊嬋聽罷頓時皺眉:「我不喜歡這個女人,她粘你太緊了,用心昭然若揭。」
「又不是阿姐娶媳婦,你喜不喜歡在我這不管用,」楊銘嬉皮笑臉的來到楊嬋身後,雙手放在她的肩上,無視對方的白眼,俯身道;「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探望阿姐。」
「去吧去吧,少見爲妙,」楊嬋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