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煜不管眼前這個老男人如何怒瞪他,露出他最擅長的假笑。
“謝秦兩家結了親,這是一件大喜事。姻親間本該守望相助,共同扶持纔是。可如今雙方走不下去,不如好聚好散,何必要鬧得個人仰馬翻?”
“妹夫口口聲聲說交易,那麼,請問,這交易從何而來?謝家主母的位置也是可以用銀錢買來的?這說出去,豈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人家就會問了,這謝家如此愛財,還有什麼事兒是不能賣的?如此功利的一家人,誰敢和他們過多結交?”
“所以,姻親就是姻親,何來交易一說?旁人若是說起來,妹夫和孩子們都該上前一巴掌扇過去纔對。”
蕭辰煜一番話,將秦燕的老太太身份坐正了。
接下來纔好說旁的事了。
謝老爺子冷哼,又聽蕭辰煜繼續說道:“至於我家舅兄如何做了官?將來能做到何種程度,都不勞謝老爺子操心。雖然舅兄的岳家不如謝家如今的權勢,可也不是一點面子的都沒有的。何況,就憑藉我舅兄的才華和人品,將來也是一帆風順的。又何須懼怕謝家的威脅?”
他敢如不客氣,一是,手中握着謝家的把柄——賬本。
二則是謝家將要倒黴的事,蕭辰煜聽秦荽說過,所以,對於這個將要傾倒的家族,蕭辰煜是不懼怕的。
何況
“我呢,恰巧認得杜家的公子杜梓仁,他和我是同窗,還有着一些來往交情,據我所知,杜公子是最和善和正直的人,不曉得他對於謝家的事兒是個什麼看法呢?”
你威脅秦家,那麼,我也可以狐假虎威一次,反過來威脅你謝家。
反正我和杜梓仁確實認得,至於我說的話杜梓仁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是,攪亂渾水的事兒,我還是可以乾的。
大家對於蕭辰煜都不太瞭解,除了知道他會讀書、沒有父母,對秦荽和岳母、孩子都非常好,尋常也總是笑嘻嘻的,說話也溫和,其餘的便沒有太多印象了。
如今看來,這個人有膽有識,敢和謝老爺子當面對峙。他也不酸儒,敢利用杜梓仁來威脅謝家。
杜梓仁是誰,大家都知道,謝家依附杜家,更是人盡皆知。
所以,說杜梓仁是謝家的七寸,是謝家的咽喉亦不爲過。
謝家的人有些泄氣,可不願意將自己的短處暴露出來。
謝家的嫡孫謝公子站起身,傲然而立地對着蕭辰煜拱了拱手,也是顯得頗爲敷衍:“這位公子說了這麼多,究竟意欲何爲?你也少扯梓仁兄來威脅咱們謝家,我和梓仁兄一塊兒長大,我們的感情豈是旁人能比擬的。前幾日我們還見了面喝酒,可是,我竟從未聽過他提及過你,可見,你們的交情也僅限於認得而已吧?”
要說親密,定然是謝家和杜家更親,謝公子是不怕蕭辰煜的話的。
只不過,謝家的老爺子可不這麼想,最近杜家對他多有疏遠,不曉得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而秦耀祖則是被蕭辰煜的一番表現給震驚了。 他從小就是人人羨慕的天才少年,年少中舉,一路高歌猛進中了進士,做了官,婚事也順遂得很,柳家主動找到他,要將嫡女嫁給他。
心高氣傲的秦耀祖並未立刻答應,他還懷揣着對仕途、對未來的憧憬。
柳家人並未用權勢壓他,而是讓他和柳氏見了一面,見過柳氏後,秦耀祖並未糾結多久就答應了。
婚後,在柳家的扶持下,在秦家財力的大力支持下,在他本身令人豔羨的才華,和他年輕卻穩重的心情加持下,官場也一路順遂。
奇怪的是,旁人如此順遂,定然是意氣風發的。可他不同,秦耀祖習慣了讚揚,便並不覺得有什麼,他只是眼睛盯着在他頭上的人,將勁兒使在暗處,讓自己變得更好,更優秀。這種過多的讚譽並未讓他鬆弛、得意,反而猶如緊箍咒,將他束縛得死死的,催着他不敢有半點停歇。
可他的教育讓他過於中規中矩,凡事都要合乎規矩禮儀才行。
於是,當他看見蕭辰煜這個寒門學子,還未進入官場的小子,竟然敢和謝家的老狐狸傲然對峙,先是毫無顧忌的喊頭髮花白的謝老爺子妹夫,又毫無愧疚地將杜梓仁拉出來做棋子。
你威脅我,我敢威脅你。他竟不爲自己的未來考慮?進了國子監的學子,多半是要走仕途的,這人的依仗究竟是什麼?
連有個岳家支持、又有天才之稱、已經進入官場並且年輕有爲的秦耀祖都在這裡衡權利弊,那蕭辰煜的依仗究竟是什麼?
他的目光不由看向了秦荽。
秦荽淡定地看着蕭辰煜微笑,那是一種全然信任、欣賞的笑,眼裡似乎只有那個“惹禍”的蕭辰煜。
在這一刻,秦耀祖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身邊見過的夫妻,好的相敬如賓,彼此爲了家族而努力。比如大伯和大伯母,自己和妻子。
但是,大多數還是如同父親和母親這樣,表面和睦,實際上各自算計,各自爲營。
而秦荽和蕭辰煜是他未曾想象過的夫妻關係,就好像,蕭辰煜幹什麼事兒,秦荽都能微笑面對。而秦荽可以隨心所欲,因爲蕭辰煜會體諒她,幫她。
秦耀祖的想法已經偏了,從蕭辰煜的依仗到了他們夫妻的感情上。
而場中的蕭辰煜自然未曾走偏,他不再理會謝公子,就好像不願意和小孩子過多糾纏的長輩。
他復又看向謝老爺子:“謝老爺子,不如,就出個和離書,我們將人帶走,謝家也落得個清靜,若是外人問起,便說秦家姑娘身子羸弱,不適應京城的生活病了,秦家主動將人接了回去,將人送回鄲城養身子。”
謝老爺子眉頭一蹙,用手撫摸着下頜鬍鬚:“人要送回鄲城?”
蕭辰煜道:“是的,送回鄲城,去莊子上和她生母和弟弟生活。”
此話一出,倒是讓秦四太太嚇了一跳,她猛地瞪向秦荽和蕭辰煜,心道:他們如何知道秦燕的娘和弟弟在鄲城的莊子上?
不由得的,秦四太太打了個寒顫,如今的局面,難不成,都是秦荽布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