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兒上門,應該是想通了纔是,我這個老婆子還不傻,這點還是看得出來的。”
老太太手中的佛珠輕微碰撞,一顆一顆的轉動着,不疾不徐。
“你啊,一方面想要藉助秦家的勢,一方面又不願意做秦家人。”老太太火眼金睛,一下子看穿了秦荽的心思,慢慢地說道:“做人,不要太貪心,這是我活到現在才總算明白過來的道理。”
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是個有名的狠人,老了卻開始信奉佛法,尋求安寧。
“我是不願意管你們的事,可我還是放不下。不管如何,你終究流着秦家的血脈。秦家和你,不是對手,而是相輔相成的關係。秦家好了,你也有助力,何樂而不爲呢?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該懂得順勢而爲,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茶冷了,丫鬟轉身去換了一盞,又靜靜等着秦荽。
秦荽將前世今生都想了一遍,最後還是妥協了。活着,活得更好纔是最重要的。
她甚至有些理解母親當初爲何要對蘇家的人妥協,因爲,蘇氏沒有辦法自保,她只能想着給女兒留一條後路。
可她如今和蘇氏當初又不一樣。
因爲,秦家和秦荽算得上合作,雙方都需要對方的幫助。
秦家需要秦荽的香方,更是看中蕭辰煜將來的成就,如果秦家的女婿做了高官,秦家的身份也會水漲船高。
而秦荽外室之女的身份始終是個讓人詬病的地方,而且,她也需要一個根基深厚的孃家來給她兜底,她要的人脈和各種資源,只有背靠強大的孃家,纔有可能快速實現。
魯家不是不能給予她幫助,可有些事,魯家並不適合出面。
在規矩禮儀大過天的時代,名不正則言不順。
尤其是這次京城之行,經過了秦燕的事兒後,秦荽也更加明白,名正言順的身份的多麼的重要,所以他們要請秦四太太出面坐鎮。
屋裡安靜極了,丫鬟輕手輕腳地再次換了新茶。
秦荽站起身,跪在老太太身前,直起身端了茶,恭敬遞給老太太,老太太不接,直勾勾望着她。
秦荽只得喊了句:“祖母,請喝茶!”
老太太這才嘴角含笑,接了茶喝了一口,隨後放在丫鬟端着的茶盤上,揮了揮手,丫鬟屈膝,轉身離開。
“你起來吧!”老太太淡淡地說了一句,能聽得出一絲疲憊。
隨後,老太太走到矮几前,盤膝坐下,仔細看秦荽抄寫的經文。
隨後點了點頭,道:“看得出來,你如今的心境有了不小的變化,這字也沉穩了許多。”
秦荽坐在對面,同樣是盤腿而坐,身子微微前傾,眼睛盯着自己的字,耳朵卻認真聽老太太的話。
喊出了祖母,秦荽反而放鬆了,就好像心裡的一道坎終於突破了,反而無所顧忌。
隨後,老太太從旁邊的書櫃上隨手拿下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豁然是秦荽當初拿給秦芍,秦芍拿來送給老太太的生辰賀禮。
沒想到,老太太還用了盒子裝起來放在隨身能拿到的地方。
秦荽的心裡其實還有些許得意,畢竟,秦家就是做香起家的,而秦老太太一輩子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如今能將自己做的東西放在身邊,可見自己做的香確實不錯。
其實,秦荽當初靠着香露才有了嶄露頭角的機會。而香露也不算是秦荽的東西,那是她沾了重生的光,只有這個香珠纔是她自己的真實的能力。
老太太拿出珠子在手上把玩了一陣,隨後才緩緩地說道:“以你這個年歲來說,你這串珠子做得不錯。”
老太太的話是誇獎,可秦荽卻心頭一震。 如果秦荽真的只有不到二十的年歲,那麼做出來這個品相的東西,當然不錯。
可她偏偏不是,她佔了重生的光啊。
秦荽抿脣不語,擡眸看向老太太,等着老太太接下來的話。
老太太咳嗽了一聲,端起茶喝了,才又說:“只是,你這心不靜,所以,做出來的香珠也帶着燥氣。佩戴的人也無法做到真正的平心靜氣。”
秦荽眨了眨眼,仔細咀嚼了老太太的話,似有所觸動。
老太太等她思考了一會兒,見她臉上若有所思後的瞭然神情,這才微笑着點了點頭。
又道:“你這幾日,就跟在我身邊,抄抄佛經靜靜心,然後再重新做一串佛珠送給我,等我滿意了,你才能離開。”
老太太是強勢的,她只是通知秦荽,並不是和她商量。
秦荽一聽,心裡是反感的,就好像,她心裡對秦家人天生懷有警惕和反感。
可不等她多說,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麼,對着老太太跪拜下去,恭恭敬敬地說道:“是,秦荽聽憑祖母的安排。”
魯太太曾經說過,當年秦家差點敗落,是秦老太太獨自挑起了秦家的大梁,而秦家的起家便是香。
前世,秦荽拿走的秦氏香譜也是半本,而且,秦荽相信,那也是挑挑揀揀後的抄寫出來的半本。
真正的秘籍還在秦家。
“早兒,去跟大太太說,姑奶奶就留在我這裡,讓她先回去吧。”
大太太聽了消息,大吃一驚,看了眼陪坐的老婆子,老婆子笑道:“大太太且放寬心,老太太有分寸。”
說完,對大太太使了個眼色,大太太明白意思,等老婆子打探好了消息,自然會通知她。
青古就在院子裡候着,此時見大太太走了,自己太太卻還未出來,不由得有些着急。
又過了一會兒,秦荽才從屋裡出來,對青古吩咐道:“你先回魯家,將我日常用的東西取來,我接下來將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老太太喜歡安靜,其餘人都先回去淇江縣家裡,你和青茜過來伺候我便是。”
青古應聲,先陪着秦荽去了左邊的廂房,四下看了一圈,缺少些什麼,心裡有了底纔對青茜道:“我回去拿東西,你就在這裡陪着太太,記住,千萬不要離開太太!”
青茜瞪着大眼睛用力點頭,神情非常嚴肅。
秦荽笑了:“你們不要這麼緊張,我在這裡不會有危險。青古快去吧!”
青古又問:“太太,如果魯家太太問起來,我該如何答?”
秦荽想了想,是該給魯太太一個交代纔是。
看着屋裡的書桌上放着紙墨筆硯,便朝書桌走去,青古非常有眼色,立刻上前挽起袖子磨墨。
青茜也有了些許默契,過來幫忙用鎮紙將紙張壓平整,隨後轉身去泡茶。
秦荽寫信的時候,不喜歡身邊有人。
她選擇給魯太太寫信而不是讓青古帶話,那就是表示她不想讓人知道,所以,青茜離開後,青古將墨研磨好,也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