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南下了,”一名將官急匆匆跑進了涿州的總管府。
韋保巒猛的起身,道:“來了多少人?”
“看旗號,應在十萬以上,”將官道。
韋保巒猛一咬牙:“榮公預料的果然不差,格賊與突厥有勾結,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南下。”
費青奴道:“太子已經在攻信都,如果格謙南下支援,太子會很難啊,可是如今突厥南下,我們又走不開,這可如何是好?”
已經從遼東趕來的楊萬石皺眉道:“信都爲重中之重,涿郡可以丟,丟了我們再拿回來,但信都必須拿下,讓靺鞨契丹陳兵長城頂一頂突厥,我部主力盡快南下牽扯格賊。”
來護兒笑道:“靺鞨契丹等東北部族,一直以來都是臣服突厥,你讓他們去佈防,小心把咱們都賣了。”
次子來淵點頭道:“我們不能動,應全力佈防北境,絕對不能讓突厥人進來,如今臨近盛夏,河北大半爲平原,便於突厥鐵騎發揮優勢,他們一旦進來,危害最甚。”
鄧暠皺眉道:“可是這樣一來,太子就要面對河北最強的兩股叛軍,兵力不佔優勢,又是遠征之軍,地利也處於被動,一旦敗了,後果不堪設想。”
楊銘如果在信都敗北,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河北救不回來了。
因爲朝廷已經沒有力量再組織大軍了,楊銘這一支就已經是最後的主力,別指望動洛陽的兵,哪怕整個河北都丟了,洛陽眼下的十萬衛戍軍都不能動。
衆人紛紛議論,有主張南下的,有主張全力守衛邊境的。
最後,來護兒沉聲道:“來楷、來淵、來弘,駐守薊縣,餘者立即北上,拱衛長城。”
長城就是國境線,涿郡與突厥的邊境線,大部分是以長城劃分的,只有少部分長城是在大隋境內,畢竟是依山勢建造,哪裡合適就往哪裡修,這是古人的智慧,他們沒有衛星導航,卻選擇了最合適的地方。
大隋的長城沒有咱們後世見到的那麼漂亮,大隋的長城主要是土築磚牆以及夯土牆,正是因爲常年風吹日曬,經常會有腐朽倒塌的地方,所以長城從春秋時期一直到清朝,幾乎所有朝代,一直都在不停的修建修繕。
涿郡就是北京,這裡的長城算是整個長城質量最高的一段,爲啥呢,因爲北方遊牧民族從這裡突破最方便。
因爲南邊是河北,河北是平原,你從山西走,太困難,關隘堡壘藏於羣山之中,防不勝防,不像河北這樣一馬平川。
所以來護兒的顧慮是對的,如果突厥從這裡進來,危害太大,半個華北平原都會成爲戰場。
但是他也清楚,以他現在的實力,未必能扛得住。
沒錯,他麾下是有四萬多人,但卻是雜牌兵,真正可稱之爲精銳的,不到五千人。
突厥這次南下的大軍,由頡利親自率領,他剛剛坐上大汗之位,極需一場大勝鞏固地位,雖然他年紀也不小了,三十七歲,但是草原十八部勢力錯綜複雜,他威望不足,所以一場大規模戰爭,也是消除異己的好機會。
十三歲的大侄子突利,以及叔父阿史那蘇尼失都被他帶在身邊,畢竟這兩人麾下的部落,是突厥精銳。
長城,並不只是一道單獨的城牆,而是由城牆、敵樓、關城、墩堡、營城、衛所、鎮城、烽火臺等多種防禦工事組成的完整防禦體系,相當扛打。
按理說,突厥人似乎應該主攻一點,打開突破口,但實際上,這是最差的選擇。
因爲長城背後,有衛所、鎮城和關城,我們可以理解爲屯兵的地方,這些衛城的選址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非常密集,可以藉助烽火臺傳信,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大規模集結。
所以主攻一點,等於是與邊軍主力對決,這不划算,還沒進去先遭受大量傷亡,突厥人不會選擇這麼做。
那就是多點開花了,分散攻打長城,也等於分散了大隋邊軍的佈防,其實就是攻敵於未知,打一個出其不意。
涿郡的長城是沿着燕山佈防的,哪裡能進人,哪裡的防衛就越重,畢竟道路不是千萬條,就那幾條。
那麼想要攻進長城,就得不走尋常路,翻山越嶺攻其不備。
所以頡利這一次的作戰方針,就是小部襲擾邊境,大部沿着各種不知名的小路,悄悄往長城上摸。
這麼長的一條長城,你防的了這邊,防不了那邊,而來護兒的屬性,不是防禦,真正防守牛比的,是雁門關防的主持者,於仲文。
才四天功夫,便有一股突厥大軍翻過長城,攻打居庸關。
信都郡的大戰徹底拉開。
吐萬緒六萬大軍強攻信都郡的首府長樂縣,玄挺則是早早拿下了東邊的棗強縣,爲大軍東面掩護。
高士達也回來,他想繞過玄挺,回援長樂。張須陀、楊元慶、崔世樞三部,正在強攻長蘆和景城,這兩個地方如果能在最佳時機拿下,高士達就得完蛋。
當然了,前提是格謙不會南下。
但事實上,格謙來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高士達如果完蛋,他就是甕中之鱉,所以不能讓他完,何況兩家已經聯盟了,他現在被推舉爲河北義軍領袖,等於在河北,官兵太子是老大,反賊他是老大。
他還與突厥勾結,被頡利冊封爲南面可汗,屬於賣國賊了。
身在清河的楊銘,本來一直在關注着前線戰事,隨時準備派出自己麾下最精銳的蘇烈,但是洛陽來了一封信,差點把他氣炸了。
是的,他很生氣,所有人都知道他一定會很生氣,但是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來。
“含嘉倉一動,洛陽就會缺糧,別鬧出兵變啊,”李建成嘆息道。
房玄齡搖頭道:“那倒也不會,有趙國公在,他傾家蕩產,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說的好聽,只調撥五十萬石,我看吶,後面還會以各種藉口要糧,真要把含嘉倉給吃空了,洛陽不鬧兵變幾乎是不可能的,”薛收道。
李孝恭皺眉道:“這是怎麼講?”
薛收道:“齊王現在被封爲江南道行軍大總管,已經壓衛玄一頭,等於是與榮公平起平坐了,他下去之後,恐怕會立即出兵,屆時會以大軍無口糧的理由再向洛陽催要糧食,那個時候,你給不給?你不給,延誤平叛,擔不起這個罪,你給,洛陽可能兵變,趙國公難也要難死。”
“恐怕要被伯褒言中了,五十萬石糧食,只夠江都大軍日常供應,一旦開啓戰事,五十萬遠遠不夠,”杜如晦嘆息道:“誰能想到這個節骨眼上,會來這麼一樁事,太不是時候了,我軍正陷決戰,齊王在江都搞事情,不是什麼好兆頭。”
獨孤凌雲拿着手裡的一封信,道:“這是趙國公給殿下的親筆,上面寫的很清楚,宇文述在私下與趙國公見面,坦言會盡量延緩江都用兵,這對我們是有利的,只要能拖至信都大戰結束,殿下可將河北之事交付榮公,然後立即南下接管齊王兵權。”
獨孤凌雲是右屯衛將軍獨孤楷的兒子,獨孤楷是獨孤信的義子。
“怎麼南下?山東呢?山東不管了?”李建成呵呵道。
房玄齡道:“我主力南下,山東叛軍哪來的膽子攔我?”
“這不是攔不攔的問題,”杜如晦反駁道:“直接南下,會夾在南方叛軍與山東叛軍中間,這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房玄齡道:“可是除了殿下親至江都,還有誰能接手齊王兵權呢?不奪兵權,齊王一定會亂來的。”
“就看宇文述能拖多久了,這個人如今經常去東宮,與我們的關係正在緩和,”薛收道:“他是個老狐狸,心裡比誰都清楚,自己那個女婿給不了他任何東西。”
東宮的屬官,對楊暕是非常不客氣的,因爲他們知道自己與齊王府是敵對狀態,有的人甚至直呼楊暕名字,敵視之心,非常濃厚。
楊銘微笑道:“好了,不要因爲這件事影響大局,我們現在的重心還是在河北,在信都,決戰已經開打,勝負也就半月見分曉,派人催促李靖,及早拿下趙郡與吐萬緒合兵,格謙已經蠢蠢欲動了。”
他這邊與來護兒的通訊並沒有斷,但是聯絡週期會加長,畢竟往來的通訊得繞很遠的路才能送達。
不過派出去的斥候,已經帶回消息,格謙有南下的動靜。
斥候,是會僞裝成平民,深入敵境,以各種手段探查消息的,這個兵種風險非常大,但也是升官最快的一種方式。
在大隋,平民出身的低階將領,很多都幹過斥候遊騎,在後世,叫偵察兵。
因爲這個兵種,不光得身體好,還得腦子好,具備很強的單兵作戰素質同時,還需要精通僞裝、擅於話術、絕對忠誠。
李建成道:“大家覺得,榮國公會不會跟着南下呢?”
他們眼下還不知道突厥人已經來了。
千牛備身來宇道:“不論來不來,祖父都會做出最正確的決定,希望太子能夠絕對信任。”
他是來護兒的長子長孫。
楊銘笑道:“當今之世,於用兵之道,我所敬服之人,不過五個,榮公乃其中之一。”
曼聯真的是一坨屎啊,踢成什麼樣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