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 軟肋
素妍曾與他說過,要他敬重楊雲屏,善待楊雲屏。楊家在他帝位未穩時,是最大的依仗。素妍的話他是信的,甚至會莫名遵行。
只因爲過去,她好幾次地幫他。
吳王出了浴桶,着好中袍,楊雲屏已經側身躺在榻前,他輕聲問道:“你生氣了?”
楊雲屏不語,心裡暗潮洶涌。
她只要吳王對自己有三分真心就好。
她也不能全心愛上吳王的,年少時默默喜歡的那個人已經走遠,生死兩相隔。
吳王上榻,側身摟抱着楊雲屏,“雲屏,這句話我只說一次:我的軟肋是江素妍,下次我再提到她時,你可以不接話。”
楊雲屏心頭一痛,他居然和她說素妍是他的軟肋,如此坦承他的弱點,這一番深情似擊中她的軟肋,勾勒起她對往事的追憶。
自己的軟肋、心裡的他,已早離塵世。他去了,她卻活着,卻早已沒了心。
吳王喜歡的女子,今生卻註定做不了他的女人。他甚至要看着她嫁給別的男人,和旁人恩愛一生。
她與心中他的生死相隔,吳王與素妍的倆倆相望。楊雲屏問:“你既然這麼喜歡她,爲什麼不娶她?”
“她要的我給不了。先生說,喜歡不一定是擁有,成全也是一種更深厚的愛。我給不了她幸福,但我希望她幸福,我不會傷害她。”
楊雲屏五味陳雜,道不清是感動還是憐惜,她轉過身來,看着面前這個比她還小一歲的男人,他是這樣的年輕,卻有着那樣苦痛的童年。
他們之間更多的時候像姐弟,像同伴,卻唯獨不像夫妻。
“往後你說她的事,我儘量不接話,也不會再多心你對她的感情。你可以把她放在心裡。永遠那樣珍藏着。我雖然羨慕。但不嫉妒,更不會傷害素妍。她在我心裡,一直都是美好的。她善良、坦承,活得很真實。不要的,她會說出來。想要的,會努力去爭取。如果這世上還有人可以贏得幸福,我想這個人應該是素妍。”
她的大度與寬容,讓吳王真心地生出敬重。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素妍要他這麼做。
他擡頭俯看着她,親吻着她的臉頰。“雲屏,爲我生孩子。”低頭。點着她的脖頸,她合上了雙眸,不讓自己想不開心的事。
她是沒有退路的,她沒有素妍那份敢於反抗的勇氣,也沒有素妍那樣的膽識。所以,她羨慕素妍。
牙牀上,吱吱扭扭地唱起了歌。紗帳如浪翻滾,男女的輕唱低吟款款流泄。
雪雁與翠鸝垂着頭,彼此偷望。
雪雁低聲問:“我們還要守着?”
翠鸝答:“今晚是我們值夜。”
不守也得守,哪怕知道內室裡的情形,可她們誰也不敢進去,偏裡面的聲音不時傳到耳內。
雪雁道:“要是安西郡主在皇城就好了?”
“怎麼了?”
“可以讓她來給王妃請平安脈。”
翠鸝似想到了什麼,“是啊,王妃這個月的小日子晚了十多日。”
雪雁“嗯”了一聲,雙手合十。心裡暗暗禱告着,要是有喜就好了,這樣舒太妃就不用三天兩頭在王妃面前唸叨子嗣的事,就連她都聽得起繭子了。明明吳王已經有一個兒子,舒太妃總急着要王妃生。
用朱雀的話說:這是不一樣的。許妃的兒子是長子不錯,可嫡庶有別,到底不是嫡出。王妃的兒子,纔是真正的嫡子,纔是舒太妃真正期盼的。
翠鸝低聲道:“喂,你說會不會已經有了?”
“我哪知道?要不讓黃鶯來診脈吧?”
“她的醫術不成。”翠鸝搖頭,“算了,還是等些日子再說。這種事我在宮裡就瞧得多了,當年在宮裡,就時常發生妃嬪滑胎的事,人心隔肚皮,誰曉得許妃、舒妃怎麼想的,我們小心些總是好的。在三個月之前,還是不要張揚出去,再等一個月,許就有準信了。”
吳王是從三月初六回府休息的,三月十三回宮當差,之後幾乎每隔一日就回來一趟,直到滿了一月,纔是五六日回來一次。
雪雁道:“殿下被立爲皇太孫,你說我們會不會很快就遷到東宮去?”
翠鸝覺得這可能很大,儲君自來都是住在東宮的。雖說皇帝發了話,要立吳王爲皇太孫,可還沒見着立儲的聖旨文書,只怕這聖旨就要下了。
內室,吱扭作響的聲音停了下來,她們似乎聽到吳王粗重的喘息聲,還有楊雲屏的嬌喘。
楊雲屏低聲道:“水,我想喝水。”
雪雁正要進去,翠鸝道“再等等”,只聽吳王道:“我給你倒。”雪雁一臉感激地望向翠鸝,幸好沒去,要是去了,她還不得臊死。
翠鸝低聲道:“下次吳王回府,就讓朱雀姐姐安排太監來值夜。”
“王妃和安西郡主一樣,在她們眼裡太監也是男人。”
“那也比我們值夜的好。”
兩個人低低地說着話,有一句沒一句地在榻上閒扯着。
不知不覺間,二人都睡着了。
迷糊之間,內室裡又唱起了吱扭聲響的曲子。
只是這回,再也聽不見,化成了夢裡的美景。
次晨,吳王醒來,着好中衣,外面值夜的雪雁和翠鸝奔了過來。
吳王道:“王妃累了,不要驚擾她,讓她多睡會兒。”
二女低應一聲,替吳王着好衣袍。
吳王出了內室,坐在花廳上,下人們魚貫而入。
朱雀服侍在側,給吳王添了一次羹湯。
吳王道:“皇上令欽天監挑了吉日,四月二十三吳王府上下遷入東宮。回頭朱雀與太妃、王妃說一聲,讓她們提前收拾妥貼。”
四個丫頭彼此一望,笑容掛在臉上,唯獨朱雀總是冷着一張千年不變的臉。
朱雀道:“奴婢會轉告太妃和王妃的。”
吳王擱下碗,“這幾日府裡沒發生什麼大事吧?”
朱雀道:“還好。”
雪雁反駁道:“什麼叫還好?幾日前,舒妃頂撞王妃,笑話王妃生不出兒子來。舒太妃聽了都生氣,不讓她去請安了。”
吳王蹙眉。舒秀儀總是這樣的張狂。得寵那些日子,目中無人,總是耀武揚威,如今失寵,又是滿腹怨言。“不用理她。”
朱雀道:“王妃擬了請奏內務府、禮部姬妾品階的摺子,太妃、王妃想請殿下過目。”
吳王已聽楊雲屏說了,楊雲屏要擡顧小姐、傅宜慧入府,他沒應,想等楊雲屏懷上身孕後再說。
雪雁取了摺子,雙手捧給吳王。
吳王看了一遍。“將舒秀儀勾掉!”
翠鸝道:“給舒妃什麼品階?”
“目無尊卑,暫不理她。”
看來。真被舒太妃給說中了,吳王厭惡舒妃。
許妃雖然當年算計吳王,好歹生了長子,現在倒也得體。
“告訴太妃,顧、傅二人入府的事往後推延,等搬入東宮後再議。”
“是。”
吳王起身,鍾一鳴迎了過來:“殿下。入宮早朝的時辰到了。”他低應一聲,大步跨出了雨露院。
待舒太妃起來,陪嫁丫頭將吳王的意思回稟了。
舒太妃聽罷:“秀儀那個蠢豬,本妃怎麼有如此不知事的侄女?”在這節骨眼上,竟給正妃難堪,這是哪家的規矩?各家身份越是尊崇,這規矩便就越大,何況吳王將來是爲帝的。舒太妃搖頭道:“罷了,罷了。就依了殿下把秀儀的名字勾去,且先遞呈到內務府。再不知事,回頭讓顧、傅二人入了宮,哪還有她的份。”
帝王的女人,最早入門的總要佔上幾分優勢,尤其是帝王潛邸時娶納的,就算他日登基總會給幾分薄面,偏這舒秀儀原本可以位列妃位,如今也被她自己弄得沒了。
舒太妃總是偏着孃家人。嬤嬤似幫她說話,“她到底是娘娘的侄女。”
舒秀儀接二連三的出錯,再不給一點懲罰,當真不知天高地厚,只仗着她與舒太妃是親姑侄,越發猖狂。
“是本妃的侄女就能目中無人,楊妃到底是正室,豈能亂了規矩。舒家可不止她一個女兒,自有謙和得體的。”若真要扶持舒家,待萬事妥了,另從舒家挑一個得體、端方的姑娘入宮,再許給吳王爲姬妾。
請奏皇太孫妻妾的摺子很快就經內務府轉到禮部,上面只得二人,正妃楊氏,育有庶長子的側妃許氏。
沒兩日,宮裡就下旨、下碟。
楊雲屏晉爲皇太孫妃,側妃許氏晉爲皇太孫良娣。
四月二十八日晨,吳王府忙碌開來。
楊雲屏略顯疲憊,吉時一到放了鞭炮,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東宮方向移去。今兒是吳王喬遷進入東宮之喜,早早兒地,東宮門前就圍聚了不少護衛、宮人,還有六部不用朝會的賀喜官員。吳王被立爲儲君,但凡能攀上關係的,或不能攀上想方設法攀些交情的都來道賀。來賀的朝臣不少,竟有黑壓壓一大片,捧着賀禮,笑逐顏開地說出吉祥話。
東宮離養性殿近了,吳王得了空就回來一趟,偶爾也瞧瞧許良娣與孩子,賜了許良娣一對耳環,從內務府給孩子打了長命鎖,於他是小舉動,卻高興得許良娣好幾天都揚着笑臉,仿似得了最高的封賞。
楊雲屏越發肯定自己懷上了,生怕傷了胎兒,可又拿不定,吳王牀榻之上很狂野,只得勸了他去許良娣那兒過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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