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邊給宋夫人係扣子,邊討好的奉承道:“二小姐再怎麼厲害也得尊稱您一聲‘母親’,夫人您的名分可是重重的壓在她傷透,就算您把青姨娘賣去窯子裡或是給活活打死了,二小姐她也不能把您怎樣。”
“這倒是,我都活了小半輩子了,也沒聽說過有哪個庶出的子女敢爲了自個兒姨娘同嫡母作對?若雲丫頭真的膽敢做出什麼忤逆的事兒,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條!”
原來這個朝代的律法明言規定,庶出子女的姨娘(也就是小妾)若是被嫡母給賣了或打死,那庶子庶女是無權替姨娘伸冤的。律法更是不允許庶子、庶女去官府狀告嫡母,若是他們膽敢爲姨娘出頭狀告嫡母,那最終的下場只會被官府判個大不孝之罪!官府不但不會爲小妾平反還會杖責庶出的子女以示懲戒,所以宋夫人才會如此的有恃無恐……
這寶珠很快就替宋夫人更好了衣,宋夫人邊對着銅鏡看衣服搭配得合不合身、邊對寶珠吩咐道:“你且去開了櫥櫃取出最裡頭那個雕了花的檀木盒子,然後再用這把鑰匙把木盒打開、把青姨娘的賣身契取來給我。”
宋夫人說着取下了貼身掛在胸前的一把金鑰匙,遞給寶珠命她去取青姨娘的賣身契,寶珠得了鑰匙絲毫不敢怠慢、很快就把賣身契取了來,宋夫人覈對一眼見姓名無誤後才起身前往正廳接見展寂衍,既帶上了賣身契也證明了宋夫人已打算把青姨娘送出去。
宋夫人一踏進正廳就眼尖的發現展寂衍身後站着的小廝抱着一個精緻的長木盒,從小廝抱盒的姿態宋夫人可以推測出那盒子似很沉重,宋夫人當下就猜出那盒子裡頭裝的一定就是南海珍珠,猜到這一點她臉上的笑容不覺加深了幾分。
果然宋夫人才坐下展寂衍就迫不及待的開了口:“展某實在是等不及了纔會再一次冒昧上門求見,爲表誠意展某還把用來交換的南海珍珠一道給帶來了……”
展寂衍說着微微偏頭對貼身小廝吩咐道:“硯兒,還不快把木盒打開讓宋夫人過目。”
“是,少爺。”
名喚硯兒的小廝當下便上前幾步走到正中央的方桌前,小心翼翼的把沉重的精緻木盒放在了桌上,隨即掰開精緻小巧的盒扣掀開了盒蓋。這盒蓋才一掀開,一陣奪目的光彩便從盒中綻射而出,那刺眼的華光讓屋裡幾日的目光不由往回縮了縮,像是怕被那華光刺傷眼般……
須臾之後,宋夫人才敢擡眼再看向那盒珍珠,她細細一看才發覺這長木盒中整齊的擺着十顆大約鴿子蛋大小的潤白珍珠,宋夫人單看那些珍珠的個頭和光澤、就看出這十顆珍珠定非凡品,十顆加起來怎麼也得值個上千兩白銀!
這珍珠一露宋夫人當下就更是堅定了把青姨娘送給展寂衍的心意,且除去不能借青姨娘威脅宋初雲一事不提,宋夫人心裡其實還是十分願意將青姨娘轉贈他人的,畢竟她到現在也沒忘記宋老爺在府上時是如何的寵愛青姨娘,眼下把青姨娘送與他人爲妾可比把她趕出家門更能永絕後患!
宋夫人把宋老爺最最寵愛的小妾轉贈給展府,心裡卻是一點都不擔心宋老爺回來後會責怪她,因爲這展家是他們宋家一直想着法子想巴結的生意夥伴,眼下這展寂衍都親自開口討要了,宋夫人若是不送那豈不是掐斷了宋家的財路嗎?
真掐斷了宋家的財路宋老爺才更加會怪罪呢!但若是以一個青姨娘換來宋家同展家的合作,宋夫人料定宋老爺還是十分樂意的……當然,宋夫人自以爲機關算盡把便宜都給佔了去,卻不知道其實自個兒纔是那個被算計的人!
宋夫人心裡雖巴不得立馬答應展寂衍的要求,但面上卻還是要裝出一副百般爲難的神情:“展公子,不瞞您說這青姨娘可是我家老爺最最寵愛的美妾,老爺初始聽聞有人想要討要青姨娘當下就回絕了,但後來聽聞是展公子您想討要才改變了主意……”
“我們家老爺派人傳了話回來,意思是說既然展公子喜歡那他就忍痛割愛把美人想讓,他這般忍痛割愛是希望日後在生意上能多和展公子您合作,我們展、宋兩家一同賺錢纔是美事啊!”
展寂衍是個聰明人,聽懂了宋夫人話裡的意思後馬上掛上了會心的笑容,不緊不慢的應許道:“那是、那是,宋老爺將美妾相讓展某心中感激不已,這份情意展某日後定會相報。”
“有展公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宋夫人說着取出那張賣身契放在了桌上:“這是青姨娘當日寫下的賣身契,還請公子先收下,稍後我會派人把青姨娘送去府上。”
展寂衍毫不客氣的把賣身契收入了袖口中,隨即對硯兒吩咐道:“硯兒,你還不快把那盒南海珍珠送到宋夫人跟前。”
硯兒把珍珠奉上後宋夫人自是示意寶珠把它收下,按理說事情辦到這兒就算完了,但宋夫人卻突然堆起了一臉訕笑,以哀求的口吻說道:“小婦還有一事相求,此事是個‘不情之請’不知展公子能否答應?”
展寂衍雖然是和宋初雲一起把宋夫人給算計了,但他的臉上卻自始至終的掛着客氣的微笑,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般的熱心問道:“宋夫人有事直說無妨,展某定當竭盡全力相幫。”
“有展公子這句話我也就不怕說了讓公子您笑話了,不瞞您說———我宋家的二小姐生性潑辣頑劣十分難以管教,我雖是她的嫡母但她卻絲毫不聽我的教誨,眼下我也唯有拿她的姨娘來壓一壓她讓她聽話些……”
宋夫人說着頓了頓了,捧起茶盞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隨即繼續厚顏無恥的顛倒是非:“她的姨娘正是公子您討去的青姨娘,眼下我把青姨娘送與公子日後怕是更加無法管教我們這宋二小姐了。”
“夫人言下之意是……”
宋夫人先是惺惺作態的了一番,把自己裝成是恨女不成材的慈母,接着才說出了所謂的“不情之請”:“小婦希望展公子不要讓人知道這青姨娘的賣身契我已交給了你,我好藉着這賣身契繼續管教女兒,否則我這爲人母的還真不知該拿什麼來約束我們府上的二小姐了。”
展寂衍當下就明白了宋夫人說這番話的用意,想必她是想借着那已給出去的賣身契來繼續敲詐勒索宋初雲,且爲了騙得自己的同情還大言不慚的編造出了這麼一大堆肺腑之言。
若不是展寂衍親眼見到了當日“雲記”被砸後的那副淒涼景象,那他指不定還會被宋夫人這副憂心子女的嘴臉給矇騙過去,他沒想到這宋夫人居然會如此的貪得無厭……
不過展寂衍猜想以宋初雲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會想着利用這點好好的耍弄宋夫人一番,爲了讓宋初雲有機會出氣展寂衍決意假意應下宋夫人的請求。
展寂衍打定主意後當下就故作大度的應下了宋夫人的請求:“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宋夫人勿需爲此事憂心,展某答應您的請求便是。”
“多謝公子諒解,小婦感激不盡。”
“宋夫人不必客氣,在下還有事在身,就不再打擾先行告辭了。”
語畢展寂衍便起身辭別、帶着硯兒離開了宋府,這展寂衍才跨出宋府大門走了幾步、拐了個彎便突然停了下來,跟在他身旁的硯兒不解的問道:“少爺您怎麼突然停住不走了?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兒沒同宋夫人說清楚要折回去?”
展寂衍的臉上掛上了一副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似笑非笑的對硯兒說道:“我是站在這兒等人,一、二、三……”
“展公子,東西拿到了嗎?”
果然展寂衍數到“三”時宋初雲就從角落裡奔了出來,一奔到他跟前就迫不及待的問他有沒有拿到賣身契,展寂衍笑而不語的掏出賣身契遞到宋初雲跟前:“在下終於不負小姐所望替小姐拿回了賣身契,眼下在下終於可以安心的經營紙牌生意了。”
宋初雲卻沒心思同展寂衍多說幾句,她一見到賣身契就飛快的伸出手搶了過來,生怕這賣身契突然長了翅膀飛了般……
“是我姨娘她的賣身契,應該錯不了!”
宋初雲粗略的掃了一遍後馬上把賣身契揣進懷裡,連謝禮都顧不上行就同展寂衍告辭道:“當務之急得趕緊回去讓我姨娘辨認下這賣身契是不是真的,至於同展公子道謝一事只能暫且延後了……”
宋初雲話還沒說完就拉着秋蓮和阿恆急急忙忙的往回趕,小臉上那副難掩的激動與興奮讓展寂衍下意識的彎起了嘴角,這件事讓展寂衍再一次見識到了宋初雲的膽識與才智,也讓他藉着這些事一點一點的對宋初雲動心……
宋初雲一回到“雲記”就把青姨娘拉到了後院,一進屋宋初雲就率先把窗門關得嚴嚴實實,門窗都關好了她纔拿出那張賣身契對着青姨娘揚了揚,語氣裡滿是欣喜:“姨娘,您快看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