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閉上眼睛,不想看她犯蠢。
本來打算提醒她保住命,她們兩個對付趙熙柔一個,總歸有勝算。
沒想到關鍵時候謝雨嫣長了個豬腦子。
也就幾個呼吸的功夫,謝雨嫣弓起身子,痛苦道:“我……疼,趙熙柔,你真給我……下毒。”
趙熙柔輕笑道:“不好意思了,六公主,謝靜姝在我這隻能換一顆毒藥。這牽機藥還是你給我送過來的,你忘了?”
原本的牽機藥被她提過純,須臾間謝雨嫣抽搐而亡。
頸間倏地劇痛,靜姝失去意識前撞上了謝雨嫣那張失去了生機的面目猙獰的臉。
馬車穿過熱鬧的集市,慢慢向城門駛去。
趙熙柔捆好靜姝,透過簾縫死死盯着越來越近的城門。
只要出了城,她就暫時安全,以後的路再做打算。
“殿下,咱們是要出城嗎?”原以爲公主只想隨便找個地方說話,可眼看着馬車越來越接近城門,陸達起了懷疑。
趙熙柔看了眼被她劈暈倒在一側的靜姝,眉頭微皺,手卻下了死力,掐起靜姝手臂的嫩肉。
“嘶。”
靜姝倒吸一口氣,清醒過來,掙扎了一下發現雙手已被反綁在身後。
“殿下?”陸達的聲音從外邊傳來。
“打發掉!”趙熙柔冷冷的命令。
後心處冰冷的觸感讓靜姝明白了此時的處境。
她順從的拉開馬車車窗,微微探出頭,一眼瞥見了不遠處的城門。
看來趙熙柔是想挾持她逃離京都,逃走高飛。
“我與六公主還要多談一陣子,你回府把我藏的酒拿來。”靜姝目光轉向陸達,對他使了個眼色。
藏的酒?
陸達看見靜姝隱晦的目光,心裡異樣感愈發濃烈,他下意識地越過靜姝的頭望向馬車內,裡面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別磨蹭,快去!”靜姝神色嚴厲,看了陸達一眼,嘩啦一聲拉上車簾,
“希望你不是揹着我在耍什麼花樣。”
趙熙柔把玩着匕首,不着痕跡地打量靜姝,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異樣。
“陸達跟了我很久,只不過憐他忠心留他一條命罷了。”靜姝語氣淡淡的,靠坐在馬車邊上,藏在身後的手試圖解開繩子。
“嘖嘖嘖,我又沒說你一定要殺你。”趙熙柔摸着匕首的刃,輕笑了一聲,“不過你再搞這些小動作可就不一定了哦!”
說着目光落向她身後。
靜姝渾身一僵,擺弄繩索的手指停了下來。
趙熙柔見狀笑的更厲害,透過車窗的縫看城門近在眼前,“只要你乖乖聽話助我逃出去,說不定我心情好把你放了呢。”
“那真是天下紅雨。”
靜姝不相信趙熙柔會如此善良,她要是安全了,自己的下場必定是第二個謝雨嫣。
現在只希望陸達聽懂了她的話,趕快去搬救兵纔是。
***
冷宮一早送去的吃食沒人接,禁軍進去叫人,才發現自家統領屍體都涼了,而趙熙柔早不知去向。
此事以最快的速度報到皇上跟前。
“各城門嚴加覈查,十人爲一小隊在京都搜捕,務必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命令一下,整個京城都緊張起來。
尤其是禁軍,在眼皮底下讓人家把自家統領殺了,一個個心裡都憋着一股火。
城門處的守衛兵力比以往多了數倍,正在逐個兒的核查盤問出城的人。
“前面是誰的車馬?”
馬車沒有掛上標識,守門的門衛攔下照例詢問。
車裡三個人女人,一個死了,一個被綁着。
趙熙柔把靜姝推了出去,故計重施用刀尖抵在她的後背。
“讓他放行!”
靜姝迎上守衛詢問的目光,心頭有了一計。
“放肆,小小守衛膽敢攔本公主的車駕!”
守衛愣了愣,再度打量了幾眼馬車,灰色蓬頂沒有任何皇族標枳,就連拉車的馬也不過是普通的矮腳馬。
“令牌呢?”
“沒帶。”
守衛們覺得被戲弄,亮出兵器將馬車團團圍住。
趙熙柔緊張的手心出汗,她心裡暗罵一聲靜姝魯莽。
“反了天,連本公主的車駕都敢攔,信不信我回宮就告訴父皇誅你九族,還不放快快放行?”
她疾言厲色,又拿不出證據,守衛們早就接到了上頭的命令,對一切急於出城,行爲怪異的人重點關照。
“下車!”
城門口的動靜也驚動了守衛統領,他下了巡城樓,走近一看到靜姝的臉,腿一軟幾乎就要跪。
“你大膽!”
靜姝連忙喝住他,使了個眼色,厲聲道:“你是個什麼東西,還敢命令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讓你們通通腦袋分家。”
守衛統領得了暗示,看了眼靜姝,她只露出一顆頭,身體卻藏在馬車簾子後面,怪異的姿勢讓他心中警醒。
“假冒公主,去請禁軍的人來,我看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他揚聲說完,又招來親信耳語道:“報到太子府去,快!”
靜姝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此番拖延的時間,應該足夠夜寒川趕過來了。
腰後面一涼,緊接着一陣刺痛。
“你故意的!”趙熙柔算是看懂了靜姝爲什麼突然這般跋扈。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別以爲拖延時間有用。”
手裡的匕首往前捅,皮肉切開的觸感讓趙熙柔眼底染了一層瘋狂,“我要是出不去,你也會死在這。”
“那你就試試,反正也出不去,我於你而言也沒了利用價值,不如干脆點。”
“你以爲我不敢?”
這話說完,靜姝清晰地感匕首更深入了一點。
她心臟狂跳,緊張的想發抖,用盡了全部力氣才讓自己維持了平靜淡然的樣子。
“謝雨嫣死了,我是你手上唯一的牌,你不敢。”
她在賭,賭趙熙柔惜命。
趙熙柔要是想活,手上唯一的人質就不能死。
腰間的傷口在疼,在流血,靜姝在心裡默默算着陸達離開的時間。
如果陸達聽懂了她的話,夜寒川也快來了!
長公主府裡藏的酒,都是公主從威遠侯處巧取豪奪來的。
拿酒,就是喊人。
陸達沒掉鏈子,第一時間就找到了夜寒川。
皇城正街無故不能縱馬,可夜寒川在駕馬疾馳。
趙熙柔逃跑的消息一傳來他就隱隱擔心,沒想到還是出事了。
身後馬蹄聲響。
越來越近。
到馬車邊驟然一收,一種微妙地氣場正在形成。
靜姝知道是他來了,心中大定。
“趙熙柔,你逃不了,交出公主,放棄抵抗。”禁衛軍將馬車團團圍起來,衝馬車喊道。
夜寒川策馬來到馬車前,盯着一動不動的馬車門簾。
“哼!你們要給你們就是!”
簾後一聲冷哼。
一具屍體冷不丁從裡踢出來,重重地落在地上。
夜寒川的心瞬間漏跳幾拍,待看到地上屍首的臉後,放下心來的他臉色一沉。
“趙熙柔,出來!”
感受到他的氣息,聽到他的聲音,靜姝有一瞬間忘記了腰上的傷口和脖子前的匕首,身體裡那根繃緊的弦隱隱鬆下來。
夜寒川,只要他在,總有希望。
肩膀被趙熙柔鉗住,她慢慢挪出車簾,見到了高踞馬上的男人。
“夜寒川,沒想到走前看能看見你,還能聽見你叫我的名字。”
趙熙柔躲在靜姝身後,就如同夜寒川說的一樣,事到臨頭已經無路可退,此時的她已經全然無所畏懼。
“放開她。”
看到靜姝,夜寒川抓着繮繩的手緊了緊。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趙熙柔用匕首抵在靜姝的脖子上,手腕輕輕一用力,一道紅色的血絲立刻出現在她潔白的細頸上。
“趙熙柔!”
那道血線刺痛了他的眼,夜寒川面對北越人,還是第一次妥協。
他翻身下馬,放下兵器,“你左右不過是要一個人質,你把她放了,我來當人質。”
“別過來!”
趙熙柔此時像一頭被困的野獸,她紅着眼睛,手裡緊緊抓着靜姝——這張唯一能讓她活命的王牌。
“叫他們全都退下,再給我一匹快馬。”
靜姝微微仰着脖子,儘量避開她的匕首,淡淡道:“趙熙柔,這麼多人,你走不掉的,放棄吧。”
“閉嘴!”
趙熙柔揪住她的頭髮,迫使她看着自己。
“我走不走的掉,就看他們是不是在乎你了!”
輕輕的笑了起來,她側過頭話鋒一轉對着夜寒川命令道:“叫你的人全都退下去,否則我就殺了她。”
說着一用力,靜姝脖子上細細的血線正在慢慢的滲透出血珠。
夜寒川臉色沉如水,手一揮,讓禁衛軍退後十丈。
“你的要求我做到了。”他死死的盯着趙熙柔一舉一動,生怕她再做出傷人舉動。
“哈哈哈!”
他的妥協反而讓趙熙柔大笑起來,充血的眼睛盯着夜寒川,幾乎是咬牙切齒:“好啊,好一個夜寒川,你竟然真的爲了這個女人放棄殺我的機會。”
靜姝心裡大爲着急。
夜寒川越是妥協,就表明她越有分量,想要被放回去根本癡人說夢。
趁着趙熙柔的注意力都在夜寒川身上,她再次試圖解開綁手的繩子。
繩索勒的緊,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弄鬆了一點。
趙熙柔還在叫囂着要快馬,靜姝扯着繩子,心裡咚的一跳。
開了!
快馬已經準備好了,夜寒川心裡打起算盤,他牽着繮繩,一邊觀察着趙熙柔想從中找到破綻,一邊走到馬車跟前。
“馬放在這,你退回去!”
趙熙柔警惕的盯着夜寒川,押着靜姝慢慢走下馬車。
下馬車那一瞬間,靜姝猛地用手肘向後撞去。
趁着趙熙柔吃痛,脫離了被她威脅的範圍。
夜寒川立即衝上來。
就那麼幾步的距離,靜姝相信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就可以撲到夜寒川的懷裡。
只是腦子突然一麻,她整個人抽搐着栽倒在了地上。
一隻蠍子從她後衣領子處爬出來。
“不想她死,就退開!”趙熙柔手裡攥着解藥,陰狠的威脅。
夜寒川幾度想要動手的心按耐下去,剛後退一步,靜姝叫住他。
“殺了她,不必在乎我。”她艱難的抵抗着抽搐,咬牙說。
放趙熙柔離開,後患無窮!
夜寒川攥緊了拳頭。
趙熙柔用毒厲害,他不能拿着她的命冒險!
又一隊人馬急行而來。
謝承宣急匆匆的翻身下馬,在夜寒川的身邊停下。
“太子殿下竟然也來了。”
趙熙柔笑了起來,比起剛纔一開始的緊張,如今的她可以算是輕鬆應對眼前的處境。
有謝靜姝在手上,縱然再來千軍萬馬又如何?
“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想攔我?”
她語笑晏晏的看着謝承宣,手上的匕首泛着冷光。
謝承宣緊張的往前走了兩步,看到靜姝脖子間的血絲,他欲言又止,最後手一揮。
“放行!”
“太子殿下英明。”
趙熙柔抓着靜姝上了馬,在一衆人的虎視眈眈下出了城門。
“侯爺,這些都是本宮的親兵,你一定要把皇姐救回來。”謝承宣把兵符交到夜寒川手裡,慎重道。
從趙熙柔手裡搶人太危險,他只能寄希望在路上,趙熙柔放鬆警惕的時候,夜寒川能趁機搶回皇姐。
夜寒川也不客氣,騎馬帶頭向城門外追去。
誰知道剛一冒頭,對方竟然在外面等着他。
“就知道你不肯死心。”
趙熙柔牽繮繩的手死死壓着靜姝的背,另一隻手還不忘繼續抵在她的脖子上。
“夜寒川,你可以跟着我,但別跟太緊。我把話放在這兒,只要我看見你一次,我就在她身上劃一刀。”
說完,利落的在靜姝手臂上捅了一刀。
鮮血瞬間就冒了出來。
夜寒川咬着牙沒做聲,抓着繮繩的手指節發白。
靜姝此刻無比慶幸,慶幸自己對痛楚並不敏銳,沒在夜寒川面前表現出痛苦來。
她平靜的,微不可查的衝他搖了搖頭。
離開城門,就算她賭上命也不見得能留下趙熙柔。
還要日後徐徐圖之,她總不會一直不放鬆警惕。
趙熙柔調轉馬頭,駕馬狂奔。
靜姝趴在馬背上,顛簸的她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置。
看到她難受,趙熙柔快意的笑起來。
憑什麼這個女人就可以在夜寒川的心裡佔據這麼重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