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是唐千和程家兄弟看守,不可能會讓生人混進來。
季嫣然笑着看錦哥:“壞人在哪裡?”
錦哥一指屏風:“壞人……躲起來的就是壞人。”
大家順着錦哥白嫩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看到屏風後一雙雲靴。
林少英本想趁着季老夫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地離開,沒想到就這樣讓錦哥童言無忌說破了。
季老夫人忍不住笑出聲,方纔她進門的時候,嫣然已經提醒她屋子裡有人,這些年下來她早就猜到了是林家人,其實就算嫣然不說,她也能想到,她心中怎麼疼嫣然,林家人也必然如此。
季老夫人彎腰將錦哥抱在懷裡:“錦哥真聰明,是誰教你的?”
錦哥聲音清脆:“是父親。”
這下林少英再也藏不下去了,只好訕訕地走了出去來。
“父親……”錦哥看到林少英,立即將方纔說的那些話忘在腦後,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來。
林少英尷尬地上前給季老夫人行了禮。
季老夫人笑着道:“這是才從京中趕過來吧?其他幾個孩子呢?”
林少英道:“都來了,”他清了清嗓子,“聽說姐夫、姐姐這邊有事,就想着過來住些日子。”
季老夫人點點頭道:“是該幫襯一下,等到這邊安穩了就將太夫人接過來,我們也好說說話。”
林少英微微怔愣,隨即臉上都是驚喜的神情。
“去跟宓姐兒、灝哥去玩吧,一會兒我給你們去做小點心吃。”
林少英忙站起身:“老夫人若是不嫌棄,小子就讓人將石氏接過來,她別的不行,廚房裡倒是能幫上忙。”
季老夫人眼睛中露出慈祥的神情:“石氏是個好孩子,在孃家的時就裡裡外外一把手,這些年若不是她,你也不能安心在外帶兵打仗。”
季老夫人說着與季嫣然對視。
林少英忽然從季老夫人的目光中明白過來,石氏恐怕是長姐幫他物色的,長姐沒有說破是怕他和石氏互相性子不和,將來恐怕難以夫妻和順,就幫他們牽了個線,後來他們互生情意,一切也就都順理成章。
林少英再次向季老夫人和季嫣然行禮:“那我讓人去接她們母子。”就像個孩子一樣高高興興地大步走出去。
季老夫人笑道:“這孩子真是個實誠性子,將來也能成爲阿雍的左膀右臂。”
季嫣然知道季老夫人的心思:“母親都在爲我着想。”
季老夫人輕輕拍撫着季嫣然的肩膀:“你病這些日子我就在想,還不如讓我躺在這裡,只要你們好好的其他的都是小事。
我們老了,將來只有你們兄妹太孤單,家裡要熱熱鬧鬧的纔好,宓姐兒和灝哥也是一樣,你身子不好,阿雍應該不會讓你再冒險生子,你大哥那邊也是子嗣單薄,北疆這一大攤子將來怎麼能少人手。
阿雍常年征戰,年輕時也就罷了,將來……可怎麼辦?不能總是一身傷的回來,讓人擔驚受怕。”
母親說到底還是心疼她和李雍。
季嫣然道:“過些年我們就可以安心守關了。”
季老夫人望着季嫣然:“你們都是怕我擔心,才用這話哄我,從古到今戰事從來就沒有平息過,阿雍退下來也要有人能接手才行,現在的人只怕十個百個站在這裡,也及不上阿雍一個人,難道要等到灝哥長大不成?”
父母總是想的更遠,是怕他們將來吃苦。
“總之這樣是最好的,你哥哥、少英他們都在我也能安心睡個好覺。”
季嫣然端茶給季老夫人,季老夫人看看天色:“走吧,一會兒大家就都回來了,我們去廚房瞧一眼。”
宴席很快就擺好了,季嫣然安排好一切站在廊下,遠遠的就看到李雍走過來。
李雍身上沒有穿甲冑只是隨隨便便着了一件寶藍色長袍,卻依舊沒有減少他半分的威嚴,身邊的副將全都畢恭畢敬地跟着,臉上滿是嚴肅、謹慎的神情,彷彿隨時隨地都要準備出征一般。
時間沒有將這個男人變老,而是將他磨礪的愈發出色,一路跟着他走過來,恍然如夢般,卻又比什麼都要真實和難忘。
時光真是個奇怪的東西,總會讓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這是要做什麼?”季嫣然低聲道,“有戰情嗎?”
“沒有,”李雍微微一笑,清澈的眼睛中彷彿是一池化開的河冰,被暖風吹拂,微微泛着波瀾,“只是要吩咐他們幾句,又怕回來晚了,乾脆將他們叫過來一起吃宴。”
季嫣然噗嗤笑出聲,這哪裡是吃宴的樣子,如果站在李雍身邊,恐怕一口飯也吃不下去:“少英過來了,他們都熟識,不如讓他們一桌說說話。”
李雍點點頭:“好。”
副將們快步離開,不過即便是背影依舊看起來一絲不苟,怪不得人人都說李雍手裡有一支虎狼之師。
“身子怎麼樣?”
季嫣然還沒有回話,就感覺到腰上一軟,已經被熟悉的氣息圍繞。
他不在家中一天,卻遣了唐千往返五次來問她情形,看着唐千可憐巴巴的模樣,她提筆寫了一封信,他纔算罷了。
她縮在李雍懷裡:“自然是好多了,否則怎麼能約你月下小酌。”
“不許胡鬧,”他低下頭與她耳鬢廝磨,“胡愈囑咐還要好好靜養。”
她看着他那雙含笑的眼睛:“迷迷糊糊中我聽胡愈說過了,我性命無憂,大病一場只是傷了些元氣,不用小心翼翼的。”
李雍神情中卻多了幾分鄭重:“哪是你一句話這樣簡單。”
季嫣然想起剛剛醒來時看到他那憔悴、哀傷的神情,不禁心中一痛。
“以後我會更加小心,”季嫣然伸出手去撫摸李雍的眉毛,“跟你一起相伴到老,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李雍手一顫將她抱得更緊:“我們說定了。”
早在許久以前,他便是她的依靠,她也是他的希望。
良久,兩個人才想起被丟在花廳裡的賓客,還等着他們這個主人現身。
“來勸你謀反的那些人被你如何處置了?他們是不是說我是禍水,與先皇有情意,這才死保趙家江山,你若是再這樣下去,一生都要敗在我手中。”
李雍怕她費神,將這些事都擋在門外,可她不用想就能知曉那些人的手段和心思。
李雍淡淡道:“那些人都是鬱郁不得志之輩,我已經將他們逐出北疆。”
鼓動李雍謀反自然不被武朝所容,被逐出北疆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惜了,他們其中還有幾個人堪用,那個耿午擅長九章算術,就是做人固執了些。
還有那個常漸,聽說爲了討好家中女眷特意做了幾張弓,女子輕易就能拉開,雖然不能射穿鐵甲卻精準不少……”
李雍的臉漸漸沉下來:“我要你在家養病。”
“我養病……”季嫣然道,“我養得很好了。”
季嫣然不等李雍反駁,繼續歡快地道:“耿午有一個女兒,經常扮男裝離家,這些日子又沒有了蹤跡,可能已經到了北疆。”
李雍道:“耿午是聽了顧珩的話來的,只不過他理解錯了顧珩的意思,顧珩並不是讓他勸我謀反。”
這個過於直率的老頭自以爲明白了一切,卻糊里糊塗上錯了船。
一直將老爹保護周全的耿家小姐,恐怕不會放過顧珩這個罪魁禍首。
季嫣然正說得興起。
“將軍、夫人,長興侯來了。”
顧珩被封了長興侯,顧家的另一個世襲爵位傳給了顧珩的弟弟。
顧珩這樣的榮光很是難得,算是爲顧家爭光添彩,一切都算是順風順水,只可惜一直不被紅鸞星照顧,到如今還是孤單一個人,倒是經常與晉王趙明璟聚在一起,去年的時候顧家好不容易爲顧珩相了位閨秀,卻讓顧珩將姻緣打散了,那家人氣不過偷偷在顧家門口放了半截袖子,奚落顧珩委身了趙明璟。
冉六到現在還嘲笑顧珩沒有男子氣概,在趙明璟身後做跟屁蟲,被人笑話也應該,不像他整日流連花叢,十足風流倜儻。
顧珩卻回給冉六一個可憐的目光,冉六到如今也不解到底是爲什麼。
“這麼看來顧家有可能會辦喜事了。”
季嫣然話音剛落就看到顧珩帶着常徵踱步而來,顧珩笑着露出光潔的白牙:“聽說家中有宴席,就想着來湊一湊。”
等着李雍和顧珩走遠,季嫣然吩咐容媽媽:“告訴宋奇,將那位耿小姐請過來,家中可好久沒有熱鬧了。”
安排好眼前所有一切,季嫣然走向花廳裡,花廳已經是熱鬧非凡,坐在那裡的每個人都是她所牽掛的,她孤孤單單一個人來,卻不知不覺中擁有了這麼多。
伸出手迎接撲過來的兩個兒女,她不禁跟着他們一起笑出聲來,怪不得會有人生苦短的感嘆,還好他們的日子還長,有的是時間慢慢體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