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華從李逸風賊賊的笑容中讀到了一絲深意,從另一方面說,他的笑容也證明了自己的判斷是準確無誤的。
馬德勝野心不小啊,沒幹上縣長對他打擊不算大?還不知道收斂一點?反倒更激發了他的鬥志?張文華想想都覺得好笑,當然,他也明白類似於馬德勝這種官場老油條,這點挫折對他而言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計較一時得失,他也走不到今天。
但馬德勝明目張膽的招兵買馬卻是張文華接受不了的,你老馬明明知道我張文華把李逸風放到開發區任職是爲了什麼,你還跟我對着幹,擺明了就是挑釁我的權威,是打臉行爲。
怪不得龔昌平在明知道李逸風是自己的人的情況下還敢給他下絆子添堵,原來是靠上了馬德勝這顆大樹,抖起來了。
想到這裡張文華笑了,你龔昌平以爲背後有了馬德勝支持,我就拿你沒辦法了?真是笑話!回頭一想,張文華又覺得這事兒有必要防備一下,馬德勝一個人雖然不足爲慮,可他畢竟是沂南縣本地派幹部,吳勝利在位時雖說馬德勝翻不起什麼大浪來,現在吳勝利不是進去了麼,本地派幹部一時沒有了主心骨,人心惶惶,勢必會從新找個靠山,防止因爲吳勝利的倒臺波及到他們的位子。
馬德勝的及時出現,讓本地派看到了繼續把持沂南縣政治場權勢的曙光,馬德勝只要稍微露出一點招安的意思,本地派官員前赴後繼的投奔於他也就不足爲奇了,但這個話又不好明說,需要一個夠分量的人居中牽線搭橋,龔昌平作爲吳勝利時代的心腹嫡系,在裡面起到個聯絡人的角色,似乎很是合適,他在本地派衆官員心目中威望還是挺高的,由他來居中協調,馬德勝收編吳勝利的殘部,就變的順理成章起來。
張文華稍加思索就弄清楚了裡面的貓膩,他不屑地哼了一聲,眼珠子朝何陽看了看,發現何陽似乎也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所在,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驚訝的異色不加掩飾的流露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撲哧”一笑,張文華指着何陽笑道:“你也不傻。”
何陽在張文華面前向來有啥說啥不怎麼拘束,兩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更像是親密夥伴,超出了上下級的範疇,何陽見張文華呵呵微笑着,手都點了過來,也笑了起來:“書記,這個世道,哪有真傻的人,就算有,也是裝瘋賣傻。”頓了頓,何陽憂慮的說:“逸風說的事兒你得有個防備了,馬書記明顯不甘於寂寞,他是要拉桿子單幹了,讓他成了勢,先前的工作可就白做了。”何陽的話說得很直白,也就是當着李逸風,換個別人他也不會這麼說。
李逸風感激地看了何陽一眼,對着張文華說道:“書記,我也覺得主任的話有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被李逸風添油加醋的這麼一說,張文華原本不準備大動干戈的心有所鬆動了,他凝眉沉思了一會兒,又端起酒杯把杯中酒喝淨,方纔說道:“縣裡面臨的局面逸風你不知道,老何還能不清楚?現在情況非常複雜,高建平新上任,還處在熟悉工作的階段,態度很不明朗,倒是不足爲慮,縣委班子還有兩個缺,常務副縣長老陳調離沂南,已經去平山就任縣委副書記、代縣長了,趙國強空出來的位子尚且沒人填補,市裡究竟是個什麼態度沒人清楚,我有我的難處啊。”
聽完張文華一番話,何陽沉默了。李逸風卻是眼珠子一轉,心裡有了想法,他笑了笑,接着張文華的話往下說:“書記,我認爲衡量一名幹部優秀與否,最重要的標準是看該幹部是不是具備全面的工作能力。”說着,李逸風拿起筷子就去夾菜。
張文華手中的筷子先他一步,“啪”打到了他的筷子上,瞪了他一眼說道:“我說你小子跟誰學的這些個臭毛病?說話說半截,你誠心吊我們胃口是吧?”
李逸風嘿嘿嘿笑了三聲,把筷子放下說道:“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曾經說過,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幹黨務工作的,一樣能把經濟工作幹好,前提是,得有個合適的崗位供人家發揮。”說着,李逸風的眼神一個勁兒往何陽身上撇。
張文華撇着嘴看着李逸風,又看看何陽,何陽還不明所以的坐在那兒愣神呢,張文華哈哈大笑,用筷子點着李逸風:“原來你小子把主意打到老何身上去了。”
何陽不解地問道:“你們倆打什麼啞謎呢?跟我有啥關係?”
張文華笑而不語,不過他心裡倒是對李逸風這個提議滿意之極,縣委班子不是殘缺不全麼,市委不可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維持下去,那樣一來,對沂南的發展一點好處都沒有,如果趁這次調整的機會,把老何安排進縣政府去,可謂是一舉數得,首先說,老何原本就是縣委常委,到縣政府任職,不管是常務也好,常委也罷,在班子裡的排名只會提升了一個層次,對他今後的發展將會有莫大的好處;
其次,他去了縣政府工作,對自己來說好處就更大了,吳勝利在任時,張文華一直苦於對縣政府的班子插不進手去,才導致了吳勝利在沂南縣有了一手遮天的局面發生,何陽去縣政府任副縣長,張文華在縣政府班子裡,就有了個自己人,想要插手政府的工作,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還有,對於新任縣長高建平,也能起到個制衡的作用,雖然目前看不出他的野心,但並不代表他沒有野心,黨委一把手和政府一把手是天然的政治對手,在官場上,這是鐵律。
最重要的一點,何陽空出來的位置,如果運作得好,可以提拔個自己人嘛,這樣一來,在常委會中又拿到了一票,對於他掌控縣裡的局面,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如果這些事情能夠順利辦成,什麼馬德勝,什麼高建平,統統可以忽略不計。
何陽有些急了,見張文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李逸風也抿着嘴不說話,他蹙眉說道:“不帶你們倆這樣的,成心想憋死我是不?”
張文華哈哈一笑,說道:“老何,你還是趕緊的敬逸風一杯吧。”
何陽愣了愣,還沒回過神來,“書記……”
“呵呵,沒有逸風提醒,我還真沒考慮的那麼遠,老何,把你調到縣政府那邊工作你認爲怎麼樣?”
“什麼?”何陽驚訝的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嘴張得老大,好半天才想明白裡面的關節,他激動的端起酒杯,說道:“合着你們倆在密謀着給我升官啊,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來來來,書記、逸風,一起喝一杯。”何陽很高興,遊走在政治場上的人,沒有一個不希望加官晉爵的,官當得越大,他們的滿足感就越強,這是種心理欲求,對有些官員來說,他們升官是爲了發財,是爲了給親戚朋友謀利益,個人欲求表現的尤爲明顯。對何陽這樣的人來說,升官則是意味着上級領導對自己工作能力的認可,不管出於何種目的,升,永遠是官場中人爲之奮鬥終生的理由和信心。
張文華笑眯眯的端起酒杯,同何陽李逸風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夾了口菜壓了壓酒,張文華問李逸風道:“聽說你在雙山鎮搞了個什麼高山茶園?”
李逸風對張文華知道此事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笑了笑說:“是的書記,我們李家村十分貧困,村民們一年勞作下來,人均收入不足一千元,老支書爲此十分頭疼,就找到了我,讓我給想個辦法改變一下村裡的面貌,思來想去,我就找了肖明宇局長求救,恰巧他跟農業局林局長是老相識,經過肖局介紹,我死皮賴臉的讓林局給村裡找了個合適的項目。”
張文華含笑說道:“逸風不錯,自己富不叫富,能帶動全村百姓一起富餘,纔是真本事,我沒看錯你。”張文華點燃一支菸,抽了兩口後繼續道:“高山茶項目還是比較有發展前途的,雙山鎮那個地方,也有地理優勢發展茶葉種植行業,不過,茶園建起來容易,銷售渠道可要聯繫好,不然,吃虧的還是老百姓。”
李逸風立馬錶態道:“書記放心,銷售渠道已經提前聯繫好了,茶葉銷售公司是劉源和他朋友聯合搞的,他承諾會以低於市場價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的價格回收茶農種植的茶葉,經過他們公司宣傳包裝後,茶葉會銷往全國各地,甚至出口國外。”李逸風這麼說,是想給張文華製造一個和劉源接觸的機會,雖然不知道這麼做對張文華的前程有沒有幫助,但張文華說過的話李逸風一直記在心上,苦於沒有個充分的理由,李逸風也不能貿然安排劉源和張文華見面,現在時機成熟了,讓劉源以投資商的身份和張文華接觸,誰也說不出別的來。
張文華豈能聽不出李逸風的話外之音,笑着點點頭,說道:“這倒是大好事兒,找個機會我要親自見一下投資商,感謝他們給我們縣老百姓帶來個脫貧致富的好項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