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聞言連忙挽起簾子,岑子吟伸出頭來便瞧見一片稻田之中,一個二十出頭的婦人頭戴帷帽,只着了一件粗布衫子正頂着太陽在除草,田埂上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子留着鼻涕爬在那兒玩泥巴,周圍不見其他人,岑子吟便知道這是自家的舅媽了。
喜兒已是跳下車隔着田叫道,“舅奶奶,在做活吶,三娘來瞧您了。”
那婦人聞言擡起頭來,恰好岑子吟從車上跳下來,取下帷帽,脆生生的叫了一聲,“舅媽好呀!”
那婦人伸手在腰上的圍裙上抹了兩把,朗聲笑道,“三娘來了呀,我就說昨兒個夜裡蜘蛛在家裡結網,必有貴客臨門。你幫我帶着這孩子先家去,大嫂在家裡呢,你們先坐會兒,我馬上便回來。啊!你臉上怎麼了?”
喜兒道,“舅奶奶先忙,回家再說這吧。”
那婦人皺皺眉隨即點點頭,走到田邊抱起那孩子,交給喜兒,自己則向另一塊田地走去。
那孩子瞧見岑子吟便伸出髒兮兮的手要姐姐抱,岑子吟一瞧那手上還有兩條蚯蚓,嚇了一跳,依稀記得年少的時候對什麼蛇蟲鼠蟻都是極有愛的,年紀越大就越沒用了,對這種軟體動物怕的要死。
回過神來纔想到自己這樣會不會傷了孩子的心,卻瞧見那孩子將着手手上的蚯蚓往喜兒手上放,又抹了喜兒一身的泥巴,依舊伸着手要岑子吟抱抱,氣的喜兒跺腳罵道,“表少爺休要胡鬧,弄髒了婢子的衣服不要緊,要是髒了三孃的衣服,回去舅老爺非揍你屁股不可。”
這麼一嚇,這孩子纔算老實了,三人回到車上,順子趕着車繼續向前行去,約莫過了一炷香功夫,就瞧見一大片竹林之間有小溪流過處幾間茅草房,周圍用籬笆圈了起來,院子裡有幾隻毛還沒長齊的母雞在院子裡追逐,其中一間屋子房頂上還冒出些許炊煙,想是主人家正在做午飯。
順子跳下車在籬笆外叫道,“大舅奶奶,可在家麼?三娘來瞧您了誒!”
一陣激烈的狗叫,一隻黑色的大狗從屋子裡跳了出來,兇悍的望着岑子吟一直吠個不停,一個瞧模樣有三十來歲的婦人散亂着頭髮,擦着手從廚房裡走出來,罵道,“叫什麼叫?這死狗,連親戚都不認識了。”轉過頭笑着道,“三娘快進來坐呀,順子喜兒也快進來,這大熱天的,趕了半天路累了吧?先去井裡打些水涼快涼快?飯馬上就好了,就是菜不夠,今兒個好像陳家殺豬,你們等着我去買些肉回來!”
岑子吟在門外見那黑狗叫囂不休。李氏拉開院門那黑狗就要撲出來。喜兒與順子連忙攔在岑子吟面前。嘀咕道。“這狗今天是怎麼了?”李氏氣地給了那狗一腳。那狗嗷了一聲。還是瞪着岑子吟不放。喜兒道。“大舅奶奶。您就甭去了。剛纔在路上遇上了舅奶奶。這不。還讓我們把小路帶回來。”
李氏聞言收回了腳步。又踹了那黑狗一腳。罵道。“進去!”扭過頭來道。“這狗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平日裡一說就聽地。罷了。我去把它關起來三娘再進來。”說着真個轉身進去。找個根繩子將那狗套了起來。那黑狗委屈地直嗚嗚。岑子吟心裡直呼‘額米豆腐’。還是畜生比人厲害呀!
好容易進了門。李氏瞧見岑子吟地臉也很是驚訝。卻是先將岑子吟讓進堂屋裡。這才問道。“三娘地臉爲何會這樣?”
岑子吟笑笑道。“沒事。走路不看路跌了一跤。已是沒大礙了。在家裡見一個人便要解釋一下。旁人不願信。解釋地厭了。便到舅媽這兒來躲上兩日。”李氏聞言不是很信。卻沒有多言。笑笑道。“我先去廚房。你們自己坐會兒呀。”
岑子吟這纔有時間打量這堂屋。由於那屋檐低矮。門內光鮮很是昏暗。還隱隱地帶着一股潮氣。進門後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適應過來。就瞧見正對着大門地牆上糊了一張紙。上面寫了些什麼東西瞧地不真切。只瞧見還有蜘蛛網和累積了不少地灰塵。堂屋裡就擺了一張大圓桌。瞧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面地污漬像是洗刷不乾淨了。周圍地凳子卻是被磨地很亮。凳子腿上有不少地泥巴。
喜兒將小路放在地上。那孩子就開始滿地爬。三歲多了還是不愛走路。就喜歡在地上打滾。喜兒也不管他。想是這孩子慣了這樣。喜兒便轉身出去與順子搬車上地東西。有酒有肉。還有些小東西。方大娘還是很顧着孃家地。
喜兒兩個剛搬完東西,順子去井邊打水,就聽見順子叫道,“表少爺回來啦!”
一個童子的聲音響起,“順子哥,是姑媽回來了麼?”
順子道,“是三娘。”
那童子一喜,旋即衝進堂屋,手上還拎着個魚簍,淅淅瀝瀝的正在滴水,站在門口瞧見岑子吟坐在凳子上發呆,笑道,“姐姐來了,可巧,我今兒個在河裡摸了不少魚呢!我這就讓娘去做。”瞧見岑子吟的臉也是咦了一聲,說着便跑開了去,不多時便端了碗水過來道,“娘剛燒好的,說是怕你喝了涼水壞肚子,加了糖呢,姐姐你喝!”
放到桌上又跑去廚房幫忙燒火,不多時周氏也回來了,果真不知道到哪兒去買了些豬肉,還從田裡新摘了些菜回來,一回來便鑽進了廚房。
一頓午飯足足耽擱了小半個時辰才吃到口,鄉下地方招待客人莫過於魚肉,岑子吟不太愛這些到底不好拂了別人的好意,面對碗裡堆積起來的肉食的時候埋頭苦吃,拒絕了兩位舅媽要再夾菜的好意,吃完便放下筷子跑了開去,小磊隨即便追了出來,要帶岑子吟去溪邊玩水。
在溪邊消磨了一下午,到了晚間在窯上幹活的兩位舅舅纔回來,瞧見岑子吟又是一番歡喜不提。
吃過晚飯,岑子吟便興高采烈的拉着兩個舅舅在堂屋裡講自己畫出來的蒸餾器材講給兩人聽,兩人聽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略微瘦削的便是岑家最小的方權道,“這東西燒出來想要做什麼?”
岑子吟可解釋不出來,眨着眼睛道,“原是做耍,可突然想到其他的用處,小舅可能幫我燒一個?日後我再告訴你們。”
方權聞言笑道,“這東西即便製出來也不能做的很大,別說燒製不易,你存放也是不易,極爲容易破碎,何況這邊是木質的,那邊又是瓷器,這兩者不好連接,想要不漏水卻是斷然不可能了,若是做耍不妨換個其他的東西吧。”
岑子吟也不是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木頭和瓷器兩個的熱容差距太大,熱脹冷縮的比例明顯不一樣,硬要放在一起簡直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不過岑子吟依舊有些不死心,“難道沒有其他辦法連接了嗎?不容易存放我小心些就是了,只要能做出來就行!實在不行,就在這邊的蓋子里加一層陶瓷!”
方權笑道,“你當你舅舅有那麼大的本事呀!做那樣的管子可不是容易的事,何況,你這是着急着要吧?就算運氣好,也要燒個兩三爐纔可能出個好的。”
岑子吟苦着臉,開始嘆息,啥叫出生捷接身先死?就是這樣了,剛起了興頭,還沒開始付諸實施便被人潑了一瓢冷水,技術上根本行不通,就算行得通成本也太高,要是她有錢的話就可以做,可是,要是她有錢還會變着法子的想去賺錢麼?何況,她要有錢直接讓人用銅來鑄那個玩意兒就成了,何必用陶瓷這種東西?
略微年長些,也略胖些的方民沉默了許久,突然道,“也不是不能做,只不過能用多久就不知道了,我琢磨着這管子直接挑根老竹通了關節就可以了,比照着做出差不多的大小,在粘結上下點功夫。”
方權聞言皺起眉頭,有些懷疑的道,“這能行麼?”方民也是不敢肯定,咬咬牙道,“總要先燒出來再說,不管怎樣,有了東西才知道能不能行!”
呃?岑子吟看着下定決心的兩人有些恍然,這樣就行了?她根本無需說服他們兩位這個東西有多重要,就因爲她想要玩,所以兩個舅舅便可以這般的盡心?
不過,就算預期中的困難沒有出現,出現的卻是另一個讓她深深頭疼的困難,不能這樣呀,技術上的第一關就敗了的話,她日後難道要老老實實的去跟這個時代的女子一樣混生活?
不要啊~
最重要的是她心中的那個信念,她只能成功不可以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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