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我與陳道陵乘馬車去了衛國公府。
看着蒼勁有力的“國之柱石”四字,迎面而來的一股厚重感,像是在說一個滄桑與血腥的故事,仿若北宮提壺一刀一刀砍出一個太平盛世的畫面,就在眼前閃過。
感嘆過後,纔想起,陳道陵再不濟也是個王爺,而且如此不傻了,他的到來,衛國公府理應有足夠分量的人出來迎接,而此時站在大門外迎接的,是一個年級與陳道陵相仿的男人,他給我的第一個印象。便是野蠻人,因爲他一場魁梧,又生了一張國字臉,濃眉下是一雙不瞪有些怒目的大眼。
我知道,這便是我那個據說是個直脾氣的表哥了。
看到我們到來,北宮破大步邁下石階,抱拳行禮道:“北宮破,見過王爺。”
說着話,北宮破面露猶豫,似乎是很不情願的轉過頭,纔對着我行禮,說道:“北宮破,見過王妃。”
怎麼回事?
還記得,陳道陵說,前兩日來時,北宮破的態度很好的,聽聞陳道陵修爲高,還跟着過了兩招,輸了後也不氣惱,反而還拉着陳道陵喝了酒,怎麼今日就變了樣子?還是說。他是見了我後,態度纔有所轉變的?
“傾兒見過表哥。”
我沒再多想,反正有陳道陵在身邊,也不需要我太過操心了,所以等北宮破見禮後,我也回了一禮,想着要不要再說幾句熱絡的話,可卻是看到北宮破已經把頭扭到陳道陵那面了,這讓陳道陵也有點摸不清,只能有些尷尬的看了我一眼。
之後,往裡走的時候,北宮破便一直沉默不語,偶爾與我目光對上的時候,我似乎是看到一絲不屑的神情。這讓我心頭一凜,看來這個表哥並不喜歡我,又或者是顧末從中挑撥了什麼?
正想着,陳道陵握住了我的指尖,衝我露出淡淡的笑容,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別多想,看看再說。”
來都來了,也就只能這樣了,總不能走吧。
很快,我們到了內院,進了一座大院子,在院門口,見到了一個面色紅潤,而且雙眼毫不渾濁的老婦人,她雙手拄着一根不長的柺棍,看到我們走進,便率先開口:“老身身子骨不好,可就不行禮嘍,王爺和傾兒不會見怪吧?”
“您這是哪的話。”
陳道陵不會計較這些事情,而且先行了一禮,露出了晚輩對長輩的那種嬉笑,說道:“您今個兒若是給我們行禮了,回頭被父皇知道了,那我們可就要挨板子了。”
“傾兒見過外祖母。”
我也隨着陳道陵行禮,總覺得傳聞有誤,這老太太看着並不難搞,反而有些童趣,心裡也鬆快了一些。她點頭笑笑,就抓起我的手,往院裡走,我看她這樣親切,便說道:“外祖母,傾兒之前遭人陷害,名聲狼藉成那般樣子。便沒敢回來,您不會見怪吧?”
這時候,跟在身後的北宮破,輕輕的“哼”了一聲,接在我的話後頭這樣,明顯是在對我表示不滿。想到他跟顧末關係不淺,想也知道,一定是顧末從中作梗了。可我卻不明白,搭上了北宮破,對顧末又能有什麼好處?難道說,她是看重了北宮破小公爺的身份,在提前爲成王爺拉攏軍中勢力了?
想不通,也不再想了,對於北宮破的不滿,我也不想理會,只當做沒聽到。
“哼什麼哼,嗓子眼裡塞雞毛了?”
可老太太荀氏卻是不留情面的呵斥了一聲,嚇的北宮破一縮脖子,足見荀氏在北宮家的地位如何了,她才又往前走,一邊說道:“傾兒,別理這個只長力氣,不長腦子的東西,也不知聽信了哪家賤蹄子的話,竟對自家妹子充滿敵意!”
看來,荀氏應該是知道顧末的事情,否則也不會這樣說,而北宮破明顯對這話不服。但卻不敢反駁,目光往我這一挪,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搞的好像是我挑撥了荀氏罵他一樣。
而陳道陵的面色雖然不變,可我卻看出,他眉宇間的冷色越來越濃了,如果北宮破再鬧下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忍下去了,我是有些擔憂,所有對他搖搖頭,他才硬擠了一個笑容。
很快,進了屋,荀氏拉我坐在她的身邊,而陳道陵與北宮破。則分別坐在兩側。
別看那些酸溜溜的文官總說北宮家粗鄙,可北宮家卻是很有規矩的,吃飯時只有荀氏想起什麼問了話,旁人才可以說話,而且在說話之前,也必須將嘴裡的食物嚥下去,在擦了嘴才能說,還好我是初次來,所以沒敢太過歡脫,否則就我在陵王府那吃相,恐怕就要被荀氏用筷子打了。
吃過了飯後,丫鬟又送進茶水點心和瓜果,這纔算是到了說話的時間。
然而,纔剛剛喝了一口茶,荀氏便說:“王爺上次送來的秘籍中,有一本悍刀術,其中有許多可取之處,可以融入軍中刀法中,王爺是當今武學一道中的翹楚,想來會有不同的見解,可願隨老身去看看?”
陳道陵微微皺眉。看了我一眼,我也覺得,荀氏似乎是有意支開陳道陵,想來是北宮破要與我說些什麼,我也抱着試試他的心思,也就微微點頭了,陳道陵才笑着說道:“您謬讚了。不過您既然都開口了,我可就斗膽幾句了。”
然後,陳道陵攙扶着荀氏離開了。
屋內,就只剩下我和北宮破了,他悶頭喝着酒,不時會看過來,而且還是瞪我,搞的我好像怎麼樣了似的,而這麼沉悶下去總不是辦法,他不說話,就只能我說了。
不過,他不給我好臉子看,我總不能再陪着笑,神情也就稍冷了一些,問道:“表哥,若沒記錯,我的武功還是你教的,按說我們的感情應該很好纔是,也不知這是哪裡得罪你了,怎麼一見面,就一直給我使臉子看了?”
“當初便不應該教你!”
北宮破冷冷的說了一句。隨後又幹了一杯酒,臉色有些微紅,轉過頭看着我,才說道:“從前我是不知你如此歹毒,所以才把你當親妹子看的。可誰又知道,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明明是自己放蕩與人私通。偏又要誣陷是末兒陷害你,後來又以要自己嫁妝爲由,在東宮陷害了末兒,訛走了末兒的嫁妝,末兒對你那般好,你卻如此待她,簡直不配爲人!”
呦呵。
顧末這顛倒是非的能力可真是厲害。我聽了都差點信了。
“她對我如何好?”
我表情淡淡的看了眼義憤填膺的北宮破,心中有些無奈,也不知道這傻子怎麼被騙的,“瞧表哥說的有理有據的,可這些事,你可都親眼看見了,又或者是着手查過?若沒有。你又是怎麼如此確定的?是她跟你說的嗎?她說的,你就信,我是你妹子,我的話,你怎麼就不信?”
“因爲末兒不可能說謊!”
北宮破的目光很堅定,看來是被顧末騙的夠嗆,“當日你與人私通,末兒好心救你,可你卻刺傷她,可她卻沒有計較這些,而且還因爲怕你受罰,當夜帶傷來找我,想要讓我去找你爹說情,若不是我看出她有傷在身,問出了實情,我還真要給你求情了!你都那樣對她了,她還如此爲你着想,誰好誰壞,你當我分不清楚,真當我是沒長腦子的?”
媽呀!
您可不就是沒長腦子嗎?
不僅沒長,裡面還塞滿了漿糊吧。
若顧末真是誠心幫我。會讓你知道實情嗎?不過,這也難免,因爲在許多人眼裡,顧末就是個天真無邪的善良丫,也難怪這沒長腦子的會上當。
不過,心裡鬱悶歸鬱悶,但對顧末,我卻是更佩服了,怎麼也想不到,她竟然還跑來找北宮破給我求情了。而在之前,我曾小看過顧末,那是因爲,我被陳想年遊街時,她因急迫的搞臭我,親自來扒我衣服了,隨後又馬上請了水軍洗白,卻是起到了反效果。而後來我知道陳道陵不是傻子後,一次聊天時,他把真相告訴了我,原來那些給顧末洗白的人,是陳道陵安排的。
也就是說,那件事情,顧末是被陳道陵給算計了。
所以,從那之後,我就沒再小瞧過她,而眼下這件事情,讓她在我心裡的位置,更上了一個新高度。
“怎麼,沒話說了?”
北宮破冷冷的笑着,說道:“若你還想北宮家認你,若你還想北宮家幫你們家王爺,那就找個機會,跟末兒道歉,並且把末兒的嫁妝還回去!”
對了,剛剛忽略了嫁妝這茬了,看來顧末還是對我的嫁妝耿耿於懷,那就只能將計就計了,雖然會吃些苦頭,但爲了陳道陵,這些都值了。原本上次暮雲莊的事情,就想爲陳道陵出謀劃策的,卻因爲慕容玄機的事情沒派上用場。這一次,一定要設下一個妙局,把顧末這個麻煩,徹底的解除掉。
想着,我瞥了一眼北宮破,說道:“真希望偷了表哥腦子的賊,能把腦子還給表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