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九黎轉過頭看弟弟,目光漸漸陰沉,但是又忽然光亮起來,她微微一笑:“你覺得我爲的是自己?”
冉六抿了抿嘴脣:“難道姐姐不是喜歡李約嗎?所以處處想要強過常寧公主。
常寧公主薨逝十年,李約卻一刻都沒放下她,本來是李約和常寧的事卻變成了你的執念。
一個人若是總跟另外一個人相比,即便那個人已經死了,你還是無法超越她。”
冉九黎笑容仍舊雲淡風輕,彷彿冉六的話並沒有說中她的心思。
冉六臉上卻有了些許的憐憫:“若是所有人都能好好的順從自己去生活,不做不擅長的事,也不去勉強旁人那該多好。
我們冉家不需要從龍之功,伯父在御史臺任職就很好,族中子弟做官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做官的也做些閒事不敢張揚,真的有大富貴,只怕那些污垢都要擺在人前了。
我雖然不知道這些事與李約有什麼關係,但是李約並沒有答應姐姐,冉家將來權勢滔天就會迎娶姐姐進門。”
冉九黎收斂笑容:“一個整日裡在外惹事的紈絝子弟也來說這些話。”
冉六道:“我希望姐姐也做個紈絝,清清明明在人前,不會被人寄以厚望,也不會讓人失望。”
冉九黎擡起頭看向窗外:“你若是真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在安排,可以告訴季嫣然和李約。”
冉六搖搖頭:“既然我能看出來,李約、季嫣然想必都能明白,到時候姐姐要怎麼面對他們?姐姐守望李約這麼多年,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與季嫣然雙宿雙飛。之所以說季嫣然像常寧公主,實際上是想要害她吧。
真的撕破臉皮,姐姐未必有勝算,季嫣然沒有姐姐城府,卻比姐姐看得更遠。
這些年我一直覺得姐姐是那麼美好,千萬不要變得醜陋。”
旁邊的管事媽媽終於忍不住驚呼:“六爺怎麼能這樣說大小姐,您這是聽了誰的話……若是沒有大小姐哪裡有您的今天,您……”
“我是爲了姐姐,”冉六道,“不想讓她走到那一步。”
“是你想的太多,還是受人挑撥,”冉九黎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再讓我們爲你操心,你這些話會給冉氏一族帶來災難。
希望你就算再糊塗也不要忘記誰將你養大成人,冉家那麼多族人,就算你不能帶給他們榮耀,也不要讓他們因你而死。”
冰冷的話讓人不禁打着寒戰。
冉六一臉失望最終低下頭:“說出這些心裡話,將來我也不會後悔,姐姐善自珍重。”說完起身從屋子裡走了出去。
冉九黎重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吩咐管事:“讓人跟着六爺,別讓他做出什麼荒唐的事來。”
茶杯放在桌子上,她的手卻忍不住有些顫抖:“我照看大的弟弟,也會一心爲她着想,她到底有多好,”說着她微微一笑,“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我的苦心。
我沒有和她比,因爲她根本及不上我。不良人在她手中不過就是查些無關緊要的案子,在我手中卻不同,他們做的事會震天動地。
當年宋奇明明已經知道李約的身世,她卻故意隱瞞下來,真是懦弱至極,她對李約的感情不過如此,而我不一樣,我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扶持李約,拿回應該屬於他的東西。
我纔是那個可以爲了他犧牲一切的人,他終究會明白的。
他喜歡常寧又怎麼樣?早晚我會讓他看到,就算是兩世爲人,常寧依舊脆弱的不堪一擊。”
……
皇帝翻看手中的奏摺,心中卻很歡暢。
“身爲宗長還要惦念一個有夫之婦,”皇帝忍不住站起身來,“朕還以爲他會顧念自己的名聲,沒想到……”
“噗嗤”一聲,皇帝笑得像個孩子:“聽到謝燮說,朕還不大相信,想着讓人秘密處置了李季氏一了百了,沒想到……李季氏還有這樣的用處,好,鬧騰的好,朕就是要看這個笑話。”
內侍低聲道:“之前坊間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這李季氏就是常寧公主,李約派人暗中護着她,雖然謝燮大人也證實確然如此,奴婢還是覺得即便是真的,李季氏已經嫁給了李雍,李約又能做出什麼事來。
這……可是大忌啊,沒成想李約真的會李家上下都鬧翻了天,聽說已經有人上門問罪,這種事從前還沒聽說過,這李約膽子也太大了。”
“大的好,”皇帝道,“朕已經好久沒有看這種熱鬧了。”
“李雍最可憐,”內侍笑着道,“本來是最年輕有爲的將領,爲人身正,治家又嚴,剛得了皇上的賞賜,該是春風得意之時……如今卻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皇帝道:“李雍人呢?”
內侍向殿外看去:“還在外面候着。”
皇帝道:“朕不見他了,打發他去與禮部官員商議,這個誥命到底要給誰。”
內侍忍不住笑出聲,皇上這樣是坐實了李家的醜事,不知道多少人要對李雍指指點點。
皇帝悠閒地摩挲着腰間的玉佩,正覺得高興,內侍匆匆忙忙進門:“皇上,惠妃娘娘身邊的宮人稟告,娘娘有孕了。”
皇帝有些驚訝,不過臉上很快浮起了一絲喜色:“朕去看看惠妃。”
自從江家出事,皇帝就沒有再看到惠妃,如今看到不禁嚇了一跳,從前的明豔佳人如今已經瘦骨嶙峋,面色蒼白如紙,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裡讓人心疼。
“皇上,”惠妃不禁驚訝,“臣妾……”
惠妃說着就要起身行禮。
“躺着吧,”皇帝按住惠妃的身子,“如今有了身孕就要好好將養。”
惠妃點點頭,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屋子裡的人都退下,皇帝才緩緩開口:“江家的事你有什麼要辯駁的嗎?”
惠妃半晌才道:“江家有錯應該受罰,國有國法,家有家法,皇上沒有責怪臣妾,已經是皇恩浩蕩……臣妾也不敢苟活,只求能夠平安生下肚子裡的孩子……”
惠妃泣不成聲,半晌喃喃地道:“她要對付江家也是應當……我的孩子卻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