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聲越來越響亮了,夾雜着一陣陣怒吼聲。李逸風飛快地跑出門去,作爲秘書,他不能猶豫了,開玩笑,裡面還在談着話呢,一旦影響到領導的情緒,吃料兜着走的還是他李逸風。
秘書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有時候李逸風更像是一個救火隊員,哪裡起火了,他便往哪裡撲。
樓道里看樣子是一對父女在叫喊,男的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頭髮白了一半,滿面滄桑的跪在冰涼的地板上,兩眼無神掙扎着。
他的旁邊跪着的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像是他的女兒,姑娘無助的眼睛裡含着淚花,牙齒把嘴脣咬出了血,神情落寞的低垂着頭,雙手高舉着一份狀紙,狀紙上鮮紅的“冤”字震懾在周圍看熱鬧的衆人的心頭,一筆一畫顯得那麼的觸目驚心!
幾名保安推搡着男人,擡胳膊架腿的,試圖將他趕出樓去,男人嘴裡喋喋不休的說着什麼,像是保安科長似的一人勃然大怒,走上前去不由分說踹了男人一腳,男人猝不及防下,猛地向後倒去,腦袋和地面的接觸,發出“嘭”地一聲脆響。
“住手!”這一幕恰巧落在了李逸風眼睛裡,他的心爲之一震,怒氣勃發小跑過來,厲聲制止住保安的下一步動作。
在縣委辦公樓裡駐紮的部門除了縣委辦,還有組織部、宣傳部、人事局等部門,臨近下班的時間,大家手頭上的工作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正在無所事事熬時間的點上,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紛紛拋出來湊熱鬧,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家見一把手的秘書跑了過來,有心虛的趁李逸風不備,偷偷溜走了,但走廊裡的人還是不少。
李逸風環顧四周,銳利的眼神掃在衆人臉上,大家禁不住低下了頭。李逸風嘆了口氣,他感到一陣悲哀,一位年近五十歲的漢子就這麼直挺挺地跪在衆人面前,竟然沒人上前攙扶一把,這是他媽的什麼人性?
再看看幾位耀武揚威的保安,李逸風怒火中燒,保安科長並不認識李逸風,見他一個小青年跑過來頤指氣使的指手畫腳,心頭一陣火起,接着怒聲喊道:“你是幹嗎的?給老子滾一邊去,沒見這裡正處理問題麼?小毛孩子搗什麼亂?”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李逸風更怒了,他鋒利的眼神直射向該保安,手指着他吼道:“我是幹嗎的你不需要知道,從今天起你被辭退了,趕緊收拾收拾東西滾蛋!”
保安一聽,心中怒火騰地一下竄了上來,兩個大步邁到李逸風跟前,伸手就想抓他的脖領子,“小兔崽子,反了你了還!”他叫囂着。旁邊一位眼疾手快的中年男人眼看事態就要鬧大,趕忙一把抓住了保安的手:“老秦你要幹嗎?李科長你也敢動手?”
被稱作老秦的保安頓時一愣,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戛然而止,李科長?這小子是哪裡的科長?“老劉,這……”老秦回過頭來不解地問。
中年男人蹙着眉頭把老秦拽到了旁邊,低聲耳語了一番,老秦聽明白他的話後,一張老臉瞬間變得慘白。心說,完了!
李逸風無暇理會幾個保安的臉色,疾走兩步在男人面前駐足,彎下腰扶着男人的胳膊,低聲說道:“大爺請先起來,我是縣委張書記的秘書李逸風,您有什麼冤屈跟我說說,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幫您解決。”
男人艱難的擡起頭,渾濁的雙眼注視着李逸風,嘴脣哆嗦着想說些什麼,好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大滴的眼淚無聲地滑落。
在李逸風的攙扶下,男人慢慢站了起來,大概是因爲跪的時間太久了,也因爲保安勢大力沉的那一腳,男人起來時身子有些顫抖,李逸風見狀,連忙抓住了他的胳膊,男人站穩後,顫抖着說:“謝謝。”
李逸風搖了搖頭,順手將姑娘扶了起來。
這時候,辦公室副主任喬珊匆忙趕了過來,神色尷尬地站在李逸風面前,道:“對不起李科長,我的工作失職了。”
李逸風蹙了蹙眉頭,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這個?心裡流露出一絲對喬珊的不滿,當着大家的面他卻不能掃了喬主任的面子,畢竟人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該尊敬人家的時候得敬着些。
李逸風也知道這件事情與喬珊沒有直接關聯,人家能拉下臉來給自己道歉,已經很不容易了,想了想,李逸風說道:“喬主任,這件事與你沒有關係,麻煩你幫我把小會議打開好吧?我要和大爺瞭解下情況。”
喬珊一直在暗中觀察李逸風的臉色,聽他說完,一顆心算是放到了肚子裡,李逸風高不高興還在其次,關鍵是惹惱了他背後的縣委書記,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見李逸風把事情攔了下來,喬珊有心勸一句,想想這事自己還是少摻和吧,隨即連忙說道:“沒問題,我這就去拿鑰匙。”說完,她轉身下了樓。
“都杵在這兒幹嗎?該忙啥忙啥去!”李逸風吼了一句。大家見他面色不善,全都低頭散去了。
“李、李科長,我不知道是您,剛纔,剛纔冒犯了。”老秦緊張的走了過來,對李逸風說道。
李逸風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對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就不能給他好臉子看,李逸風心說:上訪的人都鬧到了縣委辦公樓上,你保安科長事先沒有發覺,首先就是失職;其次,發現了上訪者在縣委書記的辦公樓層鳴冤叫屈,你不僅不好言相勸,反而對人家拳打腳踢,置縣委的形象於何地?傳揚出去,老百姓怎麼看待縣委領導?就這一條,開除你都是輕的!
別看李逸風一天到晚笑眯眯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骨子裡的狠辣是輕易不表現出來的。李逸風不想理睬這個人,可以說心裡討厭他到了極點,淡然瞄了瞄他,說:“你不必跟我道歉,還是那句話,趕緊收拾東西滾蛋!真不知道你這種人是怎麼混到縣委裡來的!”
李逸風要殺雞儆猴了,選擇拿他開刀李逸風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首先一點,這傢伙當着大家的面讓李逸風下不來臺,不處理他李逸風覺得顏面大失,以後在這棟樓裡上班的人怎麼看他?第二點,他的職位不高,保安科又是隸屬於辦公室管理的,保安科長撐死了也就是一臨時工,倒不是說李逸風看不起臨時工,能在縣委大院上班的,誰知道後面站着哪位神仙?
但是,剛上任的李逸風需要這麼個立威的機會,他樹立的不是自己的威風,而是縣委書記張文華的威風,他要藉此向別人釋放個信號,張書記不管事不代表他眼裡就能容得了沙子,想在書記面前耍威風,你們還得掂量着點兒。
辦公室這一塊,李逸風處理起來天經地義,開除一名保安科長,作爲辦公室主任的何陽是不會說什麼的,這個火候李逸風掌握的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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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李逸風不善的言辭,保安科長老秦也急了,縣委大院裡,誰都知道他老秦是副縣長蔣慶川的人,雖說是一臨時工,但沒人敢對他指手畫腳,平時優越感十足的老秦啥時候受到過這種侮辱,一急,氣血就容易上涌,就會昏了頭。
老秦怒聲吼道:“你有什麼權利免我的職?我告訴你,別以爲你是縣委書記的秘書就可以隻手遮天,想要免了我,還輪不到你說話!”他的手指頭都快指到李逸風鼻子上去了。
李逸風怒視他一眼,正想開口,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怎麼回事?”
李逸風回頭一看,張文華和羅倩並肩走了過來,他趕緊走了過去,低聲和張文華解釋了幾句,張文華陰沉着臉,走到保安科長跟前,說道:“你!滾蛋!”
老秦見驚動了縣委書記,一張臉漲的通紅,顫顫巍巍的定在原地不敢動彈了,“張書記,我……”
“我什麼我?還讓我說第二遍嗎?”張文華呵斥了一句。
老秦見狀,撒丫子跑下了樓。
張文華走到男人跟前,和氣的握着男人的手,笑道:“老哥,發生了什麼事情,先跟我秘書說說吧,他解決不了的,我會過問的。”
男人知道站在面前的是縣委書記,沉重的點了點頭,兩行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